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巢》北沙

38、第 38 章

　　谢晏低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宋暄双手拢了拢着外袍，垂眸不语。他不明白谢晏在生气什么，差点被欺辱的人是他。

　　嘴唇翕动，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谢晏又道：“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敢跟他走，谁给你的胆子？！出事了怎么办！”

　　宋暄莫名有些委屈，他并非毫无戒备就跟着人走的。

　　“我……”

　　“之前吴建怎么对你的忘了！怎么就不长记性。若是二皇子真的得手了你找谁哭去？谁敢帮你！”

　　“我若是没来，你怎么办？！”

　　谢晏越说声音越大，宋暄刚刚本就受了惊，被谢晏这么一说，心里也很是不爽。

　　“我也没有让他得逞啊，上次没有这次也没有。”宋暄如是说道，“再说侯爷又是我的谁？凭何训斥我。我很感激侯爷及时赶到救我，宋暄在此谢过。”说罢取下身上的衣物还给谢晏，转身就要走。

　　谢晏被这一声质问刺激得不轻，胸腔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是他的谁？谢晏冷笑，看来还是自己对他太好了。他谢晏是什么人，放下身段陪他演这么久也是够了！一片好心偏偏人家不领情，那也就没必要再装君子了。

　　刚走出几步，猛地一股大力袭来，宋暄瞬间落入一个硬邦邦的怀里。刹那间与谢晏幽深的黑眸对上，错愕了一瞬，随即伸手就推。

　　“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想你对我有点误会。”

　　闻言，宋暄的动作一滞。只听谢晏接着道。

　　“我那些名声可不是什么传闻。原本想慢慢来，怎料你这么不识趣，我也不想等了。”

　　宋暄整个人僵在那里他没想到谢晏竟然现在发难。若说他不知道谢晏的心思那是假的，再迟钝也能看出些端倪。但他装作不知道，接近谢晏也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罢了。

　　思索间，唇边一热。宋暄蓦地回神，两颊爆红，慌不择路间手忙脚乱推搡起来。但力量悬殊，那双手仍旧稳稳锢在他腰上。双眼圆睁，下意识捂住嘴，看向始作俑者。

　　谢晏挑唇一笑：“还要装作不知道吗？”

　　宋暄：“！”

　　“你跟着我如何？一定比跟二皇子好。”

　　若说方才还有些旖旎的气氛，这句话一出荡然无存。宋暄浑身血液冰冷，冷冷地看向谢晏。谢晏作势要再次亲下来。

　　啪——

　　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响亮。

　　谢晏的脸侧着，脸颊上赫然是一道红痕。宋暄也趁机挣脱他的怀抱。

　　“侯爷喝醉了。”

　　谢晏顶了顶腮，抬眼看向面带愠意的人。忽地笑了：“怎么，我说错了吗？二皇子那弱鸡能给你什么？怕是半分欢愉也没有。”

　　“你！”宋暄不欲与他多说，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不答应，不同意。告辞！”

　　宋暄胸膛闷闷的，脚步急促，现在他不想看见谢晏，一点也不想。

　　“你就这么走了，不担心你哥吗？”

　　宋暄脚步猛顿，倏地回头。他哥在千机营，而千机营是谢晏麾下！

　　“你威胁我？”宋暄死死盯着谢晏。

　　谢晏缓步而上，走到宋暄面前。抬手在他脸侧摩挲，含着笑意，语调轻轻：“我说了，你对我有误会。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怎么样，再考虑考虑？”手指顺着下颌滑向脖颈，再向被撕烂的领口移动，“你这个样子会宫殿可不行，明天准会传出闲话。”

　　谢晏逐渐靠近宋暄，压迫感瞬间袭来。宋暄这才惊觉谢晏藏在深处的危险。呼吸扫过他的耳廓，瞬间激起一阵颤栗。

　　“咱们少卿大人今晚在宫内私会男人。”说完还向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宋暄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晏的提议他想都不用想，绝对不会答应。可是他现在竟然用他哥来威胁！

　　“你无耻！”

　　“嗯？阿暄骂我无耻。”谢晏笑了起来：“我很开心，你终于了解我了。”

　　宋暄气极，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

　　“你也要这般羞辱我！”

　　谢晏握住宋暄指着他的食指，道：“你看你今晚得罪了二皇子，日后指定要给你使绊子，那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但你若是我的人，那就不一样了，我定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而且，我这人一向三分钟热度，说不定没隔多久我就腻了，到时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这样可好？”

　　“不。”

　　顺着手指向上移，握着纤瘦的小臂，一个用力人就又回到了谢晏怀里。这次宋暄没有反抗了，只是沉默着不看他。

　　谢晏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想好没？若你顺从，你哥的性命自然无忧，若是不从，那……”谢晏故意拖长声音，观察宋暄的反应。

