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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冬紫罗兰的吻 ...

  •   (说曲,双杀手)

      ——记住我说过的话。哪句话?哪句都行。

      尊贵的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先生正在返程列车上享用他精致的下午茶。餐车温暖敞亮,透过稍稍为风尘脏污的车窗,车身沉黑的漆光在明黄的灯火映照下奏响午后慵懒的低音符。他呡一口白瓷盏中醇香的红茶。明明是生长于斯里兰卡的暖阳,他却品出雾都凛冽的风霜。
      就像他们一样。热恋,但总杂糅着一缕命运无可奈何的悲凉。
      命中注定总是一个令人遐想又自扰的词汇。他是这么相信的。
      但温热入喉,不变的暖身暖心。翻涌起的酸涩化为一股淡淡的憧憬。有人在终点等待总是使人充满希望的。
      但愿旅途顺利吧。勾唇轻笑,放下茶盏遥望山林中愈发猛烈的风雪。今天是,往后也是。
      亲爱的。
      ——————————————————
      “下次来见我的时候,带束花吧。”
      “干嘛这么肉麻,不带。”
      “你会带的。”

      奥尔菲斯抱着一束花坐在驾驶位上,沉默的观望融入暮色的絮雪与三三两两匆匆而过的旅人。但没有他的身影。他知道。
      听说由于暴雪,铁路被积雪覆盖,即使已派人紧急对近郊被迫停运的列车进行除雪,弗雷德里克所乘列车仍不可避免的将滞留在原地数小时。
      值得庆幸,这场暴雪不会持续太久,雪势已然减弱。兴许很快他就能再度踏上归途。
      叹口气再漫不经心的去打量——伦敦一到冬天总是这样灰蒙蒙的,好像工业时代的烟灰都渗进了这座城市一般,造就一座古遗迹祭奠终将步入末路的黄金时代。天是灰色的,街巷是灰色的,行人的衣着是灰色的,疾驰的车辆是灰色的,就连那帘雪幕,也是透露着暗沉的。它太轻易被泥水脏污了。
      就像某只生长在奥地利的白鸽,停驻在伦敦,又哑了声,混入黑鸦的伍列了。
      他忘不了那天他沾满血污的面庞。分明惨烈的惹人心疼,可这个高贵的灵魂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那双蔑视世俗的眼,在挣扎着寻觅生路,为面包,更为了月光。就算有了这份杀手的工作,奥尔菲斯明白这也只是他艺术理想道路的垫脚石罢了。
      你明白的。高贵的美人,偏执的灵魂,他应当现身于罗曼蒂克小说的神邸,而不是俗不可耐的酒会与血案的阴影。他太适合一个悲情的结局了。他被所有人期待着绽放,燃烧,在戏弄般的拥抱后,欣赏他破碎。他像是一枝野玫瑰,绮丽却不够华贵,自生在园圃的边缘,天然带一种无名无份悲哀。
      从此,我的心跳可以定位你,我的心跳比我先认出你。可满天的飞雪洋洋洒洒迷了眼,我看不清你。
      只有怀里那一簇紫罗兰馥郁依然。他捧起花儿来,如同捧起恋人力竭的素手,祈求他能被赐予片刻的安宁。
      “下次来见我的时候,带束花吧。”
      “呦,克雷伯格先生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你会带的。”
      人总是需要无限逼近绝境,才能迈过领悟的阶梯。他曾将额头紧贴在病床上那苍白的手背,那朵在恋人胸前怒放的恶之花,迫使他在生死的门廊从此体悟爱与珍惜。他们对于这个世界还是太过年轻,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理解的,思考的,实践的。我们还不习惯独当一面,我们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离别。
      可世界匆匆,太匆匆,我多害怕我们来不及。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繁华,而轻浮,于是动荡。我们宛如执手扁舟观风雨,多几分孤注一掷的绝命意味。可这也是我们彼此所执迷不悟的理由。
      于是后来,我习惯给你带一束花。他凝视胸前花束。冬日切花品种稀少,艳丽的、华美的都已枯萎,都在沉睡。只有这一捧紫罗兰,它会永恒的在爱中盛开。
      抬眼的瞬间,在潮汐般起伏消退的人流中捕捉到熟悉的身影。已经是深夜了,可他周身仿佛发着光似的,一眼就瞧见了,目光就移不开了。像是天然生一层壁障,隔开他和周遭喧嚣。而他像一场小小的春雪,微缩在水晶包裹的幻梦中随音律盘旋纷飞。
      撑起伞,迎上朝思暮想的恋人。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可以无声所有的话语。
      “路上辛苦了,亲爱的。”顿了顿,蹭上爱人的鬓角。耳鬓厮磨不过如此吧。“我好想你。”心里莫名其妙涌上酸涩,好像真的苦苦守望时受了多大委屈,环抱着的臂膀上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要将二人融为一体。
      “我也思念你。”他那优雅的,白金色长发的恋人予以他最明晰、最肯定的回应。
      这就够了。
      牵起怀中抱着花束的恋人。“走,回家吧。”比起风雪,他更适合盛放在温暖的关怀与爱意。
      “紫罗兰吗……”
      他好像听见弗雷德里克的呢喃。
      “永恒的爱……奥尔菲斯。”
      “上车……弗雷德?”
      一个轻柔的,却包含着所有不轻易能脱口的情感的吻,它郑重印在奥尔菲斯的右颊上。
      他愣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润红早已潜上耳尖。
      于是,需要一个对等的回应。他抚上那微翘的白金发尾,在两人纠缠的呼吸中逐步贴近。
      一个吻,一个缠绵的吻,一个彼此回应心意的吻,一个像这个热恋的冬天一样,漫长的、热烈的吻,在冬雪里,在紫罗兰的芬芳里。如果问他会怎么去描写,他无言,仅一句叹息——
      永恒的爱啊,它抵得过一切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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