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巢》北沙

46、第 46 章

　　待宋暄他们行动后，赵浅浅给自己也收拾了下，看着镜中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自己，赵浅浅挑起一侧嘴角。

　　不让她去她就不去了？赵浅浅心想，她可不是这么听话的人。

　　她选择了与宋暄他们相反的方向，一是担心被宋暄他们撞见，二是觉得那边的街市要偏僻一点，人不如这边多。

　　赵浅浅看似漫无目的沿着街走，实则一直关注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

　　京城的街道四通八达，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可疑的人都没看见就算了，眼看就要走到宋暄他们布控的那片地方去了。赵浅浅都准备打道回府了。

　　就在她转过一个墙角后，一道非常微弱的，不同于周围其他人平缓的脚步声忽而出现在她身后，就像刻意放轻了一样。

　　赵浅浅眉心微动。

　　不着痕迹朝人少的地方移动，拐进了一条通往护城河的巷道。

　　果不其然，有人跟了上来。

　　一阵风扬起些许掉落的泛黄树叶，同时，一股说不上臭，但又有些刺鼻。赵浅浅忽然想起宋暄提过阿沙勒是胡人，听许多人说胡人除了体型高大，身上总有一股异味。

　　想到这，赵浅浅更加确定她身后之人的身份，顿时加快脚步。

　　跟在赵浅浅身后的人的确是阿沙勒，上次杀了一个女人之后，街上一直有官兵在巡视，他便躲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宅子里。一连藏了五六天，他实在闷得慌，趁着夜里出来透透气。

　　出来后心中的烦躁不仅没消，反而更躁郁难耐。这时，一抹亮黄色身影进入他眼中，还是一个人。

　　阿沙勒嘴角一挑跟了上去。

　　看着眼前女子越走越偏，他心中甚是满意，都不用他自己想办法引到没人的地方。

　　一个转角后，谁知那女子的身影便消失了。阿沙勒急忙上前两步，竟然真的不见了。他低声咒骂道：“他娘的！”紧接着狠狠拽了一下衣领，仿佛被紧紧锢得喘不上气。

　　就在阿沙勒四处张望时，赵浅浅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脚步轻伐如猫一般，在阿沙勒还浑然不知时，人已经悄然无息到了他身后。

　　赵浅浅右手一抖，一柄匕首已然出现在她手中，刀锋的亮光在黑夜中一闪而过。她屏住呼吸，蓄力直冲上前，刀尖直指阿沙勒后腰。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阿沙勒时，他似乎察觉危险，猛地一个回头，电光石火间，整个人忽地绷成一张弓，胯骨已一个夸张的弧度顶了出去，躲过了这一击。

　　阿沙勒回身，看清是谁之后，非但不怒，反而笑出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个小娘们。”阿沙勒偏头看了眼被匕首划烂的下摆，要不是他躲得及时，这刀痕就落在他身上了。阿沙勒上下打量着将匕首横在自己眼前的赵浅浅，“你跟她们不一样，够味，我喜欢。”

　　赵浅浅眉头紧锁，一击不成整个人成防御姿态，警惕地看着阿沙勒。听到阿沙勒的话，她就确定她找对人了，之前的女子就是他动的手。只是——

　　借着一旁的灯火，她看见阿沙勒双眼猩红，额角青筋蹦起，眼中似有癫狂之意。

　　赵浅浅心头一骇。此人状态不对，她不是他的对手。

　　目光扫过四周，前方就是护城河，沿着河再往前走就是宋暄和谢晏布防街区，只要她把人引到那边……

　　看了看犹如一座小山的阿沙勒正朝她走来，赵浅浅深吸一口气，攥紧匕首就迎着阿沙勒跑去。

　　阿沙勒兴奋地吼了一声，展开双臂，握着拳头就要往赵浅浅身上砸去。

　　拳风擦过赵浅浅耳际，下一瞬就要落在她肩头。千钧一发之际，赵浅浅猛地屈膝，拳头扫过她头顶。随后起身左脚一迈从阿沙勒手臂下穿了过去。

　　一秒也不耽误，一刻也不回头，用出她此生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去。

　　身后传来阿沙勒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由远及近的飞快的脚步声。

　　“再跑快点！可千万别让我抓住了！”

　　一时只听得见心脏飞快跳动和胸膛剧烈起伏的声音。忽然，头皮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大力扯住了她的头发，赵浅浅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向后倒去，一抬眼就对上阿沙勒猩红的眼和怪异的笑。

　　赵浅浅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这么莽撞。

　　“跑啊！再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哪里去。”阿沙勒盯着自己手中的“猎物”，阴恻恻笑起来。

　　似乎完全没法忍耐了，阿沙勒手探向赵浅浅。

　　赵浅浅缓过劲来，厉声道：“滚开！”

　　手臂挥动间，一滴血落在她的裙摆，紧接着一滴又一滴。

　　把柄匕首赫然插在阿沙勒的手掌，径直穿透了整个掌心，然而阿沙勒居然连一声痛呼也无，只是定定看着手上溢出的鲜血。

　　随后他抬眸看向赵浅浅眼底的红色好像更深了。

　　“找死。”

　　赵浅浅被阿沙勒看得发毛，心底蓦地腾起一股凉意。忽然，阿沙勒身形一动，眨眼间人就到了赵浅浅面前。

　　纤细白皙的脖子陡然被擒住，紧接着赵浅浅双脚离开地面，整个人被阿沙勒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提了起来。

