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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三十三章 明暗(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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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北,公主府落成是件大事。一早举行开府仪式,乱哄哄直到中午围在府门前的人群才渐渐散去。欧阳闵这才吩咐祥庆准备马车过去。路途倒不远,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按照尊卑有别的规矩,马车在距离公主府几步开外停下。
眼见欧阳闵伸手挑帘要下车,景玥眼明手快的拽住他衣袖,咬了咬牙,道出酝酿了一晚上的话:“公子且慢,玥儿有句话想说……”等他又坐好,她才继续道:“今天我本不想跟来的,原因公子心里应该明白。一来,玥儿并非公子侍婢,却日日紧跟在公子身边,外人难免误会。玥儿孤身一人倒不怕他们嚼舌头,只是公子的清誉要紧。二来,公子不日要跟姜宝公主完婚了,万一公主听了什么人传的闲话计较起来,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哦?那你为何还要跟来呢?”欧阳闵何等精明,直接挑明话题。
景玥迟疑片刻,垂下眼委婉道来:“玥儿并非草木之人,这些时日公子所说所做,玥儿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感念公子厚爱,也……不会无动于衷。今天,我只想要公子一句话……”
欧阳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景玥运了口气,鼓足勇气道:“不知公子想让玥儿以何身份留下,红颜知己?侍婢?侍妾?还是……”
“你想通了?”欧阳闵面露欣喜之色,执起景玥的手含情脉脉道:“你肯答应,我自然不会薄待你,怎么可能委屈你做侍婢侍妾。我想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玥夫人’。我会好好宠你的,玥儿……”说着,他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的唇。刹那间,她脑子里乱糟糟闪过很多画面,却是穆赫非的面孔而没有他。
两人的唇轻轻贴在一处,呼吸纠缠,然而谁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片刻,欧阳闵伸手把景玥搂在怀中,在她耳边意味深长道:“过去的终究会过去,来日方长,我们一定会开心幸福。”
但愿如此吧,景玥心底黯然,这种没有交心的纯粹男女相悦之情,到底能维持多久。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第一次,主动的,她抬手环住他腰间,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柔声道:“既得君子,心安心悦……只愿此情常在,不久,今生今世便可。”
“玥儿……”欧阳闵轻声一唤,带着多少爱慕又藏着多少心事。
两人正静静的享受着彼此的拥抱,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传来:“他人呢?你们不是说去传过话了吗?怎么这么半天人还没到?!还不再给我去传!”
景玥闻声松开手,离开欧阳闵的怀抱,笑叹道:“公子再不下去,恐怕公主会派兵抓人了。”
欧阳闵毫无笑意,微蹙着眉头看住她道:“你若不想跟着就不要去了,我叫祥庆送你回去。”
景玥却听出弦外之音,体贴道:“既然公子不想让公主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先做公子的侍婢好了,反正……”
“你在激我?”欧阳闵眼神一闪。
景玥摇摇头,认真道:“不是。我尊重公子的决定。”
欧阳闵哼的一笑,捏住她下巴恨道:“就一张嘴厉害,定要好好治治你。”语气里满是挑逗。
景玥脸一红,别开脸道:“公子请下车。”
欧阳闵刚挑帘下车,立刻被站在府门口张望的姜宝发现。她顾不得身份,三两步飞奔到车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逐颜开道:“闵你可来了,我等的急死了。快跟我进府看看,里面可漂亮了。咱们在后花园里选一处雅致的地方当琴室好不好?有一间临水的阁子特别合适……”说着要拽他走。
欧阳闵动也不动,甩开姜宝的手稳稳站在原地,眼睛盯着车里。姜宝又气又纳闷儿,顺着望过去,见车帘一动,景玥从里面出来。他伸手握住她手臂,把她扶下车。她回以微微一笑。
这一幕落在姜宝眼里,立刻火冒三丈,紧紧扯住欧阳闵的衣袖,忍住气问道:“她为什么在这儿?!”
