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bg+bl）》观山客

26、飙车

　　姜丽娜站在门外，看着陈飞和赛车场老板交涉。

　　原本老板一直在摇头，坚决不肯得罪周少，但接了个电话之后态度突然转变，小心翼翼的从他珍藏的那堆纪念品里找出照片。

　　真相就在眼前，姜丽娜额头一阵阵抽痛，眼前的画面像掉帧一样卡顿，脚下的地板仿佛突然变成了沼泽，她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直到看清照片上的人，她猛的松了口气，才意识到刚刚她一直在屏住呼吸。

　　照片拍得很粗糙，有些模糊，像是在比赛结束后仓促抓拍的，周子敬站在一辆损毁严重的银色跑车旁，赛车服敞开，脸上有擦伤，但嘴角噙着笑，眼神是一种疯狂的兴奋。

　　他旁边站着个年轻男人，斯斯文文的，脸色苍白，表情满是恐惧和后怕。

　　不是李志远。

　　姜丽娜身体一软，忙用手撑住桌子才站稳，难道真的是巧合？那周子敬让她到这里是看什么？

　　指尖拂过照片边缘，她仔细查看每一个细节。

　　周子敬背后是欢呼的人群，角落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是正在收拾工具的工作人员，有个人只露出半个侧影，瘦高的身形，微微弓起的背脊线条……

　　“这个人，”姜丽娜指着那个角落，“是谁？”

　　老板凑过来辨认了一会儿摇头道：“看不清，估计是哪个员工吧。”

　　她不会认错的，那是她看过、抚摸过无数遍的身体，每一寸的线条她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是不是叫李志远？”

　　老板一拍脑门，“哦对！小李啊，这我记得，勤工俭学的高材生嘛！后来周少的‘幽灵’就是他负责维护，可惜开学后他就不干了。”

　　想起那张消失的赛车草图，姜丽娜低声问：“我能看看‘幽灵’吗？”

　　“不行！”

　　“可以。”

　　姜丽娜转过身，看见门口边走边脱外套的周子敬，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发丝有些凌乱，一身黑西装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说可以，”他松了松领带，目光专注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都行。”

　　姜丽娜放下照片，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是你。”

　　“是我。”

　　老板和陈飞茫然的看着两人打哑谜，对视一眼，识趣的溜了出去。

　　“走吧，不是想看‘幽灵’吗？我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周子敬笑着说。

　　姜丽娜反而犹豫了，她原本是想看看那辆“幽灵”是不是李志远画的草图，可周子敬的出现让她不自觉警惕。

　　“怎么？”周子敬微微挑眉，“怕了？怕我吃了你，还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姜丽娜抿了抿唇，压下那点退缩：“带路。”

　　存放“幽灵”的车库在最深处，独立隔间，银灰色的跑车静静停在中央，车身线条凌厉，即便不懂车也能感受到一股危险气息。

　　车身上确实有不少改装痕迹，她不懂细节，只看轮廓线条确实很像李志远画的草图，她绕着车走了一圈，指尖划过冰冷的引擎盖，什么也没说。

　　“满意了？”周子敬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姿态闲适，眼神却一直锁在她身上。

　　姜丽娜转过身直视他：“你和李志远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周子敬笑了，那笑意带着点漫不经心，又好像藏着别的什么，“想知道？陪我跑一圈就告诉你。”

　　“我对找死没兴趣。”

　　姜丽娜拒绝得干脆，她还年轻，有父母有未来，对这种生死边缘充满危险的活动一向敬而远之。

　　“是吗？”周子敬直起身朝她走近两步，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可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他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你不敢？怕速度，还是怕我？”

　　“激将法对我没用。”姜丽娜别开脸，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不是激将，”周子敬退开一点，摊了摊手，语气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是邀请，丽娜，我想邀请你来到我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也许是好奇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是他那句“真实”触动了什么，又或许只是被他话里那种笃定所吸引，鬼使神差地，姜丽娜说：“……就一圈。”

　　坐进副驾，“幽灵”引擎启动的低吼让姜丽娜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

　　“放轻松，”周子敬瞥她一眼，嘴角噙着笑，“相信我。”

