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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归处的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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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今年是打算把‘惊喜’变成‘惊吓’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了?”
临祈幸斜倚在书房门口,看着许淮背对着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盒放进保险柜。听到声音,许淮动作一顿,随即利落地关上保险柜门,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
他转过身,脸上是那种临祈幸再熟悉不过的、带着点无辜又藏着坏水的笑。“临少爷,偷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谁偷看了?”临祈幸走近,指尖不客气地戳了戳许淮的胸口,“是你自己鬼鬼祟祟。生日当天还忙活这些,看来许总日理万机啊。”
今天是许淮的生日。没有盛大的派对,没有络绎不绝的访客,这是他们之间多年的默契——这一天只属于彼此。但临祈幸知道,许淮这人,越是平静的表面下,越是藏着惊涛骇浪。去年的灯塔,前年的重建书店,每一次都差点把他心脏折腾出来。
许淮顺势抓住他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眸色深沉:“再忙,今天也是你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临祈幸嗤笑一声,抽回手,耳根却有点热。“少来这套。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把月球买下来了。”
“那倒没有。”许淮低笑,牵起他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驶出市区,方向是临祈幸未曾预料的海岸线。不是去那座灯塔别墅的路,而是更偏僻的一处私人码头。暮色四合,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码头上停着一艘中型游艇,线条流畅,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静谧而优雅。但吸引临祈幸目光的,是游艇侧面用灯光勾勒出的两个字母——H & X。
许淮的淮,和临祈幸的幸。
“生日礼物。”许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喜欢吗?”
临祈幸挑眉,回头看他:“许总,一艘船?下次是不是该送飞机了?”
“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行。”许淮走上前,揽住他的腰,带着他踏上甲板,“但重点是,它叫‘归处’。”
临祈幸的心微微一动。
甲板上已经布置好了,简单的餐食,冰镇着的香槟,还有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蜡烛,跳动着温暖的光。
海风轻拂,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他们靠在船舷边喝酒,谁都没怎么说话,却有种无需言说的亲密在流淌。许淮似乎格外放松,平日里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温柔的倦意和满足。
“累了?”临祈幸碰了碰他的酒杯。
“嗯。”许淮闭上眼,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这样就好。”
临祈幸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心里那点因为未知“惊喜”而悬着的石头,慢慢落了地。或许今年,许淮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过个生日。
直到午夜将至。
许淮忽然直起身,看了眼腕表,眼神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算计的亮光。“时间到了。”
他拉着临祈幸走进驾驶舱,示意他看雷达屏幕。屏幕上,一个光点正在缓慢接近他们预设的位置。
“那是什么?”临祈幸皱眉。
许淮但笑不语,只是启动了游艇,朝着那个光点驶去。约莫半小时后,他们在一片远离航道的海域停下。
四周是纯粹的黑暗,只有游艇的灯光在墨色的海面上划出一小片光亮。然后,在许淮按下某个遥控按钮后——
深邃的海底,突然亮起了光。
不是刺目的强光,而是柔和、朦胧、如同星云般的光晕。光芒逐渐清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沉睡在海底的轮廓。那是一座被精心设计、用人造光源点亮的……海底景观。隐约可见仿古的建筑穹顶,断裂的石柱上缠绕着发光的珊瑚,奇异的深海鱼类在光影间穿梭,宛如一座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神秘而瑰丽。
临祈幸怔住了,呼吸不由得屏住。这景象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是……”他喃喃道。
“一个模型,或者说,一个艺术装置。”许淮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颈窝,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投了一个深海探索项目,这是他们测试新型照明系统时顺便做的。喜欢吗?我把它命名为‘沉没的誓言’。”
临祈幸看着那片梦幻般的海底奇观,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许淮总是这样,用最疯狂、最极致的方式,来诠释他的感情。一座灯塔是为了让他只在光里看他,一家书店是为了弥补他所有的遗憾,而现在,这片海底的光,像是要把誓言铭刻在地球上最深邃的地方。
“许淮,”临祈幸转过身,在游艇朦胧的灯光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搞这种阵仗,我就不会问你保险柜里那个盒子的事了?”
