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夜袭符府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时分，打更人悠长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坊间，惊起树梢上一群小憩的鸟雀。他拢拢粗布蓝褂回头看去，神情略微紧绷，右手已摸向了腰间的梆子，随时准备敲锣示警。
他黑亮的眼珠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梭巡半晌，目光几次扫过公主府暗卫们藏身之处，却没发现什么端倪。少顷，他似是终于觉得自己过度紧张了，摇摇头回身走远。
暗卫们松了一口气，觑着那摇摇晃晃的灯火消失在拐角处，等了一会儿后便从藏身处悄无声息涌出，分别围住了符府的南侧和北侧。
虽说符府因为常年无人居住，侍卫数量和警戒程度都有所下降，但终究还是四品大员的府邸，防卫尚算严密。
暗卫们深知颍川公主此时怒火正炽，不敢办砸差事触她的霉头，因此都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留心观察南北门情况和院墙内的动静。
半夜三更，正是好眠时分，符府一处客院内，轻微鼾声从窗内传来。屋中床上，杨春花早已搂着刘楠沉沉睡去，武月则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双手枕头，目光发直地盯着屋顶黑沉沉的横梁。
就在她也觉得自己撑不住眼皮的时候，南边骤然传来嘈杂之声，隐约听见许多人喊叫着跑过，应是府中侍卫都往南门处聚集而去。
武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爬起来摇晃杨春花和刘楠：“娘，阿楠，快醒醒！”
两人从深眠中骤然惊醒，都还有些怔忪，虽说心里知道应该保持清醒，一时之间却还是只能呆呆地盯着前方，行为颇为迟钝。
武月拿手帕给刘楠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转去外间用洗脸巾子浸了浸凉水，回里屋覆到两人脸上，冰凉的触感总算唤回了两人茫然四散的思绪。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无人的院中突然传来轻响。刚下地的杨春花和刘楠一抬头，就见一个蒙面人“砰”一声破开窗户就要强闯进屋，三人在飞舞的木屑中巧之又巧地对上了眼。
蒙面的暗卫一脚踏在窗棱上，一脚踩在外墙，正是一个半蹲着方便随时发力飞扑的姿势。他倒是没料到屋内三人俱全，还都这么清醒，只是原本就打算破窗后争分夺秒宰了屋内人，这下顺势脚尖一点，就要飞身而入。
刘楠一声尖叫还卡在喉咙里，三人就顺着墙上破了的大洞瞧见屋檐上无声倒吊下一个黑影。那黑影出手如电，一把短剑于夜色中一闪而过，间不容发之际将跳到一半、尚在半空的蒙面人穿了个透心凉。
“啊——”孩童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杨春花和武月两双手抄起还在尖叫的刘楠险险躲过因主人已死而失去准头的刀尖，却没有如常人一般仓皇逃窜，反而很是冷静地留在了尸体旁。
尖叫声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转眼间数十个蒙面暗卫出现在院子的门口墙头，抽出刀剑向屋内杀来。与此同时，屋顶房后也闪出十来个黑影，半道将人拦住，不许他们踏入房间一步。
见此地防守严密，暗卫首领暗道失策，又知道他们应该找对了地方。原本一击不中就该撤退，但想到颍川公主冷酷的手腕，暗卫们还是决定仗着人多优势速战速决，在府中守卫反应过来回防前干掉刘家祖孙。
他们人数几乎是独孤家暗卫的两倍，打起来自然是稳占上风。在对方不要命的攻势下，独孤家暗卫的防御圈硬生生被撕开一条口子，当即就有三个蒙面人闯入屋内，举刀就砍——咦，人呢？
三人在屋内翻找一遍，除了一具同事的尸体就再没见第二个人，原本煮熟的鸭子不知怎么就飞了个没影儿。
三人中地位更高的那个见状，一颗心如生铁般直直坠入腹中。这小屋就这么大，门前屋后也都被团团围住无法进出，方才屋内分明有人，此时却见鬼般不见了踪影。
排除掉神鬼之事这种不切实际的情况，再联想一下显然在此埋伏已久的符府侍卫，他只能认为符陟云早就对今夜的情况有所预料，此时行的恐怕正是请君入瓮之计。
按理说，明知情况有疑，正该及时撤退为妙。可是一来这样的结果决计不可能平息颍川公主的怒火，二来对方既然早有准备，只怕此时再想走脱已然是晚了。为今之计，只好寄希望于找到杨春花三人，或许可携为人质，谋求脱身。
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沉声道：“房内或许有机关密道等藏身之处，再找一遍！”
其余两人虽也嗅到不对，一时半会思绪却没这么清晰，于是便下意识遵照上司指令行动起来。
