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情书》照柿

7、狗尾巴草

　　许成褚边说边弯腰打开鞋柜，里面最边缘的位置摆着一双格外不同的深蓝塑料人字拖。

　　他心底暗骂，迅速换好鞋，一步算两步大跨步到书房外面。

　　直到开门后逼人的冷气直冲面门。

　　他呆了呆，视线慢慢移向屋内。

　　窗户全都没关，寒风顺着不大的口子呼呼往里面吹。

　　荀周坐在风口中心的书桌边，穿着单薄的长袖长裤，侧脸几乎白到透明，已经冻得泛红的双手还在键盘上敲击工作。

　　书桌角落，厚厚的书册被风吹得来回翻页。

　　荀周全程紧抿唇，眼睛专注盯着电脑屏幕。

　　许成褚站在门口远远看他，故意沉声，“我给你发的消息没看见？”

　　荀周没有半点反应，专注敲键盘。

　　许成褚深吸一口气，上前把他的蓝牙耳机不轻不重取下来。

　　少年慢慢掀开眼帘，不过须臾又落回原处。

　　“静音没听见。”

　　嗓音轻哑，言简意赅。

　　许成褚抽空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皱眉说，“说给你休假，你不用这么急着赶稿。”

　　荀周没理他，大概是知道这人过来自己没法再继续工作，索性合上笔记本，拿起闲置许久的智能手机。

　　许成褚翻了个白眼，大步流星走到窗边，双手并用关上窗户。

　　风止住，发凉的皮肤仿佛回暖一样发出热意。

　　许成褚舒适喟叹，“这多暖和，非要开窗吹冷风……”

　　“哎，你也不缺钱，就算不怕冷也不至于连个空调都不装吧？”

　　“哦，也对。”

　　许成褚啧啧两声自说自话，“你丫的本来就没考虑过我们这些客人的感受。”

　　不经意看过去，目光停留几秒，“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跟你讲，人这——”

　　“许成褚。”

　　荀周忽略耳边某人聒噪的话，注意力整个集中在微信聊天界面。

　　他的长睫低垂，掩藏住眼底的万般神色。

　　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落在屏幕上。

　　微风吹动干枯枝丫，发出细微等同于无的摩挲声。

　　许成褚不明所以皱眉。

　　他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说道，“就你这个房子，在整个霁江那都——”

　　荀周把一张褶皱名片递到他面前，同时问，“你和他还有联系？”

　　男声比上次更加清晰。

　　许成褚终于发觉刚才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慢慢站直身子，顺着视线看向名片。

　　“谁啊？”

　　“等等，”

　　他接过名片，脸色蓦然变化，表情正经严肃。

　　“这边东西出问题了？”

　　荀周把手机背扣在书桌上，略垂眼帘，“没问题。”

　　“之前不都你自己和人家联系的吗？你还找我要联系方式……”

　　荀周对自己的私人区域要求很高，这座房子的各种装修工程的都是他自己和工作人员详细沟通设计。

　　荀周拿回名片，用手机拍照。

　　房间里钟表在无情僵硬嘀嗒走动。

　　许成褚后知后觉察觉到他问这话哪里不太对劲。

　　他视线缓缓飘过去。

　　？？？

　　“你什么意思？”

　　荀周掀开眼帘对上他的目光。

　　慢吞吞吐出几个字。

　　“他把我删了。”

　　许成褚：“……”

　　他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咬牙切齿低吼。

　　“你丫确定不是你给人家删了？！”

　　荀周没出声，收手，低头安静看手机。

　　许成褚面无表情。

　　荀周有两个号，一个工作号，一个私人号。

　　无论哪个号，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能在他手机里待的陌生联系人从不超过一周。

　　蔺姜对房子精装这事不着急，奈何害怕父母某天给她来个突然袭击，她也开始着手加快进度。

　　她和许书满吐槽这些事情，聊到几天前的乌龙事件。

　　某女狠狠嘲笑了她一顿，真心表示感叹：

　　许书满：【你想拉近关系也得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吧哈哈哈——】

　　蔺姜：【……我的错，看到那个头像，我直接先入为主了。】

　　蔺姜：【怎么办？他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许书满：【我觉得有点，他到现在还没回你消息，估计生气了。】

