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知我意》池鸦

14、灶神庙

　　灶神庙冷清，唯有断续的香火和几个洒扫的僧人，许明意拢紧了怀中尚未醒过来的裴疏，不解发问

　　“这灶神庙看起来实在冷清。”

　　江潇月从地上将如意抱起，也往外张望看了一眼，淡淡道

　　“西山送子观音座下倒是许多人。”

　　“明意，走罢。”

　　她率先下了轿，许明意也拥着怀中裴疏往庙中而去。

　　庙内不大，正中有一香火炉，而后便是一尊铜制雕塑，一面容慈蔼，头顶金冠，着绛袍黄袖之人立于内侧，而旁有童男童女献予蟠桃。

　　“这边来。”

　　有僧人出来迎她们，裴疏此刻也睁了眼，从许明意怀中探出小半个头来打量着庙内。

　　变成人时尚且不曾觉得这庙里阴森，许是没什么人气，才略显得阴森。

　　那僧人带着她们入了庙中，向许明意递来三根熏香，随后道

　　“施主，可以敬香了。”

　　许明意双手接过香，面显无措的朝江潇月望了一眼，就闻她道

　　“明意对灶神许下期许便是。”

　　恰在她敬香之时，裴疏从她怀中滚落，蹭过跪垫而站稳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嗔怪她几句，就嗅到了庙宇中一丝不易察觉的金锈味。

　　他抬头望向供桌上，也不曾见甚金器。

　　“信女拜见灶神大人，望家中娇娇永绥吉劭，无灾无病。”

　　许明意供着双手，虔诚而拜，裴疏则高翘着尾巴，欲有再进之意。

　　“喵！”

　　如意见他下地，也闹腾着从江潇月手中下来，而后站定在他的面前，猛的作扑的样子。

　　裴疏被它一冲，惊了一跳，见它如此作态，又要训斥几句，却见它弓着背，蹦跳起来。

　　传闻狸猫中有一似瘟疫般的疾病，患病者状似癫狂，若口咬无恙之人，那人必将活不过七日。

　　裴疏毛茸茸的身子微微一颤，警惕的后退几步，边往许明意那个方向道

　　“你怎的还在那拜何灶神，这江潇月带了一只患病畜生，必是知晓你与宋时的奸情。”

　　“此番定是要你命的。”

　　然许明意此刻双手呈香而上，听那僧人不知说些什么，只见那僧人嘴里振振有词，而后将手中一支木枝放于她的手上。

　　“娇娇。”

　　恰在她转身一刻，裴疏也退至了她身旁，那如意也已蓄势待发，呈扑跳姿势向他而去。

　　“快走！”

　　裴疏熟练地攀上许明意的衣袖，趴在了她的肩头，用四只爪子牢牢勾住了她的衣襟。

　　然许明意并未动作，竟直接将他从自己肩上扯了下来，裴疏眼露茫然，而后便是恼怒

　　“本宫好心提醒你，你竟敢拉本宫下来垫背！”

　　“你没看到那狸奴是何作态……”

　　他边张牙舞爪叫嚣时，如意早被江潇月抱了起来，此时被她温言细语安抚着

　　“娇娇，在灶神大人面前要乖些。”

　　许明意听闻他叫了半刻，唯恐扰庙中神，惩罚性的轻拍了拍裴疏的屁股。

　　原是喋喋不休的裴疏骤然被打，猫猫脸上从不可置信到震怒，他大叫道

　　“本宫定将灭你满门！”

　　然许明意不懂其中意思，只是两手将他抱起，对着灶神拜了一拜。

　　等做完这些，裴疏气鼓鼓不让她抱时，吟霜快步走了进来，至她耳边耳语几句，听过她话后许明意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裴疏变成狸奴后，耳力显著，很容易就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宋时来了，此时就在门口等候。

　　裴疏甩了甩尾巴，不悦的趴在跪垫上望她

　　“当真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此刻有婚约的妻子就在身侧，竟也敢如此大胆。”

　　许明意明白宋时找她所谓何事，虽她与宋时并无情义，如今在已有婚约的江潇月面前还是有所愧疚，于是乎她客气道

　　“江小姐，我先与僧人前去里厅一叙。”

　　江潇月面上笑意不减，只是那双美目定定望了许明意一眼，而后道

　　“明月去了便是。”

　　闻言，许明意携着裴疏疾步往门外走，即到门口时候，欲用裙摆遮住了他的身子，便可使外人看来并无不妥。

　　然内里的裴疏被迫当登徒子一瞥裙底风光，挣扎着要出来，却又被许明意盖了回去，无法，他好半天才闭着眼，小猫脸紧皱着道

　　“实在是光天化日下，伤风败俗。”

　　“明意。”

　　宋时遥遥见她来，面上凝色又添几分，快步至她面前，垂头望她许久才开口

　　“最近天寒，要多着些衣物才是。”

　　许明意疏礼的委身行礼，而后道

　　“如今宋大人与我已非婚约之联，宋大人还是不要偏颇较好。”