　　车子滑入赛道，初时速度平稳，但很快，姜丽娜就从飞速后退的景物和越来越激烈的心跳中反应过来。

　　太快了。

　　过弯时，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在弯心猛地给油，车身几乎贴着护栏漂移而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巨大的离心力将姜丽娜狠狠甩向车门，她吓得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腾。

　　“周子敬！你疯了吗！”她忍不住喊出来。

　　“这就怕了？”周子敬的声音在风噪中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甚至还有点兴奋。

　　下一个弯道，他故意更晚刹车，车尾失控般甩动，姜丽娜感觉心脏都快跳出胸腔。

　　“你停下！我要下车！”她用力拍打车门内侧。

　　“晚了。”

　　周子敬不仅没停，反而再次加速，窗外的景象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在一个近乎直角的弯道前，他猛地打方向，做了一个炫技般的危险至极的甩尾动作。

　　“啊啊——！”

　　姜丽娜终于失控地尖叫出声，极致的恐惧过后，一股无名怒火猛地窜上头顶，压抑的情绪瞬间冲破理智闸门。

　　“周子敬你这个神经病！疯子！你想死别拉着我啊啊啊！”

　　“停车！你给我停车！！”

　　“混蛋！人渣！自恋狂！控制狂！变态啊啊啊！”

　　她破口大骂，用尽能想到的所有词汇，声音因为激动和高速下的气流而破碎嘶哑，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飙了出来，又被狂风瞬间吹干。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耳边是自己失控的心跳和引擎的咆哮，世界被压缩成这条赛道和身边这个开着车、嘴角还挂着笑的男人。

　　周子敬听着她骂，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神却明亮到灼热，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停车，只是在她骂声稍歇的时候开口道：“开心吗？好玩吗？”

　　“不开心！”

　　姜丽娜怒瞪着他，要不是不敢干扰驾驶员，她现在就想扑上去扇他几巴掌！

　　“噢，那我再开快点。”

　　“不！等等！我开心！开心行了吧！”

　　周子敬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更开心一点吧。”

　　姜丽娜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猛的贴近座椅靠背，头不自觉向后仰，眼前景物瞬间变模糊又快速清晰。

　　“啊啊！！周子敬你这个变态！你有病啊啊啊！！”

　　等姜丽娜终于从大脑空白中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周围全是山石，车子停在一处山道上，旁边座位是空的。

　　她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才解开安全带爬下车，便看见悠闲的站在一棵树下的周子敬。

　　怒火蹭的一下涌上心头，一股强烈的后怕刺激的她理智全无，她只记得自己扑了过去。

　　手、脚、牙齿，她用上所有能用的“武器”，毫无章法的发泄着情绪。

　　“混蛋！疯子！神经病！你以为你是谁？”

　　“想死自己死！别拉着我，我就不该相信你这个疯子！变态！”

　　打一拳、踹一脚、扇一巴掌，实在没力气了就用牙齿咬。

　　等她打累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臂发酸，气喘吁吁，发丝被山风吹的乱七八糟，手心还有几缕短短的黑发。

　　而周子敬的白衬衫被扯开了两颗扣子，胸口是几道抓痕，脸上也有指印，发型乱的不成样子，西装裤和皮鞋上全是黑乎乎的痕迹。

　　“现在开心了吗？”他顶着一身狼狈，眼神却满是笑意。

　　姜丽娜扶着树干喘息，感觉心里长期压抑着的窒息似乎被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奇异的亢奋。

　　她翻了个白眼，“不开心！”

　　“我跟李志远，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姜丽娜猛地转头看他，周子敬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那次，我在这里跟人赌‘生死局’，对方不守规矩，在我的刹车上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是我当时带的搭档，一个被高利贷逼到绝路的倒霉鬼。”

　　姜丽娜的呼吸一滞，“你怎么知道？”

　　“李志远告诉我的。”

　　“所以……你们早就认识。”

　　“对。”

　　姜丽娜消化着这些话，一个兼职的穷学生偶然发现阴谋，鼓起勇气告密，于是得到富二代的赏识——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周子敬那么冷漠的人，当初到底为什么向她告白？

　　“就这些？”她问。

　　周子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多陪陪我，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全部告诉你。”

　　“你滚吧！”姜丽娜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走。

　　“这儿可没有人行道。”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姜丽娜忍了又忍，握拳回到车上，板着脸冲外面喊：“那你还不快回来开车！”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