许淮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他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临祈幸的,语气带着认命般的宠溺:“就知道瞒不过你。”他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早有准备,“回去就给你看。不过,先让我收个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临祈幸挑眉。
许淮的吻落了下来,带着香槟的余味和海风的气息,温柔又霸道。
“你。”
一吻结束,临祈幸气息微乱,却不忘追问:“那盒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许淮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是比海底星光更璀璨的笑意。
“我们的结婚协议。我签好字了。”他轻声道,“本来想等你生日再拿出来……看来等不及了。”
这次,轮到临祈幸愣住了。
海底的光晕透过舷窗,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临祈幸忽然笑了,他抬手,用力揉了揉许淮的头发。
“许淮,你真是个疯子。”
“嗯。”许淮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只为你疯。”
游艇随着海浪轻轻摇晃,像摇篮,也像归宿。在这片为许淮点亮的海域之下,藏着另一个只为临祈幸存在的、沉没的誓言。
而属于他们的未来,正随着这艘名为“归处”的船,驶向更深、更远的前方。
海面上的风似乎大了一些,推动着“归处号”轻轻摇摆,船舷划过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海底那片人工星云依旧在缓缓变幻着光芒,将驾驶舱内两人的脸庞映照得光影流转。
临祈幸那句“你真是个疯子”的尾音,仿佛还萦绕在咸湿的空气里。许淮没有反驳,只是将临祈幸揉乱他头发的手捉住,紧紧握在掌心,指尖摩挲着他无名指的指根,那里还空着,但许淮的目光已经像是为它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结婚协议……”临祈幸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带着一种深究的意味,“许总,你这算是求婚,还是通知?”
许淮低笑,另一只手揽住临祈幸的腰,将人带得离自己更近,几乎鼻尖相抵。“你说是就是。”他的呼吸温热,带着一丝挑衅,“怎么,临少爷不敢签?”
“激将法对我没用。”临祈幸哼了一声,却没推开他,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指尖在许淮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划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协议条款里,有没有包括‘生日当天不得以任何形式惊吓配偶’这一条?”
“配偶”这个词从临祈幸嘴里说出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却让许淮的眼神瞬间暗沉了几分,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他低头,惩罚似的在临祈幸唇上咬了一下,不重,却带着十足的占有欲。
“没有那条。但有一条,”许淮的嗓音更低哑了,“‘许淮名下所有资产,包括但不限于灯塔、书店、游艇、海底模型以及未来可能购置的任何物品,均归临祈幸所有。’这条够不够有诚意?”
临祈幸瞳孔微缩。他知道许淮富有,但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全部身家作为“协议”的一部分摊开在他面前,这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是让他心头巨震。这不再是哄他开心的礼物,而是把身家性命都交托出来的捆绑。
“你……”临祈幸一时语塞,看着许淮眼中那片不容置疑的认真,所有揶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想起母亲信里的话——“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复仇。”而许淮的爱,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它是掠夺,是侵占,是把他牢牢钉死在自己的生命里,用一切手段,包括这看似公平实则霸道的协议。
“许淮,”临祈幸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不必这样。”
“我想这样。”许淮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的就是你的。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了。”
很多年前?是哪个节点?是十五岁雨夜那个满身是血把刀递给他的少年?是十七岁阁楼上默默陪他看一夜日记的青年?还是二十岁之后,一步步为他重建灯塔、复原书店、甚至将一片海底点亮的男人?
临祈幸发现,许淮渗透他生命的过程,早已无声无息,根深蒂固。
他不再说话,只是转过头,望向窗外那片深邃的海底之光。光芒在幽暗的水波中摇曳,如同跳动的心脏,又如同沉默的誓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话题却跳开了:“那个深海探索项目,不只是为了弄这个模型吧?”
许淮对于他转换话题并不意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与锐利:“嗯。主要是进行深海矿物勘探和新型生物材料研究。这个‘沉没的誓言’,算是项目初期测试照明系统的一个副产品,我觉得你会喜欢,就留下来了。”
“留下?”临祈幸捕捉到这个词,“意思是,这片海域……”
“使用权归我们。”许淮淡淡道,“手续有点复杂,但办妥了。以后这里是我们的私人海域,随时可以来看。”
临祈幸哑然。这才是许淮的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连一片海都要打上私有标签。
“疯子。”他又低声骂了一句,这次却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认命。
许淮笑了笑,松开他,走到操控台前,调整了几个参数。海底的光晕开始缓慢移动,仿佛那座沉睡的城市正在苏醒,光影交织,勾勒出更加宏伟奇异的轮廓。他甚至打开了船底的特殊声呐装置,发出一种人耳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声波,吸引来更多发光的深海生物,围绕着那片人工奇观翩翩起舞,宛如一场无声的盛大庆典。
“喜欢吗?”许淮回头看他,眼神亮得惊人,像个迫不及待展示宝藏的孩子。
临祈幸看着这片因许淮一个念头而诞生的、只为他们两人存在的奇迹,心脏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他走上前,从背后抱住许淮,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脊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许淮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覆盖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透过驾驶舱的玻璃,看着专属他们的海底星空。
游艇开始返航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海底的光晕在晨曦将至的微光中渐渐淡去,如同谢幕的舞台。临祈幸靠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生日蛋糕只切了一角,香槟也还剩大半瓶。
许淮将游艇设定为自动驾驶,走过来,将他揽进怀里,用毯子裹紧。“睡会儿,到了叫你。”
临祈幸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却没什么睡意。保险柜里那份协议,像一根羽毛,不停地搔刮着他的心。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含糊地问:“你生日,我还没送你礼物。”
许淮低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你不是已经在了?”
