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月》夏侯先生

73、第三十四章 情困（2）

　　日光和暖，春风如醉，万物染上一抹绿色，期盼已久的春天悄无声息的来了。
　　都城，宣安王二公子与姜宝公主大婚，举城同庆。浩浩荡荡的迎亲仪仗足足排出几里地，从皇宫到公主府，一路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虽然有禁卫军在路两边挡住，但大家兴头不减，毕竟这种场面难得一见。玉树临风的新郎官一袭红袍跨在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更显风流倜傥。一顶十六抬的火红大花轿紧随其后，四周垂下的珍珠加金线编织的璎珞随风摆动，华丽夺目。众人边看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段“天赐良缘”，又有几人看出新郎挂着笑的眼底藏着不合时宜的冷漠。
　　很快，迎亲队伍到达公主府，在宫中派来的喜娘的指引下，两位新人在众人注目中完成了所有礼仪。揭过喜帕、喝过合卺酒，姜宝羞答答的拉住欧阳闵刚要一诉衷肠，被突如其来叩门声打断。祥庆隔着门回话说有北边的贵客到。欧阳闵目光一闪，起身要走。姜宝虽然不情不愿，也知道今天是大日子，自然会有不少达官贵人道贺，只能嘱咐他早早回来。
　　出来后院，祥庆四周看了看，才在欧阳闵身侧小声道：“没公子的吩咐小的不敢让他们过去正厅，先安排他们在后厅奉茶等候。”
　　欧阳闵嗯了一声，满意的点点头。到了后厅外侧廊，他停步不前，问道：“来的是何人？”
　　祥庆答道：“有三位，一位女主子带着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瞧样子像是位主子爷。不过公子之前没提过，所以小人认不出。”
　　“哦？年轻男人？”欧阳闵有些意外，不觉皱眉沉思一回，才迈步进了后厅。果然，一男一女坐在那儿，丫鬟侍立在侧。
　　胡玉一早瞧见欧阳闵的身影，起身轻施一礼，“妾身恭贺欧阳二公子新婚大喜。”
　　欧阳闵立刻露出淡淡的笑容，谦恭的抱拳回礼道：“胡夫人客气，请落座说话。来人，上茶。”
　　胡玉笑了笑，等欧阳闵落座，坐下道：“此次妾身回乡省亲，走在半路才听说二公子将要大婚，这不，连礼物都没好好准备。只带来这个，还请二公子不要见怪。”说着，把手边桌上的一只匣子轻轻往前一推。旁边侍立的丫鬟会意，拿起匣子捧在手心儿里走去递到欧阳闵面前。他也不伸手接，只看了一眼，就摆摆手，祥庆赶忙接过去。
　　“夫人远路而来，有这份心意，在下已经很是感激了，”欧阳闵唇边扯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光却飘向一直端坐的穆赫非，故意提高音量问道：“王爷信上说此次夫人是回乡探亲，请在下代为照应着些。那不知这位是？”
　　“哦，他是……”胡玉话没说完，被拦了过去。
　　“在下穆赫非，”穆赫非仍旧坐在原处，略一拱手道：“玄夏国太医。”
　　欧阳闵眼神一冷，别有深意笑道：“原来是穆太医，幸会。我听着穆太医的名字仿佛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穆赫非冷着脸，一扯嘴角：“欧阳二公子神通广大，自然听过。不过在下人微官卑，比不得兄长的名字如雷贯耳。”
　　“穆太医说笑了，”欧阳闵呵呵笑了两声，才继续道：“有一国太后为长姊、一国大将军做长兄，这样的福气不是谁都求得来的。”
　　这番话说的穆赫非心里不是滋味，冷哼一声，揶揄道：“说到好福气，欧阳二公子身为南尧国第一战神欧阳慕和的儿子，出身何其显贵？！平日里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下如何比得。更何况被公主招为东床快婿，驸马爷的身份何等荣耀？！说不定公主一个高兴，替驸马爷在朝堂上求个一官半职，又岂是我一名小小太医望得到的。”
　　话音落处，欧阳闵眼神越来越阴沉，只是唇边仍旧挂着一丝冰冷的笑。一旁的祥庆闷着头，脸已经黑透。气氛瞬间尴尬起来，胡玉好奇的眼光在两人脸上一扫，起身接话道：“今日宾客盈门，来道贺之人肯定很多，我们不便久留。妾身就此告辞，等改日二公子与公主清闲了，咱们再聚不迟。”
　　欧阳闵敷衍一笑，颔首道：“多谢胡夫人体谅，那不虚留二位，改日再设宴向夫人赔罪。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二位回客栈休息，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他们去做便是。”说着，扭头对祥庆道：“你去，照顾好胡夫人和穆太医，若有差池，唯你试问。”
　　“小的不敢，公子放心。”祥庆回过话，沉着脸恭恭敬敬的向胡玉和穆赫非行过礼，带二人出去。
