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出招 ...
-
马车走了多久,陈之瑾就想了多久,但最终没得出一个让她满意的说辞,只好同浣芝实话实说了。然而浣芝只是心疼地抚过陈之瑾脖子上的伤口,抱住她,轻声说:“衣服忘拿了又如何?哪怕是丢了,奴婢给您再绣一身就是,您好好活着才最重要。”
陈之瑾应了声,抬手回抱住她。
她觉得自己有些低估这一年来她们之间建立的情谊了。
不过虽然浣芝那么说,陈之瑾还是打算把披风拿回来。但第二天一早,清逸便推门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此时的陈之瑾正在用早膳,听完清逸的话,她放下筷子,把嘴一擦,就向门外走去。只见门外站着一袭黑色束袖劲装的修长身影,臂弯里夹着一件雪白的披风,垂到小腿的衣摆处层层叠叠的绣了红的梅花,埋在衣褶间,悄然向上蔓延。听到声响,那人转头,正是昨日陪同的梁诀。
“真是麻烦你了。”陈之瑾接过披风,向梁诀道谢。
“能为公主殿下服务,是在下的荣幸。”梁诀绷着脸,微微俯身。但别看他面上这样淡定,心里早涨起了名为悲伤的潮水。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梁诀昨晚不值班,早上还在梦里与周公会面时,就被沈煜从床上拽了起来。他瞧着主子手里拿的披风,觉得眼熟,片刻后想起来这是公主殿下的东西。沈煜把披风递给他,叫他送到宫里去。梁诀接过来,不解地问:“主子不是每日都同先生进宫吗?您顺便拿给殿下就行了。”
沈煜脸上浮现一抹红,轻咳一声说:“叫你去就去,别问那么多。”
“哦。”梁诀点点头,又问:“卑职过去了,那谁来值班?尉迟和连赫他俩已经守了一夜了。”
“这个,我自有安排。”
“哦......”
于是他就这样来了。
“殿下。”
一道清丽女声传入耳中,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腻,仿若冬日初晨未消的冰雪。梁诀不可自抑的撩起眼皮,循着声音望去:入目便是一片西子色的裙摆,纯白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长刀斜斜的挂着,让人注意到那份美下掩藏着的肃杀干练;视线上移,是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明晰的下颌,黑发挽在脑后,只留下两缕垂在耳前;唇薄,眸子像是含水的黑珍珠,此刻眉峰微拧。
梁诀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了,他移不开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好在他那张脸上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不怎么有神,轻易瞧不出什么异常。
清逸上前接过陈之瑾手里的披风,她察觉到梁诀的视线,于是礼貌地露出一个笑,点点头。见此人仍然在朝自己的方向看,于是也抬眸回望过去,上下打量一番后,惊觉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立刻心生敬意,决定以他为自己的目标,争取早日能与此人比肩。
“辛苦您跑一趟。”清逸伏身,行了一礼。
梁诀莫名从清逸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敬意,他心里困惑,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颔首道:“不必如此,这本就是在下职责所在。”,说罢,他看向陈之瑾:“主子邀您今日一起用午膳。”
倘若要陈之瑾自己去拿披风,见沈煜是不可避免的,但现在梁诀送来了......
陈之瑾摸摸下巴,说:“本宫得把昨日落下的功课补上,下次再说吧。”
“殿下是这么说的?”
“是的,主子。”
沈煜虽然拿着书坐在椅子上,但明显没看进去。梁诀的回话算是在他意料之中,但真的得知自己被拒绝,也还是有些失落。他有些懊恼,沈邱衡曾经说过他行事过于草率大胆,当时不觉得,现在倒是知晓了。
梁诀站在一边,瞧着面不改色,内心其实也跟着焦急:假如公主殿下不和主子见面,他就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去见那个人。
“主子,您要不要跟先生聊聊?”梁诀斟酌着措词,说出了他的想法。
沈邱衡成婚多年,与韩絮宁的感情就像美酒,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淡薄,反而变得醇厚。
沈煜一愣:“说的有理……”
但倘若沈邱衡知道他做的事情,估计会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然后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当时追韩絮宁的时候如何潇洒如何风流倜傥吧。
如果可以,沈煜一点都不想去找沈邱衡。不过思索一番,竟想不出还有谁能在此刻给他一些好的建议了。
沈煜站起身,青色的长衫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他随手拎起一边桌子上放着的绑着带子的木盒,跑去找沈邱衡取经。
然而......
