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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聘书 ...

  •   “吟霜,去看看。”

      许明意没什么菩萨心肠,却也看不得见死不救,全然当为娇娇积攒福报,闻言,吟霜轻步踏了过去,用手拢开雪包,骤然发出一声惊呼。

      “小姐,这似是之前咱们府中那只。”

      许明意听闻此话,手中的暖炉都被撇落,她急匆匆奔去,只见裴疏软绵的毛被雪水打湿,贴着皮肤,四只粉红的爪垫上满是血水。

      小小一只猫,就如此落在雪中。

      许明意也宛若有心疾一般抽痛起来,她忙伸手将裴疏抱了起来,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葱葱玉手因着触了积雪,泛红一片。

      “请行医来!”

      她的里衣因抱着裴疏而被刺骨的雪水浸透,濡湿一片,然她仅是满目慌念,拥着裴疏往里屋走。

      尚书府落没,已无权求唤宫中御医,仅能请西街的赤脚医生来,那赤脚医生方才踏入尚书府的门,见需诊治者是只狸奴,连道荒谬,踩进来的那只脚也便收了回去。

      许明意闺房中生了旺火,将裴疏放在暖炉软袄之上,也未见得清醒,急色下,她忙道

      “去国公府,恳请江小姐来府中一叙,就言十万火急。”

      吟霜得了令,很快去请,只剩许明意轻轻用干软的绣帕替他细细擦身上的皮毛。

      即房内暖如初春,裴疏依旧四肢疲软着,身体发冷,许明意小心裹着他,将其放在自己腹部,妄图将其身子暖化。

      江潇月很快赶来,怀中似乎还捧着好些药材,不待府中下人去迎,堂堂国公府小姐,不重涵养姿态,大步朝许明意房中而去。

      “明意。”

      江潇月同吟霜一同到了房内,才刚开口就见许明意怀中奄奄一息的裴疏,拧起了眉。

      “我猜也是狸奴之事,所以尽管带了些药材来。”

      她言说着,将所带之物递给吟霜,尽是些减量的着寒之药,而后便吩咐了下人去煎,等待间,见裴疏状态愈发不佳,她只得对许明意道

      “狸奴与人无异,入寒须得补温,如是洗浴之热汤,或许能缓解一二。”

      “且明意你也污了衣物,不如先行整理一番。”

      闻言,许明意不待犹豫,唤人温水,沐浴。

      暖房中有热气腾腾而起,许明意的衣物也尽数被雪水沁湿,故也一同更了衣,入了浴。

      檀木杅中盛了花水,是女儿家的样式,裴疏虚弱睁眼时,却见着了有伤风化之像。

      他被一柔软细腻之物包裹着,悠悠转醒时,只见许明意着一件里衣,而此时被水浸透,形同虚设,和赤身也无二了。

      “有辱家门。”

      裴疏自顾不暇,却也看不得如此画面,虚弱出声,却是尖细的猫叫。

      此声惊动了二人,裴疏这才发觉自己身量小了许多,而许明意则是如大梦初醒,愈发往他那处靠近了些。

      “娇娇,你好些了吗?”

      她心生急切,踏水而去,眼见她赤身而来,裴疏即未有好转,也勉强伸出四只软弱无力的爪子在水中滑游起来。

      “男女有别,你我未成婚,怎能同我共浴!”

      裴疏哑着嗓子,零散的说出这句话,许明意却只闻他虚弱叫着,走得更快了些,好容易将他从水中捞起,裴疏勉力挣扎起来,却猛然被人揪住了后脖颈。

      同高高在上,从未受过九五之尊胁迫之外的裴疏而言,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他毛茸茸的爪子不自觉的开始虚空踩奶着,摇摇晃晃,却过分可爱。

      裴疏猛然惊觉,却不自主的想要做这个动作,和听命于许明意的顺从感。

      “你竟敢挟持本宫!”

      “为何本宫会如此作态,莫不是你对本宫下了药?”

