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小春风》禾十三月

91、第九十章

　　萧自流趴倒在血泊中，他的手紧紧攥着，抬手指向了眼前的方向，而这个方向的终点是萧无意。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消失，凝结成了淡红色的水晶石，悬于空中，那水晶石亦是菱形，崔昭玉等人看到东西，她们同时亮起惊诧的眸光。

　　“这是第二块水晶石！”百里夜莺抬手指着那空中悬着的东西，眼前这个和当时南歌子给她的那个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个颜色。

　　崔昭玉看着这水晶石，并没有上前去拿，因为她仍然记得南歌子说的，水晶石有自我选择的能力，它飞向谁，那便是选择谁。
　　不被选择的人，即便想要占有它，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唰——”一抹黑影出现，扬起一阵飞尘，崔昭玉抬起衣袖遮挡了下，再放下来时，便看到了剑王姑姑和凌礼。

　　剑王姑姑提留着依旧在昏睡之中的凌礼，她抬手去牵引悬在那的淡红色水晶石。
　　但水晶石并没有为之所动。
　　剑王姑姑眉头蹙着，她换了个手法掐诀，对着水晶石道:“取——”

　　随后，红色的絮状灵力往剑王姑姑面前飞去，姑姑将连灵力引入了凌礼体内，凌礼的眉头紧锁，眸眼有了线些许动弹。

　　“小夜莺。”剑王姑姑开口喊了百里夜莺，百里夜莺二话不说当即飞了过去，站在剑王姑姑面前，道:“怎么了，姑姑？”

　　剑王姑姑被百里夜莺这一下吓了下，她当即往后仰了下，道:“小阿礼等会儿就能醒了。”
　　“你扶一下她。”

　　百里夜莺听到剑王姑姑的叮嘱，她很认真且恳切的点了点头，道:“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百里夜莺便从剑王姑姑手里接下了凌礼，凌礼比她高上许多，但因为她常年刷枪，所以人轻盈劲瘦。

　　剑王姑姑随意一抬手，那悬在空中的水晶石已经飞到她手里，她甩了下衣袖，收了手走向崔昭玉和萧无意的方向。
　　崔昭玉随即抬手去抹脸上的血迹，萧无意见状便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崔昭玉道:“用这个擦。”

　　崔昭玉干干脆脆的接下了萧无意的帕子，她的指尖能够感受到帕子的余温，顺滑的料子用来擦血迹，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崔昭玉捏起一个角，简单的且盲人摸象式的擦了擦，擦得差不多了便将攥在手里，握着帕子的手自然下垂。

　　剑王姑姑走到两人面前，她的目光先落到了崔昭玉手上沾了鲜血的定渊剑上，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无奈笑容道:“最终，它还是选择跟你走。”

　　“之前甭管它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带着她，可现如今，你倒是想开了。”
　　“小昭玉啊。”

　　剑王姑姑说着，她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向崔昭玉，她见崔昭玉那仍旧沾染血迹的脸蛋，那炽热却陌生的目光。

　　崔昭玉听着剑王姑姑这话，多少有点云里雾里，可冥冥之中，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剑王姑姑知道定渊剑的需求，同时，她也知道定渊剑的残缺。

　　毕竟“定渊有灵，可渡生劫”这句话，便是剑王姑姑告诉萧无意她们的。
　　可她既然知道此刻的定渊剑无法就此时的她，那为何还要引导她们去拿定渊剑？
　　难不成——

　　崔昭玉想到这，她的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构想，可这个想法还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她不觉得剑王姑姑想要杀沈独。
　　因为如果剑王姑姑想杀他，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毕竟作为前辈，又是剑王，拿捏一个小辈的性命，不是手到擒来吗？

　　“诶呀，人总是会进步的。”
　　“况且我经历了那么一遭，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早已是天翻地覆了。”

　　崔昭玉看向剑王姑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带着点释怀的意味，其实许多事情只要看开了，那就是算不上什么事情了。

　　剑王姑姑听到崔昭玉这个回答，她明白崔昭玉的意思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既然她能够想明白，那许多事情便好处理了。
　　她抬起手拍了拍崔昭玉的肩膀，眸底带着对于小辈的看好，说实在的，在这年轻一代中，她最看好的就是崔昭玉。
　　她们这位小剑仙。
　　兴许是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很多同龄人没有经历的事情，所以，她会显得比同龄人更加决绝、更加狠心。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剑王姑姑安抚了崔昭玉一句，之后她收回了手，将目光转向了萧无意。
　　剑王姑姑对于萧无意的印象倒是不多，因为萧无意来她这里的次数，是她们几个人里最少的，江湖上对于这位萧少宗主的评价，那也是褒贬不一，各有花头。