　　一直在后厅外守候的管家见客人走了，忙不迭的进去请欧阳闵赶快去正厅，那里一屋子南尧国的显贵们正等着新郎官敬酒呢。欧阳闵仿佛没听到，一双眼瞧着穆赫非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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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喧闹的大街上，两个人行色匆匆的往胡玉落脚的客栈走去。眼见客栈的招牌近在眼前，景玥实在忍不住，拉住香鸾顿住脚步，问道：“你说胡夫人想见我？你可以直接跟管家说啊，为什么要偷偷溜出来？”她怕的不是欧阳闵责怪，而是自己不听话会给哑叔造成不良后果，现在哑叔的身份不能曝光，还得靠着欧阳闵保护。
　　香鸾回头瞪过一眼，冷笑道：“才多久没见，我说你该不会傻了？！不偷溜，难道走大门？你以为欧阳闵会让你大模大样的走出府？你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不就是他成亲的日子么。景玥暗暗一叹，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不过这样偷跑出来，那些丫鬟会受责罚不说，他可能还会迁怒哑叔，我不想……”
　　“你不想见穆赫非？”香鸾一句扎心。
　　景玥愣了下，心底又酸又疼，咬唇低头不语。
　　香鸾眉头一皱，反手拉起景玥走进客栈。来到一处僻静的后院，胡玉一行人刚巧回来，几人在院子里碰了面。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穆赫非忘情的几步奔上前一把抓住景玥的手，热切道：“玥儿我等了你整天，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的多着急你知道吗？”
　　景玥不敢直视他深情的双眼，使劲抽回手，退后一步道：“别这样，我……”话开了头，却根本说不下去。
　　“景姑娘，好久不见，”胡玉早把二人的情景瞧在眼里，笑着走去拉住景玥的手，亲热道：“从你离开玄夏国，我真挺想念你的。那时你住在灵王府，我就喜欢和你说话。我好容易回乡一趟，一路上盼着能见你一面最好，可不今天就见着了。你别急着走，陪我用过午饭，咱们好好说说话。”
　　有人刻意活络气氛，自然不再尴尬。景玥虽然不想应酬胡玉，总好过应付穆赫非。两个女人手拉着手走进屋子，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穆赫非站在院中。他左思右想也不懂，刚见面还对自己热情似火的人，不过两天工夫，竟然连看自己的眼神都躲躲闪闪，难道是因为胡玉在吗？想着，他抬脚也要进屋，被香鸾横臂拦住。
　　“穆太医，请留步。”香鸾语气还算恭敬。
　　穆赫非纳闷道：“你干嘛？”
　　香鸾瞧着屋门方向，直白道：“你想见景玥，夫人已经帮你把人弄出来了，你见也见了，其他事就算了。万一过火了，小心不好收场。”
　　“你这话什么意思？”穆赫非不解道：“我跟玥儿的事我已经向胡夫人讲明，我们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收场的。”
　　香鸾哼的一笑，把穆赫非从头到脚看过一遍，阴阳怪气的问道：“那你想不想听听我刚刚在欧阳闵的府上打听到什么？”说着，故意停顿了下，才接着道：“我听那些下人说欧阳闵待景玥很是体贴周到，吃穿用度跟主子一样，这不，前两天突然间连称呼都改了。说要称呼景玥‘玥夫人’呢。听服侍景玥的丫鬟说，那天晚上他们已经……”
　　“别说了！”穆赫非一语断喝，又怒又痛的低吼道：“他们怎么样了我不管，我只要玥儿回到我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请你收回去，今后也不要在我跟玥儿面前提起。你最好记住！”说着狠狠瞪了香鸾一眼，甩袖而去。
　　看着他盛怒的背影，香鸾不喜不怒，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抬脚走进屋子。
　　屋子里，胡玉见香鸾独自一人进来，故意探头往门外瞧了瞧，问道：“怎么只你一个？穆太医呢？”
　　景玥现在最怕听到穆赫非的名字，心里总是一颤一颤的，可又忍不住不去想他。眼光也不由自主的往门口搜索。
　　香鸾眉头一皱，一步站在景玥眼前，刻意挡住她的目光道：“穆太医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他说让夫人跟景姑娘一起用饭，他就不坐陪了。”
　　胡玉扫了眼面色赫然的景玥，笑叹道：“景姑娘别见怪，穆太医这一路可都是心心念念想着你的。当初从皇城出发的时候，他突然找到我说要一路同行我还诧异的很。后来听了你们的故事，才不得不感叹，他真的对你用情至深。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啊。”
　　景玥懊悔不迭，但大错已经铸成，自己又能怎样。心思翻转之际，却不知怎么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忙问道：“胡夫人，玥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实言相告。”见胡玉点头，她才继续道：“时至今日，玥儿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在大将军府的那些事，夫人是不是早已知晓？”