“我是……”
“她是我的玥夫人,自然要陪在我身边。”
欧阳闵淡淡一句,周围的人全吓傻在原地。景玥也吓了一跳,她本以为他会瞒着姜宝,没想到一张口无所顾忌把两人刚刚敲定的关系抖落个干净彻底。眼见姜宝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气喘的胸口起伏不定。景玥怕她受了刺激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忙张口要解释,却被欧阳闵伸手拦住,听他道:“姜宝,这件事早该告诉你,不过现在也不晚。我跟玥儿两心相悦,今生必不相负。赐婚是君上的旨意我不敢反驳,所以,今后你做你的大夫人。玥儿,便是我的玥夫人。”
“你?你?!”姜宝公主扬手直指景玥的脸,怒气冲天的喊了两声,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景玥心有不忍,她太清楚此刻姜宝的心情,绝望痛苦愤恨。同样的事,自己也曾经历过。叹了口气,放低语气安慰道:“公主息怒……这、是民女的错,可世事难料,有些事我们都无法控制。既然发生了,何不面对,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你给我闭嘴!”姜宝跺脚狂吼道:“景玥、景玥!我要让你不得好死!”说着,转身去扯祥庆手中的缰绳。
欧阳闵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上前一步紧紧箍住她的手腕,冷冷问道:“你要去哪儿?”
姜宝动不了,眼神却狠狠撕扯着景玥,厉声道:“回宫!让君上下旨斩了这个贱女人!”
“你敢去,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你!”欧阳闵语气如冰,眼神如潭。
姜宝下巴抖了下,倔强的一仰头,顶道:“我就去!我是公主,绝不容许有别的女人跟我分丈夫!”
欧阳闵一扯嘴角,“公主?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我欧阳家的人。当年要不是先君感念你父亲在沙场救他一命而为国捐躯的忠心,才破例让你入宫,封你为公主。现今君上和王后仁爱,任何事都由你胡闹,顺着你心意。你不感念皇恩,倒来要挟我?!我本不想说的,其实早在君上下旨赐婚之前,我已经把玥儿的事告诉他了。知道他怎么回答么,他只笑笑说‘你一个堂堂王府公子,左拥右抱也不为过了’。这种话你听了自然不会好受,却非要逼着我说出来。我之所以接旨,并不为左拥右抱,而是感念公主对我一片厚爱也不忍心辜负你的痴心。眼下你若执意找玥儿的麻烦,难道是想跟我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长长一番话说的姜宝如热油煎心,呆呆的站在那里,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景玥心里同样难受,为同是女人的无奈,也为自己无意的伤害。
半晌,欧阳闵缓缓松开姜宝的手腕,问道:“如何?这状你是告不告?”
姜宝手臂悬在半空,微微抖着,一言不发。
“那这婚你结是不结?”欧阳闵冷冷追问。
姜宝狠狠剜了景玥一眼,哀怨的看向欧阳闵,悲戚戚道:“闵,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欧阳闵眉头一动,扭脸看向身边的景玥,没有回答。
“好,好……”姜宝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才凄然道:“我一定要嫁给你,不管你身边还有多少女人,我一定要嫁给你,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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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再难,有了开头,后面总会顺理成章。鉴于姜宝的情绪极不稳定,欧阳闵最终还是决定让祥庆先送景玥回去,而他自己则留在公主府安抚姜宝。这一去一夜未归,第二天一早,祥庆又来传话说欧阳闵已经陪姜宝公主入宫了,归时不定。景玥心下计议一回,决定出府逛逛。好在祥庆没有阻拦,而是跟着她上了街。漫无目的走了一炷香工夫,祥庆忍不住劝道:“景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景玥瞧了瞧熙熙攘攘的人群,转眼见前面不远处有间半新不旧的小茶馆,遂笑道:“你说回便回吧,只是……走了这一路,我有些口渴,能不能去前面歇歇脚,顺便喝杯茶呢?”
祥庆抬眼看了看,迟疑片刻,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得提醒姑娘一句,公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府了,万一发现你不在府里,恐怕不大好……”
景玥叹了口气,直接走去茶馆。正是早午饭之间的时辰,店里偶有两三桌喝茶聊天的人,空闲的很。小二见有客到,立马让进店里,安置好座位点好茶。祥庆也不落座,站在景玥身后。这下她可别扭起来,打小儿就不习惯有人“监视”,所以才一个贴身丫头不带着。一时小二上过茶,瞟了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的祥庆一眼,又拎着茶壶走开。景玥顺手斟了两杯茶,一杯在桌边一放,扭头对祥庆道:“你也走了半天路,坐下喝杯茶解解渴吧。”
“不用。”祥庆言简意赅回了两个字。见他表情严肃无意多说,景玥只好不理他,端起杯子喝过几口,突然觉得内急,忙搁下茶杯边起身边道:“你稍等我一下。”
“哎,姑娘去哪儿?”祥庆伸手一挡,拦住去路。
景玥无奈一叹,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我要更衣是不是你也要跟着?”