　　不过即便如此，剑王姑姑还是要说一句，她脸上带着些回忆的表情道:“你很像你母亲。”
　　“英姿飒爽、个性刚直。”

　　剑王姑姑看着萧无意，一时有些失了神，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们也何尝不像如今的她们一样。

　　意气风发、肆意张狂、有着和一切抗争的勇气。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的心气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后来她们都长大了，再也不能同年少时那般，常常见面了。

　　萧无意听到剑王姑姑提到她的母亲，她的眸底霎时一亮，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只有一个身着淡雅衣衫发背影。
　　她并不知道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兴许她和许多的女子一样，温婉柔和、贤良淑德吧。

　　可剑王姑姑接下来的话，让萧无意有些意想不到的惊诧，她眸底的情绪变得着，闪烁着犹疑的光芒。

　　“她从前也是一袭红衣，身姿逍遥，一双冷眸，一张淬了毒的嘴。”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剑王姑姑再追忆起旧友，心中还是有无限的感慨。

　　剑王姑姑注意到了萧无意眼底的怀疑，她抬手摆了摆，继续道:“你想象不到也正常，毕竟你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剑王姑姑提到这，虽然嘴上没有叹息，可是脸上全然写着可惜的表情，她并不是说大家闺秀不好，只是，她觉得，她曾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不该只困于宅院，看闲庭落花。

　　“姑姑，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同我讲讲我母亲的故事吗？”萧无意并没有让剑王姑姑现在同她讲，她想要得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她们都闲下来，再去细细听听上一辈的故事。

　　剑王姑姑见萧无意感兴趣，她倒是十分乐意，欣慰的笑道:“好，只要你想听。”
　　“我便同你讲。”
　　说着，剑王姑姑抬起握着水晶石的手，将它递给了萧无意，她看向萧无意道:“这块水晶石给你。”

　　“它名‘仲夏’，是萧自流的妄念所化。”
　　“想必你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它吧。”

　　萧无意抬起双手，从剑王姑姑的手上接下了这第二块水晶石，拿到这一块水晶石，便意味着她们只要再拿到两块，便能开启藏宝箱。
　　虽然如今阿昭的毒已然解开，可凌礼的情花毒应该还没有着落。
　　毕竟，当时凌礼不在一刻城，她没有喝那三味酒，想必她应是日日煎熬，痛苦难耐了。

　　“姑姑，为什么这块要给我？”萧无意本以为剑王姑姑来，会将东西给阿昭，因为剑是阿昭拔的，人也是阿昭杀的。
　　这凝结出来的“仲夏”石，自然也应该由阿昭来拿。

　　剑王姑姑听到萧无意这疑问，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啊，看上去很自在潇洒，聪明的很。”
　　“可许多事情，还是看不清啊。”

　　剑王姑姑说着，也没有弯弯绕绕便简单的同她解释，道:

　　“想来你们应该拿到了‘揽明月’这一条线索吧。”
　　“揽明月揽得不是明月，揽得是心中的壮志。”
　　“是鸿鹄之志。”

　　“你弟弟因命格受挫，心中纵使又无数远大志向，也难得实现。”
　　“他踌躇、他苦闷、他憋屈。”
　　“所以他会走入邪门歪道，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他越是执着于此，便会困顿于此。”

　　“可你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抽他，甚至不惜用你们萧宗老祖宗的‘逍遥自在掌’叫醒他。”
　　“他也不是木头，打在脸上会疼，扎在心里会痛。”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在我看来，你的巨大变化是刺激他的根源。”

　　在此之前，剑王姑姑对于萧无意的印象便是一个严格遵守条条框框，做任何事情都会格外守规矩的古板，她会丝毫不差的遵循自己内心的规则。
　　比如该一对一的时候，她不会一对二。

　　可是这一次见面，她看到萧无意果断出手，帮之崔昭玉的时候，她倒是诧异的很。
　　如果出手的这个人是百里夜莺，是凌礼，她都不会特别惊讶，因为她们的潜意识里会这么做，但是偏偏这个人是萧无意。
　　她居然不再死板的恪守内心的成规，她开始灵活起来，开始真正的领悟萧宗老祖宗的自在逍遥的意思。

　　萧无意的变化，给了萧自流最致命的一击，她让萧自流的内心世界崩塌了，彻彻底底的崩塌了。
　　“这便是仲夏石选你的原因。”
　　“也是萧自流对你的肯定，你确实值得萧宗少宗主这个位置。”
　　剑王姑姑给了萧无意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想要萧无意相信自己。

　　剑王姑姑说完，她潇洒的甩了下衣袖，便转身单手背在身后，道:“我的事情交代完了。”
　　“等小凌礼醒了，你们就上路吧。”
　　“你们的下一站是——”
　　“雪漠城、昆仑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