      然许明意面上现出惊喜,不仅是为他苏醒,似还有别的原因,她喃喃自语道

      “那日江小姐教我的当真没错,如此便能让娇娇将我当成娘亲。”

      她唤人进来予她更衣梳妆,裴疏被裹在一个软袄中,动弹不得,待她重整妆发后,才带着裴疏往房中走。

      裴疏已经气急攻心,任由她抱着自己走,见房中还有国公府江小姐才骤然警醒了些。

      为何国公府小姐在此,尚书府被冤,难不成恼羞成怒,竟想协同国公府夺权?

      他勉强支棱起来,好在猫的耳力极佳,此时她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他的耳里。

      “眼看是没事了。”

      江潇月以手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淡笑着道,许明意此时也松懈了些,笑着回

      “多谢有江小姐相助。”

      “无妨,世家小姐中,我唯和明意有话可说。”

      她像是想到些什么,与身旁侍女耳语了几句,很快有人提着一匣子的物件而来。

      “明意可有聘猫请灶及立棍于土堆如厕?”

      闻言,许明意愣了神,好些会才答

      “并无,娇娇是我路边捡来,至于如厕……”

      她细细想来,竟从未见过裴疏如厕,紧接了一句

      “未曾。”

      “下聘,虽是从路边捡来,却也得走些形式,不然易走丢,易生病,易丧命。”

      闻言,许明意琢磨起来,杏眼微转,望向一旁听得兴致缺缺的裴疏。

      自养娇娇以来,确是走丢与险些丧命几次。

      “多谢江小姐提醒。”

      “狸奴天生喜沙,故需准备土沙供以。”

      江潇月命人将箱子打开,内里赫然装满一匣子的黄沙,她又叮嘱道

      “须得放于府中供他如厕之地。”

      闻言,裴疏挣扎起来,小猫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与抗拒。

      未出阁的女子竟议论起皇家贵子的,如此隐秘之事,论以国法,是必要行拔舌之刑的。

      许明意见他被提及隐晦之事而恼怒,一把捞进了怀中,安抚片刻,才起身谢过江潇月

      “今日洽谈,大之有益,多谢江小姐。”

      “怎的还如此生疏,唤我潇月即是。”

      江潇月轻捉住她的手,笑意盈盈道,闻言,许明意改了口。

      “多谢潇月。”

      “既无他事,我便先行一步,改日再约明意于我府中一叙。”

      话毕,她作势要走,许明意似是想到了甚么,正色道

      “我还有一事想要恳求潇月。”

      说着,她屏退了房中侍从,只留下江潇月及其身边侍女。

      见状,裴疏的猫猫头猛然扭转,隐隐还带了几分喜色。

      定是要谈些不予外人所知之事了。

      “明意尽管说。”

      江潇月很是爽快,如新月皎洁的面孔带了些笑意。

      “先前宫中一事,潇月有目共睹,当日三皇子殿下言说已处决,只今日又重见,虽不知为何,但为避免烦恼,还请潇月不要外传。”

      她今日捡到裴疏时,发觉他爪垫上隐隐有血痕,想来必定是从宫中一路逃窜而回,以至于足伤而身弱。

      闻言,江潇月也不多问,只回

      “我明白。”

      裴疏见聊到己身,又兴致恹恹的趴了下去,心中腹诽。

      两位世家小姐,不聊脂粉,也不聊家族,尽聊些怪异之事。

      他柔软的爪子踏在了许府地板上,骤然刺痛,却梦中惊醒,他频频后退几步,思索起来。

      他变成这狸奴的契机,是何?