　　胡玉了然一笑，点头道：“自然。虽然我不知道姑娘这么做的原因，想来必定有我不能了解的内情。现在想来，肯定是你心里放不下穆赫非；而穆赫章呢，他跟曲曦也是历经风雨的有情人。如今两厢团聚，也算皆大欢喜吧。所以当时王爷、王妃跟妾身不揭穿姑娘调换身份一事，也是想着能成全你们两对有情人。”
　　听她这么说，景玥心里一惊，追问道：“曲曦的事，夫人也知道？”
　　胡玉又笑着点点头，“曲曦和穆赫章的事、曲家的事，我从王爷口中听到些大概而已，至于深情底理、细枝末节的事，王爷不曾提过，我自然也不能问的。说起来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即便曲曦是罪臣之后，但在姑娘你的帮助下，她现在有了‘康晴乐’这个身份，也不会有事的。”
　　“那皇上呢？太后呢？”景玥很是紧张，毕竟曲曦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胡玉摆摆手，安慰道：“你安心。自从你暴毙在大牢的事出来之后，这件事就彻底结束了。穆赫章在皇城呆了几月后请旨去巡视北疆，他是带曲曦一起去的。远离了皇城，还能有什么事呢。”
　　确实，穆赫章手握重兵，现在玄夏国北疆的安宁全靠他一人撑着。即便他此刻大摇大摆的带着曦儿招摇街市，想来穆太后和宣帝也不敢把他们怎样。毕竟国祚安稳才是他们最在意的。可景玥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如果宣帝执意置哑叔于死地，那么他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曲家的人。
　　见她想的投入，胡玉朝香鸾使个眼色，香鸾点了点头，悄悄退步出屋。“景姑娘？”等门关好，胡玉才轻轻拍了拍景玥的手背，温和道：“临出门前，王爷有句话托我转告姑娘。”一听是灵王的意思，景玥立刻醒过神儿，竖起耳朵听着。胡玉停了片刻，才道：“王爷说’上次姑娘侥幸死里逃生，并非皇上本意而是他一念之差啊。请姑娘小心珍重，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一念之差？”景玥有些糊涂，不解话中之意。
　　胡玉同样摇了摇头道：“妾身也不明白，王爷说姑娘是聪明人，只要我把话带到，你自然能明白。虽然王爷未向妾身道明其中因由，但我看得出，王爷是真心担忧姑娘的处境。自从历城传来景家遇害的消息，王爷更是寝食难安，幸而香鸾说这边有人照顾你的生活，才安心了些。今日又见你过的还算不错，我也放心许多，可以向王爷回话了。只是我瞧着你气色不大好，想来还在思念家人，你一定要放宽心，逝者已去，保重身子最重要。”
　　景玥黯然的点了下头，灵王话中深意，她似懂非懂。胡玉把话说得明白，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道谢：“多谢王爷、夫人惦记。玥儿会保重自己，也请夫人带话给王爷，承蒙他照顾，玥儿才能平安回到南尧，这份恩情，玥儿会记在心里的。”
　　胡玉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拉住景玥的手，态度亲昵道：“我就说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哦，对了，还有件事。穆太医这回跟着我一起来南尧，本来我不打算把你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他的。本来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你越有利。可……哎，你是知道他对你的情义的，我实在不忍心见他夜夜难眠思念你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憔悴样子。到了历城，我才把所有事跟他说了。他听了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一个人骑快马赶到都城来找你，想不到你们竟在大街上遇到，真真是缘分不浅呢。”
　　话音落处，景玥心里一阵绞痛，有缘？！她怕的是，两人根本有缘无分，那样的情爱纠缠，只能是痛苦。她不敢再想下去，压下满腔心事，岔开话题道：“敢问夫人一句，我妹妹美人她怎么样了？非……穆太医说了她们母子平安，可他到底是男子，不可能经常出入后宫。不知夫人见过美人和孩子不曾？她们过得可好？”
　　“好、好，当然好，”胡玉一口气连说三个好字，笑道：“她顺利诞下皇子，母凭子贵，现在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
　　“妃子？”景玥不觉吃惊，“夫人是说美人她……”