“这不算。”临祈幸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许淮凝视着他,晨光熹微中,临祈幸的眉眼褪去了平日的锋利,显得格外安静柔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想要你签了那份协议。”
临祈幸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想到许淮会如此直接地再次提起。
“还有呢?”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许淮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还想吃你煮的长寿面。上次吃,还是三年前。”
三年前,他们关系最紧张的那段时间,临祈幸摔门而出,却在他生日那天半夜,浑身湿透地回来,一言不发地钻进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糊掉的长寿面。许淮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一边嫌弃,一边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临祈幸也想起了那碗惨不忍睹的面,嘴角微微勾起:“要求真低。”
“嗯,”许淮收紧手臂,“对你,我向来没什么要求。”
只要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临祈幸听懂了。他闭上眼,不再说话。游艇破开平静的海面,朝着家的方向驶去。灯塔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回到岸上,已是清晨。码头上有早起的工人在忙碌,看到他们从“归处号”上下来,恭敬地向许淮打招呼。许淮只是微微颔算,紧紧牵着临祈幸的手,穿过略带凉意的晨风,坐进车里。
车子没有开回市区的公寓,而是径直驶向了灯塔别墅。
别墅里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整洁温暖。一进门,临祈幸就脱掉带着海风气息的外套,径直走向厨房。许淮愣了一下,跟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临祈幸打开冰箱,熟练地拿出面粉和鸡蛋。
“真要煮面?”许淮有些意外,眼底却漾开笑意。
“不然呢?”临祈幸头也不回,开始和面,“许总生日愿望,总得满足一个。”
许淮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暖茸茸的金边。这个画面,比他拥有的任何资产、任何惊心动魄的惊喜,都更让他觉得满足。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临祈幸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别闹,”临祈幸手上有面粉,用手肘轻轻推他,“碍事。”
许淮却抱得更紧,低声说:“祈幸,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临祈幸和面的动作顿住了。一辈子。这个词从许淮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继续揉着面团,力道均匀。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许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临祈幸很轻地“嗯”了一声。
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却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许淮无声地笑了,将脸深深埋进临祈幸的颈窝。
长寿面最终还是有些糊了,卖相也不佳,但许淮吃得很香,连带着临祈幸那份也解决了一大半。吃完面,临祈幸擦了擦嘴,站起身,朝书房走去。
许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看着临祈幸走到保险柜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是他的生日。柜门打开,那个紫檀木盒静静地躺在里面。
临祈幸拿出盒子,走到书桌前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式两份装订精美的协议。他拿起一份,快速翻阅着。条款清晰,权责明确,尤其是关于资产归属那条,写得毫不含糊。许淮的名字已经签好了,苍劲有力,带着他一贯的决断。
临祈幸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
许淮站在不远处,呼吸都屏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临祈幸可能会嘲笑他,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把协议摔在他脸上,甚至可能再次摔门而出。但他唯独没想过,临祈幸会如此平静。
笔尖终于落下。临祈幸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洒脱不羁,一如他本人。然后,他合上协议,放回盒子里,看向许淮,语气平淡:“收好。丢了不补。”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许淮。他几步上前,一把将临祈幸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临祈幸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捶打着他的肩膀:“许淮!放我下来!你他妈疯了!”
“我是疯了!”许淮大笑着,眼底有光在跳跃,“为你疯的!”