　　宋暄掩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指关节发白。难怪在那时会让他哥进千机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也怪自己天真，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了。

　　半晌，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不要告诉我哥。”宋暄深深闭了闭眼，喃喃道。

　　谢晏挑起嘴角，笑道：“同意了？”

　　宋暄不答。

　　可谢晏偏偏就要听他亲口答应，一个劲儿地追问。

　　最终在谢晏的软磨硬泡下，宋暄终于吐出了一个“嗯”。

　　宋暄不得不答应，他哥的性命捏在他手里。只是为何心口像被堵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吸入的冷风盘旋在心底，曾经温热的心在此刻冷却。

　　宋暄低垂着头，将脸隐在阴影中。可他的背脊又挺得那么直。就像永远笔直的竹，即使被雨暂时砸弯了躯干，也要维持一身傲骨。

　　谢晏喊了声。

　　高柯听见后便过来了，走近就看见这场面，立即偏开视线，直直看向地面。

　　看宋暄那不情愿的样子以及对他家侯爷的了解，高柯心下了然。看侯爷那快咧到耳朵边的嘴角，高柯没眼看。

　　“侯爷。”

　　“准备马车，回侯府。”

　　高柯：“啊？现在？可是皇上那边还没结束呢？”

　　“就说我身体不适，宋大人心善，担心我，要送我回府。”

　　高柯傻眼了。

　　宋暄本就不爽，一听谢晏这么说，立即抬头骂道：“你放屁！”

　　谢晏一噎。

　　见自家侯爷吃瘪，高柯捂嘴偷笑。

　　谢晏剜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还不快去！”

　　高柯乐呵呵走开了。

　　向明崇帝汇报后，他大手一挥便放两人回去，还让谢晏好好休息。

　　马蹄踏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哒哒哒清脆的声音，而两人在车厢里相顾无言。

　　直到站在镇远侯府宋暄也没开口说一句话，那件还给谢晏的外袍再次披在他身上。

　　谢晏也不急这一时片刻，领着人就往侯府里面走。木已成舟，宋暄也不是一直沉溺在忧伤中的人。与其暗自伤神，不如寻求另外的出路。

　　正如他所想，刚进侯府就看见许多下人，甚至有不少面容姣好的侍女，十分符合谢晏骄奢的形象。转过几个回廊，似是进了内院，下人数量慢慢的少了许多，更多的是侍卫守在一侧，身形宽阔，直直伫立着，见着谢晏带了人也没有乱瞟。

　　随后高柯推开了一间屋子，谢晏径直进去，宋暄脚步顿了下还是随后而入。绕过屏风是一张红木桌，谢晏坐下，抬眸看向站着的宋暄，拍了拍身旁的凳子，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宋暄不是很想坐他旁边，奈何那人一直看着他，大有他不坐就这么耗着的意思。无奈，宋暄踱步过去坐下了。

　　紧接着就进来了几人，手中皆端着菜碟，不一会儿，刚才还空空如也的桌子就摆满了佳肴。最后高柯放下一碟点心便带着人出去了，临走前还冲谢晏揶揄一笑。

　　“看你刚才净顾着应付去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我府上的厨子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宋暄冷冷道：“我不饿。”

　　谢晏也不恼，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进宋暄碗里。

　　“侯爷不必如此。”

　　宋暄暂时不想理他，对谢晏的示好视若无睹，甚至撇开眼。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代表就要给谢晏好脸色看。

　　“你太瘦了，我可不喜欢一个骨头架子。”

　　宋暄立即瞪他，无声控诉着——我瘦不瘦关你什么事。

　　见人理他了，谢晏软下声音：“若是你哥回来看见瘦成把骨头了，得多心疼啊。”

　　宋暄刚想说不的话语被堵在喉头，嘴唇翕动半天也没再说个“不”出来。半晌，那只细白的手指终于拿起筷子，小口小口撕着鸡腿肉。

　　一旁的谢晏看着人小猫一样开始吃东西了，心情大悦，给自个也夹了个鸡腿，一人一个，刚好一对。

　　等谢晏都吃了一个鸡腿一个鸡翅再加一碗肉汤，宋暄的那个鸡腿还剩一半，给他盛的熬得发白的鱼汤还一口没喝。谢晏轻啧一声，难怪这么瘦，吃点东西跟要命似的，以后得多给他补补。

　　终于宋暄解决完了鸡腿，嘴边就递来了鱼汤，刚吃了油腻的，乍闻到隐隐约约的鱼腥味，宋暄当即眉头一皱，扭头表示拒绝。

　　谢晏也不强求，旋即放下。转手又拿了碟小盘子放在面前。

　　“吃点这个吧，你喜欢的。”

