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总是郁郁寡欢》空山旧雨后

2、拐卖

　　仿若南柯一梦，沈妤睁不开眼，脑袋昏昏沉沉，耳边少女的啜泣声听得不大真切，身体却动不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划过脑海，刺激着新的大脑神经。
　　这是哪里？沈妤迷迷糊糊地想，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所及一片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沈妤不由得偏头低声咳了起来。待意识清醒后，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荒败了许久的小屋，灰尘在朽木上覆盖着薄薄一层，她背后是发霉的稻草，潮湿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沈妤的手脚都被粗绳捆死，动弹不得。双手因为长期充血，已经逐渐失去知觉。她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还有几个女孩也同她一样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而之前和小余的记忆，也慢慢涌上心头。
　　她的大脑在接收这一讯息后，心跳开始不由得加快，一双微睁的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喜。
　　她居然真的复生了！
　　垂落肩头的长发，身上明显和现代不同的衣裙，脚上陌生的鞋子，无一告诉沈妤，她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可一抬眼，还在啜泣的女孩们让她新生的欢喜渐渐淡去。
　　很明显，她们被绑架了。而对方是谁、她们现在所处何处、她这具身躯的原宿主是何身份等等，沈妤全都一概不知，她不再动弹，继而迅速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也不能怎么办，她现在动都动不了。
　　正无奈间，下一秒，一个女孩的叫声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啊！！”
　　“怎么了伊伊？”旁边一个女孩循声问道。
　　“这……这怎么还有个小孩子？”那个叫伊伊的女孩弱声道，她挪开了点，沈妤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佝偻的瘦小的身体，被稻草遮掩着，看得不太真切。
　　“小弟弟？小弟弟你醒醒……”伊伊轻声叫了几声，回头问道：“他是不是死了？”
　　女孩们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大家手脚都被捆住了，也没办法探下这个小孩的气息。
　　空气又恢复一片死寂，有些女孩哭累了，倚靠在同伴的肩膀上睡着了。沈妤很不习惯这厚重的霉味，潮湿的地板上似乎总有一股水的腥味，压抑又恶心。
　　昏昏沉沉间，她还是睡着了。
　　只是没睡多久，有人开始弹她的耳朵，不轻不重，隔靴搔痒。沈妤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小余那张笑嘻嘻的脸。
　　“……”沈妤一边起来一边问道：“我又回来了？”
　　“没有呀，这是你的梦。”
　　“这样啊，”沈妤点点头，忽而发现不对，“你怎么在我梦里？”
　　少年笑而不语，凑过去一点点靠近她，沈妤习惯了和异性保持距离，下意识刚想后退，小余就用手指轻轻钩住了她脖颈处的玉石。
　　“我说过，它会有用处的。”小余笑得还是那样好看，坦荡地看着沈妤。
　　“……哦。”沈妤应了一声，随后马上想起了自己被绑架的事，问道：“你给我重生到哪了？怎么我一到那边就被绑架了？”
　　“绑架？”小余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而沈妤看到他这番模样，掩盖不住的不安涌上心头，“你不知道？那我的身躯原本是谁的？”
　　“……你没照镜子吗？”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嘴比脑子快，被绑架了怎么照镜子。而沈妤也没作声，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小余接着说：“其实吧，你的身躯就是你自己，年龄应该也与你现在相仿。这个在修仙界叫‘沈妤’的人，就是我凭空捏造的。”
　　“那我怎么被绑架了？”
　　“……”
　　一阵沉默后，须臾，沈妤开口：“所以你不知道？”
　　“嘿嘿嘿，别生气嘛，这可能是因为你的运气不太好。”
　　看见这个少年嬉皮笑脸的样子沈妤就来火，她沉着脸问：“那我现在……”
　　砰！
　　沈妤猛地睁眼，梦醒了。
　　刚才那一声，是有人一脚踹开了木屋的门，女孩们被巨大的声响吓醒，害怕地蜷缩在一起。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灰蒙蒙的尘埃在光亮中肆意飞扬。沈妤往对面看了一眼，那个小孩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仿佛一具死尸。
　　沈妤脸色不太好，逆着光，她眯着眼瞧着眼前踹门而入的男人。这人生得魁梧，一身腱子肉，眼神色眯眯地打量着她们，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猥琐。