　　胡玉点点头，“你妹妹好福气，皇上在皇子满月之日，册封她为妃了。现在后宫里，除了太后、皇后，数她最大。日子过的顺心遂意，你可以安心了。哦，对了，小皇子我见过几次，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很讨人喜欢。连穆太后也爱的不行呢。”
　　一时间，景玥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痛恨宣帝的虚伪、欣慰美人的处境。也许日子本就充满矛盾，在没有挑破平和的表象前，一切是那样完美。但对于看到了背后真相的自己，也许一辈子无法接受这样的幸福。她无奈一笑，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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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院子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祥庆也不管香鸾的阻拦，直挺挺站在屋门口，扬声道：“玥夫人，时辰不早了，奴才接您回府。”
　　一声喊吓了景玥一跳，她愣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倒是胡玉，眼光一转，蹙着眉凑在景玥耳畔问道：“那小子好像是欧阳二公子的随从，他怎么喊你什么夫人呢？”
　　景玥脸上顿时火烧似的，不觉垂下眼睑，讷讷道：“我……夫人，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其实……”
　　胡玉是过来人，早从景玥又羞又窘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二，略带惊讶道：“该不会你跟那位二公子已经……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景玥不得已点了下头，却没回话。胡玉也不好追问。两人正沉默着，腾腾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停在屋门口。
　　“这里没你要找的人！”穆赫非低沉含怒的声音响起，“这是胡夫人的住处，你想找什么人请去别处，别在此地瞎叫。”
　　祥庆抬眼瞟了一下，僵着脸不卑不亢道：“穆太医，奴才不是故意打扰胡夫人休息。而是我家公子有命，要照顾玥夫人安全。马上掌灯了，玥夫人再不回府，恐公子忧心。请穆太医放行。”
　　这一声声“玥夫人”刀子似的刻在穆赫非心上，他脸色越发难看，冷冷瞪着低眉顺眼的祥庆，冷笑道：“你忠心可嘉，可惜用的不是地方。我再说一遍，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让我请你出去？”说着眼底闪过一抹赤裸裸的杀意。
　　祥庆眉头一动，仍旧低头站在原地，拱手道：“穆太医息怒，您和胡夫人是公子的贵客，奴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扰二位的清净，只不过……今儿个小的是奉了命的，不得不打扰。”说着，忽的提高了音量朝着屋内喊道：“玥夫人，时辰不早了，请随奴才回府。”
　　“你？！”穆赫非咬牙切齿的喝了一声，猛地扬手朝祥庆肩头拍去。啪一声响，祥庆还站着，那一掌被香鸾挡住。她眼风凌厉的扫了眼气昏头的穆赫非，微微摇了摇头。他手臂一颤停在半空，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露，仿佛凝聚着千斤之力。
　　气氛瞬间凝固，景玥在屋里听着也怕事情闹大，虽说祥庆只是个奴才，他背后却是欧阳闵。所谓打狗看主人，何况是自己有错在先。忙推门出了屋子，眼见穆赫非挥着拳，着急道：“穆太医且慢动手。祥庆他不是故意冒犯的。”说着，两步下了台阶赶到穆赫非身边，放柔声音道：“你……别为难他了。天色晚了，玥儿是该回去了……”
　　听着心爱的人劝说，穆赫非立刻火气全消，缓缓放下手，拉住景玥的手腕把她往旁边带了一步，轻声道：“玥儿你不能回去。欧阳闵已经跟公主成婚，你现在回去算什么？！那天咱们说好，既然找到你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你不是答应我回去把话跟欧阳闵说清楚就来客栈找我么，我一直在等你啊。”他掌心火热的温度顺着她手腕的脉搏传遍全身，她只觉心底燥热，如热水沸腾一般。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却一字半语也说不出来。
　　那边胡玉站在屋门口见着两人如此这般，神色哀伤的叹了口气。香鸾皱着眉头，眼角余光却紧紧盯在面色冷酷的祥庆身上。
　　“玥夫人，该跟奴才回去了吧。”祥庆语气中带着一丝鄙夷。
　　景玥心里咯噔一跳，慌忙抽回被穆赫非握着的手，咬咬牙狠心道：“我、我该走了。”说着，转身朝院门口跑去。穆赫非怎肯放她离开，抬脚去追，但这次祥庆的动作极快，转眼飞身到了景玥身后，一抬手拦住穆赫非的去路。眼见景玥要跑到大门，穆赫非急火攻心，身形一提，反手一掌直奔祥庆命门。祥庆眼神一缩，双肩耸起，一副迎战的准备。千钧一发之际，香鸾的身影又飘到两人中间，拦手一截，用足力气压住穆赫非的手臂，在他耳边轻言一句：“不想功败垂成就住手。”穆赫非动作一顿，满腔思念和愤怒化作一声狂吼：“玥儿！”