　　蔺姜：【表情包：叹息--】

　　许书满：【你之前就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蔺姜：【没来得及……我自我介绍完了以为他会说，结果他没说，后面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许书满：【你也别太在意了，说不定人家根本没在意，大不了你这件事成了之后请他吃个饭。】

　　新消息提示音出现。

　　蔺姜试探切换界面，

　　软萌的兔子头像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她轻点头像。

　　简约至极的界面中，寥寥几行文字显得客气又疏离，最终停在对方新发的消息。

　　什四：【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蔺姜：【好的，谢谢。】

　　她吸溜碗里最后一口泡面，匆匆咽下，拿起手机添加新联系人。

　　点开朋友圈，蔺姜差点以为被骗了。

　　高端简历，丰富人生阅历。

　　尤其这一连串英文的公司名称。

　　不会是骗子吧？

　　她试探去网上搜索相关资料，

　　品牌享誉世界，服务细致周到。

　　而且网上评价很高，全是清一色好评。

　　蔺姜不太放心，和负责人简单咨询几个问题后，转头给老师打电话。

　　她和张芸华说出自己的担忧。

　　张芸华一反常态，语气笃定，“小姜，这个你不用担心，他推荐的肯定不会错。”

　　蔺姜心底怪异感增加，“他，不是，那个同学您和他一直有联系吗？说起来之前没听您说过啊。”

　　张芸华微微停顿。

　　“联系方式倒是一直有，那孩子性子有点孤僻，国内认识的人很少，我也是想着你能和他做个朋友。”

　　“不过老师也不是强制你必须从他那儿找地方装修，老师就是给你个建议，你要是不满意直接换就行。”

　　蔺姜点头。

　　“就是小姜，”

　　“嗯？”

　　张芸华声音犹豫。

　　“他脾气可能有点怪，要是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你多包容一下他。”

　　蔺姜忍下奇怪，没有刨根究底。

　　“这肯定，我听您的。”

　　她心底担心的石头已经隐隐放了大半，她想起一个险些遗忘的问题。

　　“老师，他……叫什么名字啊？”

　　张芸华声音诧异，“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应该啊。”

　　她尴尬低笑，“一直没机会问。”

　　“他名字挺好记的，”

　　“荀周，”

　　“荀子的荀，周瑜的周。”

　　细微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偷跑进来，略过她柔然的发梢，脖颈处传来不明显的寒意。

　　蔺姜握着电话的手轻微蜷缩，表情怔了怔。

　　上学时，这个名字在整个云城中学可谓如雷贯耳。

　　成绩没有短板，文理双科大神。

　　数学竞赛奖项拿到手软，光荣榜上的语文范文大半都是他。

　　这种传说中的大佬，蔺姜平常根本没有机会认识。

　　唯一近距离接近的一次，

　　好像是某次升旗仪式，她因为绘画作品得了奖项，破例被推到台前作演讲。

　　谁知道讲完下阶梯时，突发意外。她脚下踩空，即将摔倒的刹那，身旁一道有力的臂膀伴随清新皂角香及时接住她。

　　周遭阵阵低呼声。

　　“小心。”

　　男生低敛眉睫，见她站稳才轻轻收回手。

　　“谢谢。”

　　她下意识抬眸，光线耀眼迷蒙，头顶香樟树叶摇摇晃晃，她对上一双黑曜石清澈明眸。

　　少年长相干净，清秀俊逸，每一处五官恰到好处。

　　他目光平静，深邃瞳孔中倒映出她呆愣表情。

　　那是蔺姜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人物。

　　荀周，云城中学高二横空而出的一匹黑马。

　　光荣榜霸榜的大神。

　　众人口中的怪咖。

　　没有朋友，经常独来独往。

　　仪式结束，少年转身离开。

　　人群熙熙攘攘，蔺姜看到他背影单薄，虚幻而灼目。

　　余光停顿，她视线定在男生臂弯那抹鲜红袖章。

　　“他胳膊上戴的那是什么？”

　　蔺姜忽然问。

　　旁边同学翻白眼，“这你都不知道？”

　　“那可是学生会专属特权标志。”

　　“他是学生会会长，当然得戴了。”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新的信息提示音出现，蔺姜神色古怪垂首，划亮界面。

　　蔺尧：【老姐，帮你弟拿个快递｛求求求｝｛跪倒在地——｝】

　　她唇角隐秘抽触，波动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