祥庆吓得后退一步,躲开景玥身边,为难道:“姑娘若是不急,不如回府再说。这么个小茶馆,更衣的地方肯定破烂不堪,怕污了姑娘的脚。”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不等景玥开口,店小二耳尖的听到刚才那话,小跑着过来发飙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店里破烂不堪了?!哼……”说着扫了景玥两眼,撇撇嘴道:“自己也不是什么高官贵族,眼睛倒是长在头顶上了,既然嫌弃小店脏,那二位还是赶紧另寻别处喝茶去吧。”
“你说什么?”祥庆脸色一变,狠狠盯住店小二。
店小二拿鼻子哼道:“你没听见?我说两位另请别处去喝茶吧,我们店小,招待不起两位大驾。”
祥庆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抬手给景玥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是啊,赶快走吧,”店小二居然还不住嘴,火上加油道:“摆个谱倒挺像模像样的,也不瞧瞧这一身上下乡里乡气……啊?!”忽的一声刺耳的尖叫。只见小二脸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他捂着脸愣了下,张口喊道:“谁?谁打我?!”
祥庆扯了下嘴角,看着景玥道:“不要听疯狗乱吠,姑娘请。”
“你别走!”小二明白过来,一把扯住祥庆的袖子,“你、你敢动手打人?!打了人你还想走?!”
祥庆转眼一睨,眼底闪过一股杀气,沉声道:“松手。”
“我就不松,除非你也让我打一巴掌,否则别想走!”小二一副大义凛然,纠缠不放。
“不松手你不要后悔!”
“就不松!”
一场风暴一触即发。景玥了解祥庆的底细,生怕闹出人命,刚想开口打圆场。谁知那小二动作更快,扬手奔着祥庆的脸上打去。祥庆只稍稍往后撤了下身子,躲闪过去。那小二见此情景更是火大,使劲抓住祥庆的袖子,另只手不停挥舞着非得扇到他脸上不可。从刚刚两人开始吵架,周围便渐渐有人旁观热闹。这一下动了手,围上来的人立刻多了一堆。景玥着急的正想着该如何劝架,就觉有人在自己肩头一拍,下意识回头望过去,见到一双陌生的眼睛,不等她反应过来,背心被硬物一点,喉咙里立时一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腰间被双手一带,身影一下子隐没在嘈杂的人群里。等祥庆发现人不见,才醒悟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可为时已晚。他一掌打飞了胡搅蛮缠的小二,跳入人群寻找景玥。直找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禀报欧阳闵。谁知人还未回府,权衡一回,骑上快马直奔皇宫。
宫门外,一辆马车正徐徐前行。祥庆认准是姜宝公主的车队,立刻迎上前。领队的人认出他是欧阳闵的贴身侍从,只打了个招呼便让他过去。
“公子?公子!”祥庆骑马到了车旁,略带焦急的低低喊了两声。
车子没停,欧阳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什么事?”
祥庆不好叫停马车,又不好当着姜宝和众随从的面说景玥丢了,为难道:“小人……有事回禀,是急事。请公子暂歇一下。”
车帘一动,欧阳闵伸手挑起一角儿,露出侧脸拿眼风扫了祥庆一下,冷冷道:“有话就说,磨叽什么?!”
祥庆拧着眉头,把声音压了再压,闷声道:“小人一时大意,那个……人不见了……”
听了这支支吾吾的回答,欧阳闵刚想张口斥责,忽的醒悟过来,神色一变,立刻扬声叫“停车”。不等车子停稳便跳下车,祥庆立刻翻身下马,凑到跟前把茶馆发生的事叙述一遍。欧阳闵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喃喃一句道:“他们是怕了你,才等到茶馆动手,不然……”
祥庆不敢吱声,低头等候吩咐。
欧阳闵思索一回,道:“传话给子容子青,找到藏人的地方就回来,我另有吩咐。”
祥庆答了声是,策马飞奔而去。
随着马蹄声响起,姜宝公主挑起车帘探出头看了看,语气不耐又带着隐忍道:“闵,什么事啊?”