　　宋暄视线挪过去，看清是什么后一怔。是梅子酥，他不由得想起初到京城时，谢晏对他的处处照顾，还有不时从马车里拿出来的梅子酥。

　　这次宋暄没有拒绝。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眼前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晚膳用罢，宋暄不想与谢晏独处一室。便问：“我的房间在哪？”谢晏既然把他带到侯府来，自然没想着放他回去。

　　谢晏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在这与我一起。阿暄在想什么呢？”

　　宋暄这才打量起这个房间的陈设，摆件贵重，装潢富丽，原来谢晏直接带他来了卧房。顿时变得窘迫，浑身不自在。放在膝上的手指攥紧，余光瞥见衣袍上的银线，忽地想起自己还披着这个淫贼的衣服，顿时黑了脸。

　　这番神色的变化自然没逃过谢晏的双眼，他觉得好笑：“脾气还不小。”旋即拿出一件里衣递给宋暄，“先穿这个，明儿我让人再给你拿套新的官服来。”

　　看了看破烂的领口，宋暄接过，硬邦邦问：“在哪换？”

　　“就在这。”谢晏轻笑一声。

　　宋暄：“……”

　　“你看，又瞪我。去内室，又不是在这。难道阿暄想在这？”

　　宋暄翻了个白眼转身向内走去。三下两除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换好，不给谢晏可乘之机。

　　还没等他转身，后背就贴上一片温热。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宋暄一惊，想要转身。刚一动作就被谢晏抵住，肩上忽然一重，谢晏将头靠在他的肩窝，然后就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

　　这个变态！宋暄脖子一缩。

　　“阿暄，夜深了，该歇息了。”

　　“我不要睡——你干什么？！”

　　宋暄惊呼一声，瞬间天旋地转。谢晏竟然将他抱了起来，就往床边走。

　　他快十八了，尽管没经历过但也知道怎么个事。从站在侯府大门前他就知道今晚或许逃不过了。可是知道是知道，等真到这时了却又有些害怕了。

　　下一刻，后脑勺触到一片柔软，他被放平在床榻上。

　　谢晏：“阿暄在怕什么？”

　　宋暄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有些颤抖。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我没有。”

　　谢晏不语，只是含笑看着他。

　　随后，谢晏的手落在他的肩头，就要往领口探去。紧闭双眼的宋暄脑海里满是二皇子充满酒臭味的呼吸，就在谢晏指尖触碰到锁骨时，他猛地打开那只手，双手拢住衣服。

　　不，他不要。宋暄陷入了痛苦挣扎。得想想办法……忽然，宋暄伸手掐住左侧大腿，用力一拧。

　　只见身下少年贝齿咬住下唇，微微偏过头，眼尾泛红，在偏头的瞬间眼尾划过一滴泪，流入发鬓，脸上满是屈辱。

　　谢晏愣住。有那么一瞬间心乱如麻，细细想来，还是他逼紧了。阿暄年纪又小，刚刚又差点遭二皇子毒手，在花园撞到他时眼里的信任骗不了人。

　　可是他却做了和二皇子一样的事。

　　谢晏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混账。

　　不一会儿，来自上方的压迫倏地离开，宋暄缓缓睁眼，只看见一个背影，夺门而出。

　　咦，走了？

　　宋暄撑起身，只听见“砰”的一声，房间里只剩他一人。半晌，没见人回来，手放上胸口，深深松了口气。

　　守在门口的高柯正昏昏欲睡，忽地被开门的动静吓清醒。回头望去，他家侯爷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他瞟了眼谢晏的衣服，兀自奇怪。

　　这么整齐？

　　不等他多问，谢晏就疾风似的错身而过。高柯挠了挠脑袋，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谢晏走到一座亭子，吹了吹冷风才平复了复杂的心情。宋暄的一滴泪就让他停手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人都在他府上了，没道理停下，可他偏偏就是……

　　谢晏一把捂住脸，上下揉搓了数十下。一顿狂搓后，他猛地抬头，右手往腿上一拍。

　　想这么多干什么！他是用他哥威胁来着，但又没真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事不是？况且他自己都点头答应了！越想谢晏越觉得自己真傻逼，什么时候开始瞻前顾后起来。

　　对！他俩是你情我愿，做点那事是理所应当的！不能因为他哭了就妥协了，若是如此，以后他天天哭岂不是日日都要看着吃不着，那不能！

　　想通关窍后，谢晏又风风火火回了卧房。

　　高柯十分熟悉他主子的尿性，面无表情看着房门开了又关。他就知道！

　　谢晏离开后，宋暄放松地躺在床上，想着人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正准备阖上眼入睡。霎时，门“嘎吱”开了。

　　宋暄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来人。

　　在宋暄还愣神的时候，谢晏直接扑了上去。

　　“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