　　痛彻心扉的一喊，景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迈过院门的脚步停住，扭回头看向穆赫非，哀戚道：“非，是我对不起你，把那天的话忘了吧，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就当做……我早已死了……”话音未落，她扭头冲出院子，不敢再有任何留恋。
　　祥庆见状，转身追了出去。直等过了半盏茶工夫，香鸾才缓缓松开压着穆赫非手臂的手，因为此时即便他追也追不上了。
　　“玥儿、玥儿、玥儿……”穆赫非颓然的垂下手臂，直勾勾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嘴里不停念着景玥的名字。
　　“穆太医？”胡玉见到此景，心有不忍，走去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伤心也是无用，景姑娘她……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不会、不会！”穆赫非突然摇了摇头，语气急切道：“玥儿不会这么对我，前天我们说得好好的，她亲口说不会再跟我分开。一定出了什么事，一定是！是欧阳闵……一定是他，肯定是他威胁玥儿。”
　　瞧他神思恍惚的样子，胡玉心里着急，生怕他相思病没治好再发展成精神病，忙开口劝道：“穆太医，你可不要犯糊涂。欧阳闵是什么人，他是宣安王的二公子，是在景姑娘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的人。说起来，他可是她的恩人。我想，不管那位二公子心里怎么想，至少景姑娘心里是感激他的。如此，他们两人的关系……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穆赫非充耳不闻，只顾顺着自己的思路猜想着景玥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而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穆太医？穆太医，”胡玉连着叫了两声，穆赫非却仍旧愣着不动。她叹了口气，给香鸾使个眼色，转身走开。
　　香鸾看了他一阵，突然笑起来，还笑的很开心。片刻，这笑声引起穆赫非的反感，他皱起眉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哼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何必阴阳怪气。要是劝我放手的话那干脆别开口了，因为你说了我也不会听。玥儿是我的，既然来了南尧国，我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
　　看他坚定的神色，香鸾慢慢敛住笑，言语犀利的一语挑破关键道：“你当然不想一个人回去，可现在的情形是景玥根本不想跟你在一起。有些话你确实不想听，不过也改变不了事实。‘玥夫人’，连闵府的奴才都这么称呼她了，你该不会还幻想着他们之间是清白的，根本没关系吧？”
　　穆赫非脸色一僵，下巴抖了抖没说话。
　　“才两天工夫，她的态度却天翻地覆，你没怀疑过什么？”香鸾一笑，含蓄道：“你该听到她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放不下你，可又不得不放手，为什么呢？你猜不到吗？”
　　穆赫非根本什么都猜到了，脸色阴沉如乌云，眼中闪出狠厉的光。
　　香鸾也聪明的猜中他心中所想，“也许是欧阳闵逼迫她的，可不管怎样，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如果你再纠缠不放，只能让她更内疚更痛苦。你亲眼见了，今天她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作为一个女人，我理解她的感受。她已经非常后悔非常自责，你忍心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难道你希望她为了偿还对你的爱，以死相报？！”
　　“我没有！”穆赫非飞快的接口道：“玥儿的处境我清楚，我不会责怪她，哪怕她……不管发生过任何事，她永远是我的玥儿，我对她的感情绝不会变。等我把话跟她说明白，她不会再躲着我。”
　　话音落处，香鸾微微仰头长叹一声，不可置信道：“穆赫非，你要不要这么痴情？！请你清醒一下，记住我们这次来南尧不是为了给你机会谈情说爱的。欧阳闵我们不能得罪。至少在事情调查明白之前，你别轻举妄动。现在景玥是他的女人，你要是紧追不放，小心你们两人做不成鸳鸯倒变了同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