      回想每每变为狸奴时,似有心疾发作之症,但若是言说契机为心疾发作又太过笼统,当日在青宫,也不免有心疾发作之时,也未曾有变化。

      裴疏吟思起来,全然没注意身后的许明意已端着一碗汤药徐徐走来。

      想入神时,被人拦腰捞起,放在了腿上,裴疏还未看清来着何人,便被许明意用一汤匙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嘴边。

      “娇娇乖,乖乖喝药,娘亲给你好吃的。”

      她语气轻柔,若似哄孩童般轻摇,然裴疏见伸至自己嘴边浓黑泛苦的药水,伸出了爪子,将那瓷勺推开了些,很是矜贵道

      “入本宫口中的膳食,须得银针试毒,再有人试过,才可入口。”

      “此等来历不明之物,本宫断然不可入口……”

      他喵呜说着,却猛然又被一双白腻的手拎住了后脖颈,下意识的,他的爪子又开始踩奶般舞动。

      “……”

      “大胆!”

      “若本宫恢复己身,定当要取你性命……”

      然还未说完,那勺汤药就顺着他的嘴角流入了嘴中,苦味瞬间蔓延,以往食药,定是有人备好饴糖供他去苦,如今少了饴糖,当真苦得难以下咽。

      裴疏本就不愿喝此汤药,更何况味道如此难捱,他刚要吐出,却闻许明意道

      “若娇娇吐到身上,又得带娇娇去沐浴了。”

      闻言,裴疏脑中联想方才景象。

      水雾袅袅,许明意裹在里衣之下,被温汤浸湿,而显露出的曲线,及白皙的皮肤。

      他有些恼羞成怒,犹豫许久,视死如归将药液尽数吞下,而后颤巍巍道

      “不知羞耻。”

      然许明意见其方法奏效,面生欣喜,抬手又喂了一匙,直至如此将那碗苦得裴疏不愿睁眼到汤药喂完,才满意般拍了拍他圆滚的尾巴根

      “娇娇真乖。”

      本就十分不快的裴疏被这动作吓了一跳,炸了毛,他立即逃向离许明意远些的地方,也不知这是她第几次做这种逾矩之举,他竟不愿再出口训斥了。

      大约是因人猫殊途。

      裴疏提防的看着欲要来抱他的许明意,逃蹿片刻,而后无果,被许明意提溜着后脖颈,提回了床上。

      总觉变成这狸奴后,比心疾还易命不久矣兮。

      好容易熬到许明意松了手,他才奄奄一息的躺在软榻上,任由她用一把银梳小心翼翼的替自己理着毛。

      今日他算是看开了,既来之则安之,趁变成狸奴的时日,多用些白肉,对自己的心疾大有益处,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他伸爪一把拍掉了许明意手中的梳子,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淡淡道

      “本宫饿了,去给本宫寻些吃食来。”

      许明意见他眨巴着眼睛冲自己喵喵叫,忍住撸他脑袋一把的冲动,吟思起来。

      那日江潇月同她说了许多,她都一一记了下来。

      事出有因,即使是猫,一些行为也必定是想要告诉她些什么,她思考了片刻,才恍然惊觉一般,翩然起身,朝他道

      “娇娇,乖乖等娘亲回来。”

      说罢,便掀帘而走,裴疏见她通人性,勉强接受了她喂自己喝药的恶行。

      既如此乖巧,那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想罢,他又躺在了软榻上,晃着尾巴等许明意过来,许久,许明意捻着一小捆薄荷走了过来,放在了裴疏的面前。

      裴疏没看清是何,两只爪子着地,伸了个懒腰才故作矜持的走过去,然仔细一看,却是绿草,有些不忿道

      “你就给本宫吃这个?”

      然还未待他将话说完,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直冲鼻腔,几乎是一瞬间,裴疏就不可自控的扑到了那簇薄荷叶上,四只爪子死死抱住叶梗。

      直到猛吸了几口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给本宫,下了什么迷魂药,这是何物?”

      许明意见他喜欢,面上欣喜之色愈加,忍不住用手去逗弄他的下巴,亲昵道

      “娇娇是不是很喜欢呀?”