他放下临祈幸,却依旧紧紧抱着,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头,吻如同雨点般落在临祈幸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重重地印在唇上,带着不容抗拒的炽热和喜悦。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许淮抵着临祈幸的额头,声音因激动而沙哑:“祈幸,我……”
“闭嘴。”临祈幸打断他,耳根泛红,别开视线,“少肉麻。”
许淮低低地笑着,知道他是害羞了。他不再多说,只是牵起他的手,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阳光灿烂,海面波光粼粼,灯塔静静矗立。
“以后每年生日,”许淮看着远方,轻声说,“我们都来这里。”
“随你。”临祈幸任由他牵着,目光也落在远处。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紧密地融合在一起。书房的紫檀木盒里,那份协议安静地躺着,墨迹已干。
对许淮而言,这份协议,比任何生日礼物都重要。它圈定了一生。
而对临祈幸来说,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母亲说的“温柔的复仇”或许还有另一层含义——它复仇的对象,也包括他自己那颗曾经冰封、怀疑一切的心。许淮用他的疯狂、他的偏执、他的一切,温柔地“复仇”成功,将他彻底俘获。
海底的星光会熄灭,灯塔的光会轮回,书店的梧桐叶会凋零又新生。
但有些东西,一旦圈定,便是永恒。
许淮侧过头,看着身边人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觉得这个生日,圆满得不可思议。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斑。协议签署后的那种激荡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邃的、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两人谁都没有再提那份协议,仿佛它只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程序,如今终于走完。
许淮去书房处理一些不得不回的邮件,临祈幸则窝在客厅的沙发里,随手翻着一本放在茶几上的海洋图册。图册很新,显然是许淮最近才带过来的,里面有不少关于这片海域的详细资料,甚至包括那个深海项目的简要介绍。临祈幸的手指停在一张深海热液喷口的照片上,那些在极端环境下蓬勃生长的奇异生物,让他莫名想到了许淮——同样是在常人无法想象的黑暗中,开出的诡异而强大的花朵。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临祈幸抬头,看见许淮不知何时已经忙完,正挽起袖子,在流理台前准备着什么。他走过去,靠在门边,看到许淮正在处理几条新鲜的鱼,动作熟练利落。
“晚上吃这个?”临祈幸问。许淮的厨艺其实相当不错,只是平时很少显露。
“嗯,”许淮头也没抬,专注地刮着鱼鳞,“钓上来的。”
临祈幸这才注意到角落的水桶里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海鱼。“你什么时候钓的?”
“凌晨,你睡着的时候。”许淮冲洗着处理好的鱼,水花溅在他小臂上,留下晶莹的水珠。“总不能真让你只吃那碗糊掉的长寿面过生日。”
临祈幸哼笑一声,没接话,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许淮总是这样,在搞出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之后,又会用这种细枝末节的、近乎日常的体贴,将人牢牢套住。
他走过去,拿起另一条鱼,学着许淮的样子处理起来。他动作生疏,远不如许淮流畅,鱼鳞溅得到处都是。许淮看了他一眼,没阻止,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两人就这样在安静的厨房里忙碌着,窗外是海天一色的蓝,偶尔有海鸥的鸣叫传来。这种平淡的、带着烟火气的相处,对他们而言,反而比那些精心策划的惊喜更为稀有和珍贵。
晚餐很简单,清蒸海鱼,几样清淡小菜,还有一锅熬得奶白的鱼汤。味道鲜美至极,是城市里任何高级餐厅都无法复制的、属于大海最原始的味道。
饭后,许淮开了瓶红酒,两人移到面海的露台上。夕阳正在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灯塔已经开始工作,光束规律地扫过逐渐暗下来的海面。
“那个陈明远,”临祈幸晃着酒杯,突然开口,“后来怎么样了?”
自从那晚在酒店套房摊牌后,临祈幸刻意没有再关注后续。复仇的快感是短暂的,随之而来的是某种空洞,他需要时间消化。
许淮抿了口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无期。他老婆带着剩下没被冻结的钱去了国外,儿子在边境被抓了。你父亲,”他顿了顿,看向临祈幸,“清理门户,手段很利落,集团现在基本稳定了。”
临祈幸沉默着。父亲……那个冷酷精明的男人,在母亲死后迅速再娶,对他这个前妻留下的儿子一向疏离。这次借他的手铲除异己,恐怕心里并无多少波澜,更多的是维护自身利益的冷酷计算。他并不期待父爱,只是想到母亲曾经爱过这样一个人,心里便泛起一丝凉意。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背。许淮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都过去了。”许淮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现在有我了。”
不是“你还有我”,而是“你现在有我了”。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霸道,却奇异地抚平了临祈幸心底那点微澜。是啊,过去如何,已然不重要。他现在拥有的,是眼前这个疯子,和他用疯狂构筑起来的、固若金汤的世界。
他反手握住许淮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嗯。”
夜色渐浓,星空开始在天幕上显现。远离城市光污染的海边,星星格外清晰明亮。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酒,看着星空与灯塔的光交织,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这种宁静持续了没多久,就被许淮打破。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朝临祈幸伸出手,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带你去个地方。”
临祈幸挑眉:“还有节目?许总,你今天过的是生日还是狂欢节?”
