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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恨与爱03 ...

  •   03.
      陈景容用现金买了一辆二手车。
      鹏挑选的,他觉得那辆车很漂亮,黑色的,简单干净的漂亮。鹏开过很多车,也坐过很多车,没有一辆像这样,似乎属于自己,但不完全属于自己。很漂亮,黑色的,简单干净的漂亮。陈景容的头发是黑色的,黑得发亮,转身时她的发尾小小拂过他的脸颊,他的手抚摸引擎盖。
      陈景容坐在驾驶位,鹏在副驾驶。
      坐在车里他们聊天。
      “……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陈景容想了想,“妈妈。”她用模糊的语言说着,国语或英语或法语或广东话,“妈妈。”她以为全世界的妈妈都有差不多的发音。
      鹏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在努力听。
      陈景容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她的手先是放在肚子上,再向外扩一个弧度,反复几次。动作轻柔,如在抚摸。
      陈景容指了指不存在的孩子,又指了指自己。
      “妈妈。”
      “????.”
      “卖。”
      鹏笑着指指陈景容,陈景容知道了这是柬埔寨语中的妈妈。
      鹏向陈景容身边挪了挪,也小心抚摸起她不存在的孕肚。他的手指僵硬,全没有拿枪或拿刀时的灵活。他抚摸几下,指了指自己。
      这会是什么意思?他害了她的小孩?他是她的小孩?陈景容不清楚。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摸了摸鹏的下巴,他顺从地仰起头。
      “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陈景容说,“我知道她死了,但我希望她还活着。”
      “你的妈妈呢?”陈景容问,“你像我一样吗?”
      鹏将手放在陈景容的肚子上。她的肚子很柔软,像她的心一样。
      “小坏蛋。”陈景容笑着,大力揉搓鹏的头发。
      如此温馨,刀放在后座。
      “他快来了。”陈景容看了一眼手表,“我们该上去了。”
      是不是很奇怪?今晚他的情人没有热情扑进他的怀里索要礼物,抱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当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会理解这份奇怪。
      鹏帮陈景容绑住他,绑在一把椅子上,五花大绑。现在她可以沿着绳子的勒痕将他一片一片割开了,鹏用另一把刀挟持住沙发上的女人,如是想道。但她没有,她握着刀,手抖得厉害。
      “你知不知道我爱他?”
      一间屋子,四个人,只有其中一个能听懂这番问询。听不懂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极想懂,能听懂的那个人乐意跟他置换。
      这是生命的障碍。
      “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愿意帮你做事,而是因为他是他。”陈景容声泪俱下,“我早知道,我在你眼里和那些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你赚钱的工具。你让我帮你拴住他,我帮了,我帮了你那么多年,我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你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陈景容一刀扎进他的胸膛,“你杀了他,现在又要杀我。他是你的女婿也好,他是你的合作伙伴也好,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儿时眷恋过的地方。
      “我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伤口渗着血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我的电脑里拷贝了什么?想揭发我,想送我坐牢,你下辈子!”
      “我不会送你坐牢。”陈景容的声音却平静下来,“你手眼通天,监狱管不住你。”
      刀子拔出来,又插进去,这次换了一个位置。陈景容麻木地重复这套动作,重复时她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想杀他。走到这一步了,你死我活;她虽不想活了,她无法放任他逍遥。
      什么时候断气的?在车里,在椅子上。鲜血汩汩地涌,铺天盖地。鹏利落地解决了沙发上的女人,他拉着出神的陈景容去卫生间洗净血迹。
      手,胳膊,脸,认真洗了。在卧室,换了一套衣服。就要离开。鹏突然拽住陈景容。
      他拿起一个枕头给她。
      陈景容愣了半晌,才明白鹏的意思。她掀起上衣,将枕头扎进腰带。上衣垂落,小腹有隆起的形态。
      陈景容和鹏从保镖所在的车旁边经过。鹏仍戴着陈景容送他的鸭舌帽,低头走路,用一种绝对的姿态保护着陈景容。陈景容顺手拿了一顶情人的渔夫帽,也低着头,一只手捂住她的“孕肚”。
      他们的车停在保镖的车前面,一块前挡风玻璃框住他们的逃亡行动。好像镜头。鹏帮陈景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贴心护住她的头顶。待陈景容系好安全带,鹏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到另一侧,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转弯后,他们的车子彻底离开镜头了,没人追逐,十分顺利。
      陈景容要拿出枕头,鹏伸手拦住她。
      “要不要去吃东西?”
      车子停靠路边,两人交换座位。
      大排档,陈景容点什么鹏就吃什么,陈景容让鹏用筷子,鹏也用。他的脸上稚气未脱,她顶着虚假孕肚,好怪异,但今晚更怪异的事已经发生了,这没关系。陈景容吃东西的样子很典雅,鹏不懂什么是典雅,他见陈景容吃的很慢很少,咀嚼的动作缓了。
      陈景容看向鹏,鹏耸着一边肩膀,将烧鹅向陈景容面前推了推。
      陈景容只喜欢吃煲仔饭的锅巴底,只喜欢吃烧鹅皮沾酸梅酱。丈夫还活着的时候会把她喜欢的都垒进她的盘子,酸梅酱,虽然可以多要一碟,他不要了,全部给她。陈景容夹起一块烧鹅皮,沾上酸梅酱,放进鹏的盘子里。
      “吃吧。”陈景容说。
      鹏不要吃,因为他看见陈景容的眼泪。
      “????????.”鹏将烧鹅皮夹回陈景容的盘子。
      陈景容佐着眼泪吃了。
      车开到荒地,陈景容点了一支烟,就将打火机丢进淋满汽油的车子。
      他们牵着手走路,走了很久。遇见的士车,他们坐的士车。陈景容依在鹏的怀里,窗外风景熟悉,所以她不去看。她低头看他的手。
      他的指甲上有一块,不知道是被砸出的瘀血,还是干涸了别人的血,红褐色。
      陈景容伸出手,帮鹏遮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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