欧阳闵眉头微蹙,回身一拱手道:“父王有要事找我商议,请公主自行回府吧。”说完,也不管车上的人有没有异议,扯过侍从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
“哎,你要去哪儿?”姜宝公主着急的探出半个身子,带着怨气猜忌道:“你真的是去找王爷么?”
欧阳闵一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回道:“有了君上的话公主还担心什么,还是赶快回府好好准备婚礼之事。”说着,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嘶鸣一声,往城外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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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景玥被劫上一辆马车,蒙上双眼又堵上了嘴,一路摇摇晃晃不知往哪里去。约莫一顿饭工夫,车子终于停下。她被一个人架着胳膊,踉踉跄跄的转了许多道弯,在一处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地方站住脚。那人摘去她眼上和嘴里的布条,扬手把她往前一推,转身就走。她晃了几晃才站稳脚步,仰头望去,眼前竟然是一间书库。
“景姑娘见谅,老夫失礼了。”随着一声笑,高义从书架的阴影处踱步出来。
景玥大吃一惊,“高太傅?怎么是你?!”
高义点点头,面色温和,“是我。今天用这样的方法请姑娘来说话,实在是情非得已。眼下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干扰的好好和你谈谈。”
景玥不明白他的用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高义却长长叹了口气,皱眉道:“你大概听说了,湛儿已经向君上请旨,要再入朝为官。其实多年前他决定离开朝堂的时候,我虽然怪他不知轻重,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但从为人父的私心,我却赞同他的做法。要知道从政岂是那么容易的事,长伴君侧,表面风光无限,背后却是明争暗斗、暗潮汹涌啊。稍一不慎,自己身家性命难保,更甚于连累整个家族。哎……”一番话语重心长,一声长叹似乎道不尽心中郁闷。
景玥听懂了话面的意思,却不明白背后的含义,索性闭口不言。
高义看了她几眼,来回踱了几步,继续道:“那天在宴席之上见了你一面,我就感到姑娘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湛儿肯与你深交,也说明你的本性不差。那……有些话我不妨直说了。关于景家的事……我很抱歉,那几个奴才蠢笨,上了别人的当,竟然做了帮凶,一把火烧了景家大宅。”
景玥一瞬的惊奇,脑中记起那天莫旗所说的话,想了想,问道:“不知大人所说‘上当’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派去历城的人不是为了调查景家么?”
话音落处,高义竟然点了点头,道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理由:“没错,我派去的那些人,其中一个想必你已经见过了,他叫‘莫旗’。他领命去历城调查,然而我叫他调查的并非你们景家,而是那些在调查你们景家的人。”
这话一时把景玥弄糊涂了,仔细琢磨下,才恍然道:“大人是说到景家行凶的那些人和要把莫旗他们灭口的人并不是你派去的执行秘密任务的人?”
“湛儿当真待你如知己啊……”高义喃喃一句。
景玥怕他有所误会,不得不解释一句:“高公子是心存仁义之人,不忍见我们一家人含冤。”
高义苦笑了下,摆摆手道:“这些事你既然清楚了,那么我也直言不讳了。很早之前我便收到消息,南尧国朝堂上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暗地里与玄夏国勾结,做一些动摇国本的罪恶勾当。我正是顺着那条线索才追到历城,找上你们景家……”
“等、等等,”景玥听了一半忙出言阻拦道:“与玄夏国勾结?朝堂上的事关我们景家什么事?我们只是普通商人。”
“没错,”高义肯定道:“景家是本分商人,不过景大鹏、也就是你爹,却做了一件本分商人不该做的事。这件事足以令你们一家难逃厄运。”
景玥心里一抖,颤声道:“是……是因为爹救了我跟哑叔……”
高义缓缓点了下头,“你祖父曲迎山是玄夏国前朝御史大夫,他得罪的人可是当今称霸天下的帝王。虽说夏宣帝可能是想斩草除根才会不远千里派杀手杀掉所有知情人,可事实并不是如此简单。你、或者跟着你的那个仆人身上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景姑娘,听闻你和你妹妹都已经远嫁到玄夏国,可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回来南尧,我不得而知。但我猜想,其中定有因由,你不妨细想,是否跟这次的事有所关联呢?”