      然裴疏面露不可置信,却忍不住往那薄荷叶上蹭,许明意的手上不知为何也沾染了足量的味道,引得他不自控的去蹭许明意的手指。

      “本宫命令你立刻将这草叶拿走。”

      然他愤怒说着,落在许明意道眼中,只能见裴疏用毛茸茸的脑袋不停蹭着她的手,嘴上不住喵喵叫着,看得许明意心生喜爱,她轻偏低头,忽而用唇覆在了他脸颊的侧面。

      “吧唧。”

      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暧昧声响。

      裴疏的身体僵硬一瞬,很快就变得清醒,他猛地撇开怀中的绿草,几乎是恼羞成怒的瞪着许明意,犹如那群老得不成样的御医,吹胡子瞪眼道

      “登徒子。”

      “你竟敢揩本宫的油水!”

      然许明意听不懂他猫猫语中的愤怒,又猛亲了几口,将口脂都印在了他的脸上,以至于到后程,裴疏已经四脚一蹬,不管不顾了。

      到了熄烛休憩时,许明意才端来一盘子白肉,眼见救命之药来,裴疏便埋头苦吃起来,也不顾得白肉腥臊无味,亦或是无人试吃以银针验毒了,变成狸奴后食白肉也不觉难以下咽。

      许明意蹲在旁边支着脑袋看了好一会,才缓行至桌前,路途中不小心磕碰到何物,还很是紧张的回头看一眼裴疏的反应,才放下心继续走。

      裴疏不知她小心谨慎,将盘中之物吃了个精光,下意识又想叫延北作些动静,试探自己的心疾,才想起,狸奴之身,并无心疾。

      他愣了愣神,不免得嘲弄自己。

      连一只狸奴都比不上。

      也难怪皇子之争,从来未有人将他当个人物。

      正想着,他余光瞥见许明意埋头伏案,点灯而书,他是自觉许明意无甚诗书之情的,毕竟传闻她腹中无笔墨之言,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此番夜班书文,不是串通国公府密谋就是同那宋时不明不白的交信。

      他猛地跳上梨花木桌,爪子沾染上了些墨液,沾染在了纸上,印出一片爪印。

      许明意见状,嗔怪几句,倒也随着他去。

      裴疏将头探到了她笔下的纸上,却见一副娟秀字迹,很是不可思议般抬头。

      莫不是找了代笔?

      然许明意下笔,依旧干净利落,笔锋轻柔。

      原以为她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小姐。

      他低头,又仔细看了其纸上内容,喃喃细语。

      “一只猫,于北街西南方向寻得,以一金铃下聘带回,今择良辰吉日,聘其为许府……”

      他细细读过,才发觉,这竟是纳他的聘书?

      只是从格式礼化上而言,此为纳妾的聘书。

      “你竟敢让本宫当妾?”

      裴疏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她,琢磨片刻,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她与自己虽有婚约,可她心却不在此,而是和宋时情投意合,若她真有与宋时私奔之意思,岂不是……

      他倒吸口冷气。

      这登徒子竟然让他作妾,让宋时作正室。

      一想到宋时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他就有些怒火中烧,一跃而起就要撕烂那张聘贴。

      然,寄人篱下,实力悬殊,他很快就被许明意一把捞在了怀里,还抓着他的一只爪子去印桌上的红泥。

      “大胆刁奴!”

      他挣扎着,另外三只爪子死死扒住许明意的手臂,然手却还是被迫在那张笔墨黄纸上摁下了印。

      小小的爪印印在了正中,许明意似很是满意,也伸出手,在他的爪子旁边,虔诚珍重落下印,欣喜道

      “以此为契,以礼为聘。”

      “此后,你就是我的猫了,娇娇。”

      裴疏一鼓作气,欲要再撕,却被许明意拍了拍屁股,放在了地上,等他再跳上案台时,许明意已经将聘书收在了匣子中,很是小心的上了个金锁。

      裴疏无法,只得怒瞪着她,却见她便然回首,摸了摸他的头。

      “娇娇,可喜欢娘亲?”

      裴疏闻兮,脸涨红而怒言

      “本宫才不叫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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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开始修文,前期剧情可能会有更改,但万变不离其宗,核心梗不变,秀文完成后恢复每周三周六更新。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