　　男人跟提溜鸡仔似的一手抓一个，把她们全都扔了出去。沈妤只听见女孩们惊恐的哭声，还有外面嘈杂的议论声。
　　很快，屋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小孩，男人把他们也扔了出去，沈妤重重摔在土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他还是没有睁眼，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肮脏无比。沈妤一点点转过身，看清了眼前的场面，更是心中一惊。
　　一大群村民以她们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有的拿着绳子，有的牵着牛或猪，上下打量着她们，窃窃私语。
　　“我看那个屁股大，好生养。”
　　“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要是把俺男人的魂儿勾走了咋办？”
　　“娘，这些姐姐长得真好看呀，跟神仙似的。”
　　“兄弟，你看你喜欢哪个？”
　　诸如此类的话语越来越多，沈妤环顾四周，果不其然是山林。现在可以肯定，她们被拐卖了。
　　上辈子刷到的自救科普和各种拐卖视频在沈妤脑海迅速闪过，而越想就越绝望，她都没见过逃离大山的女生。
　　但是这又不是现代……
　　种种想法在她脑海里徘徊，思索间，沈妤敏感地发觉到有个刻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大宝，你喜不喜欢那个？”一个妇女大着嗓门，指着沈妤对旁边的年轻男人问。
　　沈妤冷冷抬头，对上男人单纯的眼神。他不解地问：“娘，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愿意嫁给我呢？”
　　身边的人听到这话后哄堂大笑。中年男人呲着牙，拍着小伙子的肩膀坏笑着说：“你把她买下来，她就是你媳妇啦！哪有什么愿不愿意呀！”
　　“这李家的儿子果然是个傻的！”
　　沈妤低下头，避免和那个妇女眼神接触。
　　老妇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白皙的脸庞上虽毫无血色，但好在五官生得十分柔和标致，算是这批女孩子中最好看的一个。长长的睫毛打落，在日照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即使是垂眸不语的普通模样，在旁人眼中，也是一番我见犹怜的姿色。
　　只是，怕是价格也不便宜。老妇想到这，偏头开始瞧其他女孩。
　　“咳咳咳……”几声微弱的咳嗽声传来，沈妤回头，只见是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他醒了之后看清周围，惊恐地连连后退，好像随时准备转身逃跑。
　　沈妤这才注意到他没有被绳子捆住，惊喜地压低了声音，对小男孩说：“过来。”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愣了一瞬。沈妤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慢慢挪过来，小手一挥，绳子瞬间断开！
　　沈妤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但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谢谢你。”
　　男孩置若罔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沈妤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男孩终于觉得这样盯着别人看有些不妥，低下头，缓缓小声道：“……没事。”
　　沈妤却没听见，因为刚才那个把她们提溜出来的汉子搬了椅子走了过来，开始把她们一个个扔在椅子上，用粗绳一圈圈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们固定住。
　　沈妤顿时紧张起来，她开始后悔让小男孩给她松绑了，如果被发现会怎样？
　　可这后悔没持续多久，手上又有了被束缚的感觉。她回头一看，断开的绳子又原样回到了她的手上。绳子看起来很紧，但她的手却没有压迫感。沈妤望向小男孩，他冲她笑了一下，并没说话。
　　很快，沈妤也被绑到了椅子上。嘈杂的议论声很快消失，每个人都在打量着这些精美的商品。
　　汉子站在树桩上，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们，这些个黄花闺女，都是刚及笄的，俺们也是花了大功夫才弄来的，她们没有灵力，包听话老实。还请各位出个对得起这些个的价钱，好让她们死了心，安心在这成家。”
　　几乎是话音刚落，女孩们忍不住的痛哭声和喧哗如沸的交谈声同时响起。已经有女孩受不了这几天来绵延不断的恐惧，绝望地喃喃道：“我不是……我是被拐来的……求你们了把我送回去，我家会给你们很多钱的，多少都可以……求求你们……”
　　被这气氛感染，其他女孩也开始哽咽着对周围的村民诉说，无一例外都是给钱放人云云。而沈妤却在刚刚汉子的那番话中，敏感地捕捉到了灵力这一词。
　　即使是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她也大概知道了灵力是什么。可能刚才那个小男孩帮她解绑所使用的法子，就是灵力。
　　而小男孩从她们被绑上椅子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汉子似乎也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只是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女孩们，把她们当成了交易的商品。
　　他把这些个姑娘们，按照身高相貌等等，分成了不同价格。沈妤听见了自己的价格是最贵的，40两。
　　很快有人把牵来的牲畜和银两交给了汉子，汉子笑得合不拢嘴。第一个被买走的姑娘被带走时哭得声嘶力竭，拼命挣扎。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不要……不要……救我！救……”
　　那户人家中把她买走的男人被她哭得实在不耐烦，反手就是狠狠一耳光，嘴中不住地叫骂着什么。力道太大，那女孩被扇得神志不清，顿时晕了过去。
　　其他女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剩抽噎的微小声响。沈妤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可那早已沙哑的哭声始终回荡在她耳边，似厉鬼索命，鬼哭狼嚎，告诉沈妤她最后的结局。
　　她难得重生一次，难道就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面，当一个生育机器吗？
　　沈妤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比起难过无助，滔天的怒火盘踞在她思潮。
　　汉子眯着眼睛，贪婪显露于色，仔细清点钱两。姑娘们哭得血红的双眼，饿到惨白的脸庞，村民们对着剩下的姑娘指指点点，望向她们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她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从正午到傍晚，陆陆续续有女孩被买走，有和汉子讨价还价的，但都被他拒绝了。缺些钱两的人家开始一趟趟跑回家，把能卖的东西都搬过来。这么拼不为别的，汉子不会在这里留宿，在日落之前，无论还有没有买卖，他都要带着剩下的女孩下山。为了延续家里的香火，他们只能不断地掏空家底。
　　很快，一排椅子渐渐变空，越来越多女孩被带走，只剩下了沈妤。
　　而这个汉子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场面，他对着周围几个还在犹豫的村民说：“这姑娘，可是咱这批货里最漂亮的了。个子也高，娶回去当老婆，生的大胖小子个头也高，长得也标致，多得劲哪！”看着眼前有人愈来愈动摇的神色，汉子兴奋极了，“……哥几个还想啥呢，这姑娘……”汉子回过头色眯眯地盯着沈妤，“多有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