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小春风》禾十三月

100、第九十九章

　　雪漠城为何会叫雪漠城？

　　是因为这里有四洲五都最奇特的风景，雪花与雪景属于冬日寒凉，而沙砾与沙漠多为夏日酷暑。

　　偏偏在这雪漠城里，你可以看到雪与沙的融合，浩瀚无垠的雪原，风一扬起便带着沙尘。
　　每当夜色降临时，雪原上的狼便会成群出现，它们游走着，捕获免费的食物。

　　昆仑崖位于雪漠雪原深处，是数万年前地裂时所形成，崖尖的平台不大，它的形状是偏平缓的不规则形状。

　　几十年前，当时四洲五都的炙手可热的高手们曾为了一件宝物，在那崖尖比过武，据说当时战况惨烈，场景血腥的很。

　　而且，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战到最后，居然无一人活下来得到那所谓的宝物。

　　这消息一传出，震惊了四洲五都，后来名门正派各家都出了弟子，组成一个勘察小队，前往这雪漠城昆仑崖。

　　一来是带回自家门派高手的尸身，二来便是寻一寻那宝物的踪迹。

　　组建这只小队的过程十分艰辛，许多人都害怕丧命，所以都推攘着不肯去，即便是门内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弟子，也都望而却步。

　　门内年轻的天之骄子是未成熟的高手，能不能成为高手还两说，兴许他们在同龄人之间已经很强了，但若是放在高手行列里，他们连个屁都算不上。

　　前面那些已经是高手的人都死在了昆仑崖，他们若是再去，难道能活着回来吗？
　　根本不可能。

　　所以说，那些弟子一致认为，前往昆仑崖无疑就是不想活了，就是去送死的。
　　畏惧的是大多数，可总有无所畏惧的一小撮。
　　他们无所畏惧并不是天生的。

　　说的直白点，就是他们迫不得已、他们“利欲熏心”、他们的门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高高在上的人，被捧在手心里的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他们不愿意做，事情就凭空消失。

　　明知是送死，可作为小人物的他们还是要去，因为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拒绝的权力，没有拒绝的实力。

　　既然人总有一死，那与其被关在牢里慢慢等死，那还不如趁着大好时光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他们的躯体已经被困在门内许久许久，他们本以为自己成为名门弟子之后，可以实现的抱负早就在一次次的被碾压中消失殆尽了。

　　人啊。
　　要认命。

　　那群人从四面八方齐聚雪漠城城门口，在城内的酒摊前饮了些酒，说了些自己的故事。
　　酒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最便宜的老糟烧。

　　其实呢，小人物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他们有的只是茶余饭后的那些琐事，被欺压、被侮辱、被打击、被不公平对待......是苦水啊，是在门内不能说且说不出口的事情。

　　一些大人物听了觉得可笑、可悲的事情，他们总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小人物不懂，自己到底有什么可恨之处，若是真的有，那就是他们太平庸了，太普通了。

　　“有些时候啊，我恨自己明明没本事，还有一颗高风亮节的心，我居然还想去做一个善良的人。”
　　“我配吗？我不配啊，因为我人善被人欺啊！”

　　酒摊上穿着最普通的衣衫的路人甲，握着碗的手松了松，攥成拳头想要锤一下桌子，但终究是没有锤的。
　　因为桌子没做错什么，不应该受这冤枉罪，它应该好好的呆在这个酒摊里，好好的，好好的。

　　路人丙听到路人甲的话，语气之中也是气愤，道:“但凡有什么好事都被他们自己留下来了。”

　　“遇到什么坏事，哪怕是一丁点儿坏，都想到我们了。”
　　“这些人可真恶心啊！”
　　路人丙也不客气，反正那些大人物如今距他们千里之远，且都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那会管他们说什么。

　　反正他们都快要死了，想说什么就说点什么，想骂什么就骂点什么，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不用管什么有没有毒，也不用管什么能不能说。

　　一旁的路人乙见路人甲和路人丙如此激动，路人乙喝了一大口酒，笑着看向摊子外，道:“诶，最让人难受的，不是完完全全的苦日子啊。”

　　“是这轻松美好之后的苦日子啊!”
　　“若是我们能够一直在这里喝酒聊天，那该有多好啊！”

　　他们心里有许多苦水，可也有许多甜，他们会因为一点点的小美好，一点点的小确幸而欢呼雀跃许久。
　　他们懂得知足，因为他们自始至终得到的东西都很少，他们知道，许多东西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幻想。

　　可如今，他们真真实实的坐在这雪漠城中，坐在这酒摊子里，不仅如此，他们喝完这顿酒，还要去做大人物都不敢做的事情啊。

　　这是谁能够想到的呢？他们也可以做大人物做的事情，倘若这件事情做成了，那他们会比大人物还要厉害吗？

　　可大抵这件事情是做不成的。
　　这是他们现在的想法。

　　一直默不作声的路人丁当即端着倒满酒的碗站了起来，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就往死里干。”

　　“干死了是命，干不死也是!”说着路人丁不再说二话，将碗里的老糟烧一饮而尽，随即一把将碗摔在地下，发出了“砰——”地一声。
　　这辈子也就奢侈这么一把了，摔了个碗。

　　路人丁这一下后，其他人也纷纷站起，喝掉了碗中为数不多的酒，这辈子的最后一口酒。
　　“砰——”
　　“擦——”
　　......