“你来干什么。”沈邱衡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语气很差。
明显不欢迎他,至少现在不欢迎。
沈煜视线下移,自家父亲身上月白的衣衫半褪,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不用想都知道他方才在和母亲做些什么。他一时无言,只好默默转身道:“我不急,您先忙。”
沈邱衡撇撇嘴,猛地关上房门,扑向韩絮宁。
“宁宁宝贝~”
“滚。”韩絮宁靠在床上,腰后垫了几个枕头,手里捏着账本,眼皮都不抬一下。未挽起的黑发垂在胸前,隐约能窥见白皙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红痕。
沈邱衡哪都好,就是太爱粘着她,在某些方面尤其不知节制。她今日本预备着要去处理京城内店铺的货物质量和贪污问题,但直到现在还觉得腰酸背痛,动弹不得。
沈邱衡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坐在床边,神情悲伤,然后故意拉开自己的里衣,露出里面白皙皮肉上的咬痕,委委屈屈地说道:“宁宁,你看看你咬的多重,现在还没消呢……哎,我都懂的,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呜呜呜……”
韩絮宁瞥了眼那锁骨上的咬痕,账本半遮着脸,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放下账本,别过脸,耳朵上带着一点可疑的红,生硬地吐出一个字来:“爱。”
沈邱衡来劲了,他趴在韩絮宁腿上,追问:“爱什么?”
“爱你。”
“谁爱我?”
韩絮宁给了他一个眼刀,再次看向账本,然后慢慢说:“我爱你。”
沈邱衡老脸一红,激动地差点嗷嗷叫起来。韩絮宁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不管是对吃食,还是对事业,她很少说出表示喜爱和满意的话,十足的冷面美人。方才的一句“我爱你”,简直要让沈邱衡高兴坏了。他缠着韩絮宁让她再说几遍,但韩絮宁闭着嘴,再没发出半个音节。
外面的沈煜坐院子的角落里,望眼欲穿。
片刻后,沈邱衡神清气爽地出来找他了。沈煜把石桌上的盒子推过去,沈邱衡坐下,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眉毛一挑,然后看向沈煜,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笑道:“找为父什么事情啊。”
沈煜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忽视了沈邱衡脸上欠揍的笑,把事情与沈邱衡说了。果不其然,沈邱衡哈哈大笑起来,吵得韩絮宁从屋内扔了个水杯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沈邱衡小声地继续嘲笑沈煜,随后端着茶杯,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和韩絮宁之间的事情。沈煜拖着下巴,开始怀疑自己来找沈邱衡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沈邱衡独自一人说着话,得不到儿子的回应,也不觉得尴尬,一直等茶杯里的水都凉了才开始指导沈煜。
“你这样……再这样……”
“真的没问题吗……”沈煜瞪大了眼睛,这么简单,能行吗?
沈邱衡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怎么,你觉得不行就自己去找办法吧。”
沈煜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沈邱衡,还是决定采纳。
一连几天,沈煜都没来找过陈之瑾,便是沈邱衡的课都没有再来上过。陈之瑾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没有去深究。沈煜来与不来,不影响她做什么。
沈邱衡暗暗观察着陈之瑾,心里纳闷,怎么殿下这几日一点表现都没有?他于是板起脸,端起嗓音说:“殿下,您最近交上来的作业有些不太理想啊。”
“嗯?”陈之瑾困惑地抬起头,说:“可是老师您昨天才夸过我写的文章很不错。”
周围安静了片刻,沈邱衡打着哈哈说:“啊是这样吗?哈哈,看来最近休息得不太好,记性都变差了。哈哈......”
陈之瑾认真地说:“好好休息是很重要的,我祖父说......”
“哎哎,为师知道,知道的。”沈邱衡赶紧制止陈之瑾,如果不及时阻止她,她会滔滔不绝说上一大堆。
闻言,小姑娘点点头,继续手里没写完的文章。
沈邱衡一面在心里为沈煜哀叹,一面又觉得陈之瑾这样挺好,如此矛盾,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对此,陈之瑾倒已经习惯了。
今日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陈之瑾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向沈邱衡道别,转身往外走。她低着头,默念着课上学的东西,忽然似有所感一般抬头,就瞧见了沈煜。陈之瑾一愣,随后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沈煜觉得困惑,陈之瑾的反应与沈邱衡先前跟他说的完全不同。虽然如此,他还是走上前,接过陈之瑾手里装着笔砚和书籍的布袋,含情脉脉地问道:“殿下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沉默。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再次沉默。
“想听真话。”
“没有。”
咔嚓,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当真?”沈煜的声音颤抖着。
“嗯。”
陈之瑾老实地点头,从沈煜手里拿回自己的袋子。她给沈煜选择的机会了,他要听真话,她就说真话。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沈邱衡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在心里为沈煜默哀,趁两人僵持着,偷偷跑出院子。
为父无能为力,为父要回去找自己的宁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