　　空气一下被阻断，赵浅浅痛苦地想要拉开如铁钳一般的手掌。脖子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呼吸困难，似乎下一刻她便要窒息而死。

　　赵浅浅从来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尽管力量悬殊如此之大，她还是试图攻击阿沙勒，以求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赵浅浅瞧准时机，将浑身力量汇聚一处，双手扶着掐住她的手，抬脚。

　　用脚后跟精准的踢向阿沙勒脖子一侧。

　　刹那间，空气猛地灌入肺部，阿沙勒倒地痛呼。不等自己调整好呼吸，赵浅浅当即拔下阿沙勒手上的匕首，往他右肩窝一扎。

　　“啊——”

　　任阿沙勒如何挣扎，赵浅浅屹然不动，匕首稳稳地扎在他身上。等阿沙勒失去抵抗力之后，她才剧烈喘息起来。

　　正是这声惨叫，引来了宋暄他们。

　　等宋暄和谢晏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赵浅浅瘫坐在地上又是深呼吸又是咳嗽，阿沙勒躺在一旁捂着肩膀惨叫。

　　谢晏立即让人控制住阿沙勒。宋暄则扶起赵浅浅，担忧道：“浅浅姐，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赵浅浅此刻说不出话来，只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脖子来回答宋暄。

　　宋暄这才看见赵浅浅脖子上与宛莲如出一辙的淤痕。

　　“这……快叫大夫！”宋暄吩咐道。

　　赵浅浅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声音沙哑道：“是不是他？要不是的话咳咳老娘就白被掐了。”

　　见她真没什么大碍，宋暄哭笑不得：“押回去审了就知道了。”随后宋暄又压低声音，“浅浅姐，小侯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赵浅浅嘴角一抽，讪讪笑着。

　　这……确实是她私自行动，虽然但是总之，这人不是抓到了嘛。

　　赵浅浅如是想着，愈发觉得自己没错了。

　　谢晏沉着脸走过来，睨了她一眼，冷哼道：“把你显着了。”

　　“要不是我，你们还没逮着他呢！”赵浅浅扯着嗓子道，说着人还想上去跟谢晏理论一番。

　　宋暄连忙拉住她，然后挡在两人中间：“侯爷也是担心你安危，没其他意思，浅浅姐，你别跟他计较。”

　　等了半晌也没见宋暄来跟他说话，谢晏才凉飕飕道：“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谁给她收尸。”

　　赵浅浅翻了个白眼：“我多谢你。”

　　看两人还是跟往常一样，宋暄也不担心了。将目光重新放到阿沙勒身上 赵浅浅那一刀扎得很深，整个刀身都没入血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阿沙勒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由士兵们架着拖起来。

　　宋暄面露狐疑，想不通关窍。

　　这时，谢晏冷冷的声音传来。

　　“带回去。”

　　＊＊＊

　　大理寺。

　　一桶凉水自头顶倾泻，阿沙勒瞬间睁眼。霎时被烛火晃着，他有些不适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以及面前的人。

　　他被绑在椅子上，面前坐着的人正是宋暄和谢晏。

　　阿沙勒不屑地笑了笑：“我犯什么事了？你们凭什么抓我？”

　　宋暄看着他灰色的瞳孔，一字一句道：“阿沙勒，你先是在酒楼杀了王芳心，然后又再次作案杀了春红院的宛莲，我说得对吗？”

　　阿沙勒嗤笑：“说什么玩意，什么都往老子头上戴，说我杀人，证据呢？”

　　“那你昨晚尾随那位姑娘做什么？送她回家吗？”宋暄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她说尾随就尾随，我顺路罢了。倒是她在我身上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你们怎么没把她也抓进来？”

　　“冥顽不灵。”谢晏忽然道。

　　宋暄失笑：“行，你不承认也没关系。那你先说说，你并非大虞的人，却说着这么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你来大虞有什么目的？”

　　“我一个走货商，来这里当然是来赚钱的，怎么，这也不行？”

　　见他油盐不进，顾左右而言他，宋暄也有些那他没法。

　　趁他昏迷的时候，将他在赵浅浅脖子上留下痕迹与前两名死者进行了比对，结果是完全一致。这说明他们没有找错人，凶手就是他。只是仅凭这个，没有办法定他的罪。

　　该怎么找突破口呢？宋暄头疼。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

　　这时谢晏忽然道：“你一个异域的走货商，在京城站稳脚跟恐怕没少下功夫吧？”

　　“你想说什么？”

　　谢晏悠悠道：“让我猜猜，你背靠着谁呢？”

　　谢晏说完这话，宋暄都能看见阿沙勒紧绷的嘴角和额头的密汗。

　　正如宋暄所见，阿沙勒在紧张，尽管他竭力掩饰，但细微的表情出卖了他。

　　紧接着，谢晏的一句话彻底击破了他的防线。

　　“不会是王家吧。”

　　阿沙勒脸色陡然一变，证明谢晏所言非虚。他一改刚才的放松，整个人开始紧绷起来。右手搭上左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一块地方。

　　由于阿沙勒的动作，他小臂的衣物被撩开，露出了一小块红色。

　　宋暄目光被吸引，看向阿沙勒的手腕。那里有两条红色的交叉的疤痕。

　　奇怪的疤痕，宋暄想着。

　　片刻后，一道灵光闪过，视线重回那块疤痕。

　　红色的，两道交叉的疤……好熟悉，是谁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