许淮低笑,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最后一个。”
这次去的是灯塔内部。临祈幸虽然来过这别墅多次,但从未真正进入过灯塔。旋转而上的金属楼梯发出空旷的回音,灯塔内部有一种混合着机油、海风和岁月气息的特殊味道。
爬到顶端,是一个圆形的瞭望台。巨大的透镜装置在黑暗中沉默着,但光源已经亮起,透过复杂的棱镜折射出去,形成那道穿透黑夜的光束。瞭望台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翻飞。
“来这里干什么?”临祈幸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压过风声。
许淮没回答,只是走到控制台前,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忽然,透镜装置缓缓转动了一个角度,原本射向远方的光束,猛地向下倾斜,笔直地照向了别墅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笼罩了主卧室那片巨大的落地窗!
透过被光束照得如同白昼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卧室里的一切——那张巨大的床,深色的床单,甚至床头柜上那瓶没喝完的红酒。
临祈幸瞬间明白了许淮的意图,耳根一热,骂道:“许淮!你他妈……”
许淮已经走回来,从背后抱住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在风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上次说,要让你在光里,只看着我。”他的手臂收紧,将临祈幸牢牢禁锢在怀里,“这次,我想看着你,在光里。”
灯塔的光束如同舞台的追光,将他们两人也笼罩在其中。临祈幸能感觉到许淮身体的温度和紧绷的肌肉,能听到他加快的心跳,混合着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海浪的轰鸣,构成一种原始而危险的氛围。
“你就是个变态。”临祈幸咬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因为这种暴露在光天化日(虽然是夜晚)下的刺激而微微战栗。
“只对你变态。”许淮低笑着,开始吻他的后颈,手也不安分地探进他的衣摆。
在百米高的灯塔顶端,在旋转的光束中心,在星空与大海的见证下……这简直疯狂到了极点。临祈幸试图挣扎,却被许淮更用力地压制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栏杆外,是漆黑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海。
“怕吗?”许淮喘息着问,手指已经解开了他裤子的纽扣。
临祈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在强光下湿漉漉的,带着羞愤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怕你大爷!”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许可。许淮低吼一声,彻底撕碎了最后一点理智……
灯塔的光束不知疲倦地旋转着,扫过海面,扫过别墅,也扫过顶端那对纠缠的身影。风声掩盖了喘息和呻吟,星光沉默地注视着这场发生在世界边缘的、极致疯狂的情事。
当一切归于平静,临祈幸几乎脱力地靠在许淮怀里,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许淮用外套裹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头顶,餍足地叹了口气。
“生日快乐。”临祈幸有气无力地说,带着事后的沙哑。
许淮闷声笑起来,胸腔震动:“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临祈幸懒得再骂他。他望着远处海平面上升起的月亮,清冷的光辉与灯塔的人造光束交融。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放空感。那些沉重的过往,那些复杂的情绪,仿佛都在刚才那场近乎野蛮的占有中,被暂时驱逐了出去。
许淮抱着他,慢慢走下旋转的楼梯。回到别墅卧室,那束追光还执着地打在窗上。许淮走到控制台前——卧室里竟然也有控制灯塔光束角度的装置——调整了一下,让光束恢复了正常的角度,扫向远海。
房间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月光和远处灯塔反射过来的微弱光芒。
临祈幸瘫倒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许淮去浴室放了热水,然后回来,把他抱进浴室,仔细地清洗。动作是难得的温柔和耐心。
泡在温热的水里,临祈幸昏昏欲睡。朦胧中,他感觉到许淮把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搂进怀里。
“睡吧。”许淮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低沉温柔。
临祈幸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含糊地问:“明天……干什么?”
许淮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书,钓鱼,或者……再去看看海底的星光。”
“嗯……”临祈幸应了一声,意识逐渐模糊。
在即将沉入睡眠的前一刻,他听到许淮在他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句:
“祈幸,我们结婚吧。”
不是协议,不是捆绑,而是最直接的、关于未来的询问。
临祈幸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只是往许淮怀里更深地埋了埋,仿佛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窗外,灯塔的光束依旧规律地扫过海面,守护着这片宁静的夜。而对许淮而言,他怀里的这个人,就是他此生唯一需要守护的、最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