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长遇上地久》闲闲令

11、第十章

　　本来约好清明节去扫墓，关少航下个礼拜要出差几天，所以提前到这周的周日去。这天临出门，池加好接到朱辛夷的电话，先是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然后说：“小池，谈粤在我这里，有话跟你说，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池加好早有心理准备，抬眼看见关少航穿着整齐在客厅等候，便甩手示意他先去车库取车。

　　“你好，我是谈粤。”谈粤的声音沙哑。

　　“你好，我是池加好。”

　　“那天不好意思，把你当成加优了，”他好像哽咽了一下，“你现在有空么?”

　　池加好迟疑，“什么事?”

　　“能不能见个面，有些事我想当面问你。”他顿了一顿，“关于加优的。”

　　池加好沉吟片刻，“好吧。”

　　挂了线，关门下楼，关少航在车里等她。

　　池加好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我临时有事，你自己去吧，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什么事?”关少航看着她。池加好今天把头发扎在脑后，浓密的刘海齐整服帖地梳向一边，穿着一身JUICY的天鹅绒运动开衫，浅灰色，衬得她一张粉黛未施的面孔更加素净。

　　“谈粤约我见面，想问加优的事，我答应他了。”

　　“一定要今天么?”关少航皱眉。

　　“唔，”池加好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我都答应他了。”

　　关少航戴上墨镜，一言不发把车开走。

　　池加好去取自己的POLO，还没走到车库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她看了号码才接听，“妈，什么事?”

　　“你们在磨蹭什么，还没到呢?”黄修颖埋怨。

　　“少航在路上了，我今天有事不能去。”

　　黄修颖不乐意，“有什么事比扫墓重要?”

　　池加好只好胡诌一个，“工作上的事……”

　　“你少找借口，不想去就直说。”

　　每年这个日子，黄修颖的脾气都特别糟。池加好的火窜上来，“妈你真说对了，我还就是不想去了，有关少航去不就行了。”

　　“不想去就别去，你也别回来。”

　　“啪”一声，黄修颖把电话挂了。池加好有点后悔，正琢磨着要不要打回去道个歉，父亲池上秋先打了进来，“你忙你的吧，别跟你妈怄气。”

　　池加好内疚，“爸，我没有……”

　　“好了，不用说了，爸爸都明白，你妈就是嘴上说说。

　　“嗯，我知道，晚上我去哄她。”

　　收了线，她驱车前往目的地，在国贸大厦一楼的旧时光咖啡馆。一下车，隔着玻璃就看见谈粤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沙发椅上，微微垂着头，她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没察觉到。

　　“谈粤。”池加好唤了他一声。

　　谈粤抬起头来，脸色还是很差，几日不眠不休，眼睛布满了血丝，“你来了，坐。”

　　池加好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话。那天在茶馆偶遇，场面混乱，这时仔细端详，谈粤的变化不大，除了发型变成平头，以及精神不济而带出点沧桑假象，那张脸几乎就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他是典型的娃娃脸，浓眉大眼，肤白细腻，十几岁年纪上怎么看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十年后再看，这样的外貌特征，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优点，很容易给人留下不成熟的印象。好在他人高马大，性格粗犷，外貌和气质取长补短，倒有一种独特的男人味。

　　“我想知道，”过了一会儿，谈粤先开的口，“加优过世后，这几年里，我见到的人其实是你?”

　　他说这话时池加好观察了一下，觉得他还算平静，大概情绪已经平伏得差不多，便点了点，“是我，很抱歉……”

　　“为什么你知道我跟加优之间发生过的很多事?”谈粤打断她。

　　池加好不假思索，“我们有交换日记看的习惯。”

　　“原来是这样，”谈粤没有得知被愚弄欺骗后的怒意，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半晌露出一个苦涩伤感的笑容，“想不到那丫头也会记日记。”

　　谈粤的母亲是C城本地人，父亲是香港人，早年在大陆开加工厂。谈粤高中毕业那一年，父亲结束了这边的生意，带母亲和他回老家。对于这个决定，谈粤心里是老大不愿意，主要是舍不得池加优，两人在体育馆打乒乓球认识，中学六年都在一个班，文理分班时谈粤明明政治历史烂到死，仍然义无反顾追随她去念文科。虽然没说破，但这份感情匪浅，彼此心知肚明，可惜一来两人都还小，二来谈粤拗不过父母去了香港，这谈情说爱的事，没开始就搁置了下来。

　　“五年前，加优21岁，大学二年级，”他嘴里喃喃，似乎在自言自语，“是什么样的交通意外?”

　　池加好意识到后面半句是在问自己，忙说：“那天下大雨，她开车经过瑞云桥的时候，路况很不好，为了回避其它车辆，不小心撞上了桥梁。”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谈粤闭上眼，痛苦地抱住头。他认识的池加优是个喜欢开快车的家伙，天生胆大，喜欢玩男生的玩具，尤其喜欢玩车，有次去他家，看见楼下停着一辆指南者就兴奋得想冲进驾驶室去，高考一结束，她兴致勃勃去学车，没两天就把车子开得像模像样。那几年寒暑假，他一回C城，她就开车带他到处兜风，顺便炫耀一下越来越娴熟高超的车技。

　　谈粤回忆起这些事，鼻头酸溜溜的，眼眶胀得厉害，那个帅气的池加优，那个活泼的池加优，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池加优，你不是说赛车手不如你么，你不是说自己是车神转世么，你怎么就栽在这里了?

　　池加好安静地陪他坐，看着他把眼泪生生逼回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难怪最近几年，我每次说要回来，你都找一堆借口搪塞我，是怕穿帮吧?”谈粤闷闷地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千里迢迢从香港跑回来找池加优，可她不是要去外地进修，就是陪父母出门旅游，见上一面都是千难万难，更别说像以前那样一起兜风。如此明显的破绽，他真是榆木脑袋，完全没多想，只知道发牢骚，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直到去年圣诞之后，与她彻底失去联系，他才觉得事情古怪。

　　“去年圣诞你来香港玩，跟你一块儿的那个男人是?”

　　池加好挑了挑唇角，“是我同事，我们单位组织去玩的，总不能拉着少航去吧，你认识他的，再说他不知道我们有联系。”

　　谈粤狠狠搓了把脸，“既然不想再装下去，何不当时就把真相告诉我?”

　　池加好低下头，“总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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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改动一个细节，谈粤跟池加好五年中见过几次面。
“你胡说！”谈粤大吼一声，激动地站起来，“不可能！去年圣诞我们还见过面，五年前？你开什么玩笑！”
关少航脸色微变，站起身与他对视，“去年你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