话音落处,景玥心中纳罕,既惊讶于高义对自己的事几乎了如指掌,也奇怪他仿佛还不知道哑叔的真实身份。不过倒是话中一句“定有因由”提醒了她,猛然想起那晚宣帝表示要自己留下做他的女人被自己拒绝,该不会这才是他起了杀心的原因?难道当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曲家后人?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景美人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一个个问题冒出来,但眼下都无法解答。
见她沉思,高义并未追问,而是继续他的话道:“还有件事你应该会感兴趣,就是那次去刺杀你的杀手。如果你听到他的来处,可能会帮你想通一些事。那个人不是我手下的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是南尧国的人,其实……他是玄夏国文轩馆的人。”
这回景玥彻底愣住,目光一片茫然。
高义皱着眉头想了一回,才开口道:“文轩馆、九灵阁、雪狐帮,是现今天下鼎鼎有名的三大神秘剑客组织,呵,或者简单说就是杀手窝。不过能驱使这三个组织的可不是等闲之辈咯,虽然我不知道文轩馆背后主人是谁,可他们竟然派人来杀你一个弱女子,岂非小题大做?正是这样,才让我看清楚,文轩馆在替谁办事、执行的是谁的命令。说起来,这还要多谢景姑娘你啊。”
景玥听不懂什么帮啊馆的,却想明白一件事,忙急急问道:“那杀我爹娘的人会不会是……”
“正是!”高义斩钉截铁的给了答案,不等景玥再追问,摆手拦住她又解答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去景家的不是一拨人,而是两拨人,是文轩馆和九灵阁的人。而莫旗遇上的正是九灵阁的人。”
景玥一时错愕,“大人怎么如此肯定?”
高义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到景玥跟前,道:“你打开看看,”等她打开布包,才继续道:“我后来派出寻找莫旗的那些人,他们在历城调查时找到的东西。这枚细小的银针,是九灵阁一种特制暗器,是从那些死者尸体上找到的。即便尸身经过火烧和泥土的腐败,这银针还保存在他们体内。景家三十一口,包括你爹娘都死在这一针插入心脏的暗器之下。”
爹娘……景玥手捏着那两根两寸长的银针不住颤抖,想起家人惨死,心痛到无以复加。半晌,才平静下情绪,略带哽咽的开口道:“大人说的……我不知道,可为什么当初石伯父会说尸体上有刀伤?景家不是三十三……不对,哑叔没事,那应该是三十二口人死了,怎么……怎么会又少一个?!”
听了这话,高义惊讶于景玥心思之细腻,饶是满心悲痛的时候,仍旧一下抓住自己话中的重点,不觉带着些许赞赏的目光点点头道:“姑娘见事果然细致入微,是又少了一个,再加上你说的‘刀伤’,正是这两点让我断定文轩馆的人去过,而且一定是在九灵阁的人到达之前去过景家。”说着,略停了下,才接着道:“先说刀伤,那些尸首确实有几个脖颈处有致命伤,深可入骨,像是被极薄的利刃所伤。据我所知,九灵阁里并没有使用利刃的如此高手。至于少的那两个人,就大有深意了。大火当晚,官府从景家大宅的废墟里发现的尸体只有三十一具,但是官府上报的公文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三十三人,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不等景玥回答,他皱眉叹道:"不过还要从你遇刺说起。如果不是那个杀手出手杀你没成功又受了重伤,我的人不会发现他的行踪,没发现他就不会跟踪到另外三个人。我原本推测从火场不翼而飞的那两个人正是他们处心积虑要找的人,所以把人带走了。可他们四人在南尧逗留了半年之久,应该不会把人一直带在身边。而后来他们暴露行踪之后,很快一起返回玄夏国,根本没带其他人离开。这说明什么?”一句自问,高义顺了口气,自解道:“说明他们没找到那个人,或者已经把他杀了。如果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人,那么少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如果他们已经把人杀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把尸体藏起来?这一切的一切,不知道景姑娘你想通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