可惜蒙面人猜得虽对，到底因为事情紧急而漏想了一点：符陟云既然早有准备，又怎么会只派这么一点人手来保护这个小院的安全呢？
还不待双方人手发生非必要性的大规模减员，符陟云提前安排在附近的弓弩手就已赶到。
他们带的不是弓箭，而是手/弩，缺点是射程短，精度也稍差，优点则是短距离作战威胁性高，以及完全不会违反大晋律法中对贵胄人家豢养部曲时武器配备的要求。
弓弩手来得不少，就算手/弩素来不以射速见长，他们但凡准头好一点，一人一箭也足够送这群趁夜偷袭的不速之客去见阎王，更何况还有原本就在院中埋伏的独孤家暗卫助力，没过多久，公主府派来的蒙面暗卫们便尽数伏诛，一人也没有走脱。
屋内三人固然反应不慢，思路也很正确，奈何没料到他们被派来时便已经是一脚踏上了死路，兼之符家在装饰自家屋舍时对安全性提出了过高的要求，因此直到院内同伙都被干掉也没能找到屋内机关在哪，只好遗憾步上了同伙的后尘。
当一切喧嚣重归寂静，客院屋内床下的一个暗门悄然洞开，杨春花警惕地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环境，确认安全后回身招呼，于是武月和刘楠也相继爬出。
三人都出来后，杨春花在床边一个不起眼之处一按，暗门又无声无息关了回去，仿若不曾存在。
她抹一把头上的冷汗，庆幸符陟云料事如神，猜到幕后主使可能会夜袭，便提前嘱咐她们晚上警醒，又将密道机关告知，果然派上了用场。
-----------------
独孤府内，符陟云和衣而卧，神态安详。
原本她考虑到半夜被人叫醒的痛苦，已经决定熬个大夜，用学习来排解长夜寂寥，正好等待符府中的消息。
但她也想过若是颍川公主当真沉得住气，今夜无事发生，那自己不仅白白熬夜，甚至还要熬夜学习，是否过于惨绝人寰。
思前想后，符陟云还是决定安心睡觉，只是不换寝衣，为自己可能半夜起床的行为降低一点难度。
独孤府暗卫首领郑清膺回府复命时，只觉得消息通传后没过多久，三娘子就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正堂，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她根本没睡觉，但其脸上的神色却又缺乏熬夜后的萎靡。
眼见符陟云清明锐利的眼神扫来，她按捺下险些跑偏的思绪，拱手回禀：“启禀三娘子，共抓到死士45人，41人死亡，2人重伤，2人轻伤，无人走脱。客院中的三人毫发无伤。”
符陟云一怔：“这么多人，也是下了血本了。”她不由自主开始思考，颍川公主对崔氏的侵地案如此上心，到底是崔氏真的给予了莫大压力，还是颍川公主自己有什么不得不下血本的理由......
虽说颍川公主本意绝不是将这45人全数折在今夜，但既然派出了这么多人，本身也代表了一种态度。幸亏她为保万无一失安排的防卫力量足够，不然可能真的会造成大量令人心痛的人员损失。
郑清膺咳了一声，阻止了符陟云的思绪继续发散。她回过神来，长身而起，对这位暗卫首领笑道：“幸得诸位相助，才将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府中既发生了此等大事，我自然是等不到天亮就要赶回去看看的。”
二人从马厩中牵了马，无视宵禁禁令，自独孤府侧门奔出。郑清膺来时不能明着违反禁令，一路躲藏遮掩，颇费了些时间，回程时却不必如此麻烦——符陟云身为千牛卫中高级将领，特殊情况下可凭腰牌无视宵禁穿行于京城，只要事后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即可。
如今她惊闻府邸被袭的噩耗，没半夜打到京兆尹府上指责对方尸位素餐已是情绪稳定、心胸宽广，想来用一下腰牌也不能算是以权谋私，顶多算做事急从权。
两人毫不遮掩自身行迹，马蹄声敲在石砖路面“嘚嘚”作响，一路上足足惊动了五个打更人、三队巡逻捕快和两队金吾卫，在亮出腰牌并解释缘由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了许多震惊恍惚的表情。
郑清膺跟在符陟云身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虽说暗卫听令行事不问缘由，但她也不是傻子，袭击符府背后之人显然是位大人物。
三娘子不愧是独孤老将军的后代，胆气豪壮，这一路走来就是要昭告天下自己苦主的身份，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地与幕后黑手杠上了。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她随即便低下头放弃了思考：横竖自己等人是被独孤箬托付给三娘子了，听话即可，倒也不必想太多，白白浪费心力......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夜袭符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