　　闻言，宋时面上现出一抹伤心之色，只闻他隐忍道

　　“明意，你可是在怪我？”

　　许明意有些诧异，思来想去也不觉自己何时给过他自己与他情投意合的讯号，蹲在她裙底的裴疏探出半个脑袋，偷摸打量着面前的宋时，又望了望一脸疏远的许明意。

　　这定然是许明意因着宋时不愿拼上官名争取一番而耍闹着脾气。

　　他倒像是那拆散二人的恶人了。

　　二人默了片刻，宋时才继而道

　　“是我不好。”

　　“今日来是为着上次明意嘱托我之事。”

　　他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软毯，那软毯似乎还包裹着什么，裴疏粉红的鼻头动了动，竟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宋时将软毯拿了出来，面带了犹豫，有些担忧的望着眼前的许明意，好久才道

　　“明意，还是不看为好。”

　　许明意内心自然是不惧的，此时娇娇就在自己脚边蹲坐着，可宋时一向妥当，他从哪可得来而笃定是娇娇的尸身呢？

　　“无妨。”

　　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接过那个软毯，隔着布料，还能触及其中冰凉的毫无气息的尸身。

　　将其打开，内里却是有一只和裴疏差不多大小，连毛色，模样也有七八分相似的小猫尸身。

　　然它却十分让许明意觉得眼熟。

　　似是在哪见过。

　　一旁的吟霜偏头望了一眼，也觉熟悉，却也没当场发作，许明意看过后，小心将其包好，而后对宋时道

　　“多谢宋大人。”

　　她委委欠身，欲要行礼，宋时伸手想去扶，却又无从下手，只得道

　　“我与明意不需如此客气。”

　　想到江潇月还在内里，许明意并不想多与宋时谈论，却也不免得感谢他为此事尽心尽力，故而仓促道

　　“此事多谢宋大人费心，若明意有能帮到宋大人的，尽管开口。”

　　“今日还须回寺待客，无时与宋大人寒暄，改日定厚礼赠上答谢大人。”

　　闻言，宋时还有话欲说，却见她因裙摆下的裴疏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而为难的神色，只得敛眉道

　　“那便改日再约，明意。”

　　说罢，旁边有书童为他撑伞，将他迎上马车，他掀开车帘对许明意道

　　“明意，珍重。”

　　许明意不曾回话，只点了点头，目送着宋时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皑皑雪中，才又将那软毯打了开来。

　　“吟霜，你来看看，可曾觉得眼熟？”

　　此时裴疏也挣扎着从她的裙底钻出，未来得及呵斥几句，就瞥见了她怀中的尸身，圆溜溜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些。

　　吟霜只多端详一眼，便出言

　　“这是那日三皇子殿下赐给小姐的狸奴。”

　　裴疏两只爪子扒着许明意的衣摆，也很是讶然，那软毯中的猫早已失去了气息与体温，死了有一阵时间了。

　　“宋大人既笃定此为先前我们府中的狸奴，必定是从三皇子身边得到。”

　　“难不成，那日赐给我讲小姐无果，竟恼羞成怒将其扼杀？”

　　闻言，裴疏下意识开了口

　　“本宫从不做如此不堪之事……”

　　可既是如此之说，他也想不出为何这只狸猫会死，分明前日还抱着他的手指耍狐魅性子。

　　然许明意抿了抿唇，望着怀中那僵硬的尸身，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约莫是如此了。”

　　“我竟没料想到那三皇子如此暴戾。”

　　听闻此话，裴疏不悦，攀上了她的肩，面露恼色

　　“本宫怎会做此等杀生之事，何况还是本宫亲自选入的猫。”

　　然许明意不解他话语之意，只小心将他从自己肩上抱了下来，而后朝吟霜道

　　“这狸奴是因我而死，你抱着它问灶神庙中僧人可有地葬它？”

　　“在此风水宝地，必能早日超生。”

　　闻言，吟霜接过她怀中包裹好的尸身，行过礼后迅速往庙中而去。

　　裴疏还欲要解释什么，就被许明意一把抱起，然落在她怀中时，裴疏也不忘恼怒道

　　“杀害这狸奴之人必另有其人，你怎敢污蔑本宫。”

　　许明意听闻他伏在自己肩头不住叫着，却也只是伸手轻抚了抚他的头，而后心事重重道

　　“别怕，娇娇，娘亲定不让你陷入如此境地。”

　　语罢，踏着雪快步往庙中而去，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恰在庙中旁偏室，江潇月立于佛像之前，透过棱窗，看方才许明意站立之地，不曾出声。

　　倒是旁边一眼生的侍女出言道

　　“小姐，这许家小姐甚不懂分寸，您待她如此之好，她还与宋大人有来往。”

　　然江潇月面上笑意依旧，恰如身后神佛，她淡淡道

　　“我与宋时不过逢场作戏。”

　　“偏他也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