　　摔碗声此起彼伏，响起来连成了一片，仿佛是他们向命运发出的决一死战的坚定宣言。
　　他们不会再比今天更勇敢，也不会再比今天更无畏。
　　即便他们在路上想逃过很多次，可他们最终还是一起走到了这里，因为他们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牵挂。

　　若是他们都逃了，那他们在乎的人就会受到迫害，所以他们不能逃，也不能避，他们只能够选择勇往直前。
　　他们确实是小人物，也确实普通，但是他们的肩膀上也有责任，他们也要为身边人扛着。

　　他们没有过多的犹豫，喝了酒后便往昆仑崖去，心里怀揣的是必死无疑的决心。
　　白日里的雪漠是平静的，连一丝风都是奢侈，远远看去雪白的山与雪白的地与灰白的天空连成了一片，没有一处可供藏匿。

　　一行十来人，就这么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昆仑崖下，他们抬头看着山崖，心中不免发出疑惑，难不成危险是在这山崖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能够将那些高手一一诛杀。

　　“所以，他们最后成了吗？”听着故事的百里夜莺发出来好奇的问候，她的目光落在萧无意身上。
　　萧无意见百里夜莺听到这已经没耐心了，她并没有告诉她，而是吊着道:“你接着往下听。”
　　“耐心点。”萧无意虽然常年待在青州萧宗，可四洲五都的故事她可没少看，如果每天只是修习，那多无聊。
　　当然，萧宗的其他弟子真的以为她每天除了修习就没有其他活动，真的把他当做修习狂魔，习武呆子了。

　　“好好好，那你快点继续!”百里夜莺表示无奈，她是没听过昆仑崖的故事的，毕竟她平时对这些故事不了解，比起看故事书，她更喜欢研究菜谱。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爱好和特长都不一样，这是很正常的。
　　月光照着一行四人，百里夜莺催促着萧无意，崔昭玉瞄了眼凌礼手中的长枪，识货道:“你这把长枪，貌似与这里很合。”

　　凌礼听到崔昭玉的话，她点了点头，也没隐瞒什么，道:“这把枪。”
　　“便是出自昆仑崖洞。”
　　昆仑崖洞的位置约摸在整个山崖三分之二的地方，属于暗处洞穴，一般人是找不到的。

　　凌礼这柄枪是他哥哥凌绍替她寻得，枪名为“百丈冰”，与枪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本名为《白雪歌》的枪谱。

　　凌礼刚拿到“百丈冰”的时候，被这柄枪的冷气冻到过手，这枪自带极寒之气，寻常人是拿不了的。
　　除非是至阳之气旺盛之人，且意志力坚定不移，才能够驾驭得了它。

　　凌礼这话一出，萧无意和百里夜莺也纷纷投来目光，萧无意开口道:“那倒是老天爷助我们了。”
　　“这次的狼牙，非我们莫属了。”

　　萧无意未曾想，凌礼手里的长枪居然是天下第一长枪“百丈冰”，凌礼能和得到这柄枪也就算了，她还能驾驭，就很不得了了。

　　“这枪有这么神？”百里夜莺发出了质疑，她并不知道“百丈冰”对于雪漠，对于昆仑崖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东海有金箍棒作为定海神针，那百丈冰便是整片雪漠的定海神针。
　　雪漠又有瀚海之意，所以这杆枪便是这片瀚海的定数。
　　“那是自然。”崔昭玉接着百里夜莺的话，她继续道:“瀚海阑干百丈冰。”

　　“得百丈冰者，得雪漠众生灵敬仰。”
　　“你说这神不神？”

　　崔昭玉说着，她的眉头有些蹙，刚刚她并没有仔细的注意到凌礼手上的长枪，她本想借狼王牙口取百里夜莺性命。

　　现如今，这个计划算是泡汤了。
　　因为有凌礼在，她们就不会和狼王发生正面冲突，也不存在厮杀误伤了。
　　崔昭玉心想，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崔昭玉踌躇时，一抹黑影从她们眼前晃过，崔昭玉当即投以目光，质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