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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黄忠拿起两张宣纸,将其一同摆放在桌子上,示意手下来看。

      同一个问题,回答竟然大相径庭。

      宋暄二人房间位于死者左侧,而另一个人房间位于死者右侧。同等距离下,一人声称夜半时分曾听见惊呼声,另外两人却都说没听见异常动静,究竟是谁在说谎?

      “我瞧着那个大块头不像好人,普通庄稼汉居然比我们还壮!”

      黄忠睨了一眼下属:“那个大汉的确可疑,但没有证据就不要妄下定论,盯紧他们,有异常随时来报。”

      “是。”

      三日后。

      “臣有本要奏。”

      早朝之上,礼部侍郎上前说道。

      “今京兆府来报,三日前城西有一举子夜里被杀害,皇城底下,竟有人对科考考生暗下毒手。”

      明崇帝皱眉:“京兆府查明凶手不就行了?”

      “陛下有所不知,不知何人走漏消息,京城百姓人尽皆知,尤其是考生,频频作诗讽刺府衙不作为,如今……”

      闻言,明崇帝震怒:“混账!足足三日,难不成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

      “陛下息怒。现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平息这些考生怒火。”

      明崇帝看向一旁半垂着眼眸,默不作声的人。

      “谢晏,你怎么看?”

      “臣以为应尽快查明真相,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那就交给你去办吧,三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臣遵旨。”

      ***

      黄忠用完手下买来的早饭,慢悠悠拾掇好自己。

      正闭眼休憩,一名衙役就气喘吁吁跑进来。

      “头儿!出事了!”

      “干什么急急躁躁的,有事慢慢说。”黄忠紧皱眉头。

      衙役好不容易喘过气,一喘一喘道:“陛下……陛下知道了。”

      黄忠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从昨日开始,外面都在讨论举子被杀一事,满京皆知,今日早朝就被提出来了……”

      黄忠豁然起身,怒道:“不是一开始便封了客栈,怎么会传出去!”

      “属下也不知,还有一事……”衙役瞟了眼他的脸色,有些吞吞吐吐。在黄忠的瞪视下,一股脑说出来。

      “陛下吩咐谢小侯爷协助破案,尽快查明真相。”

      “什么?!”

      不怪黄忠震惊,在这偌大京城中,谢小侯爷谢晏的名号谁人不知!镇远侯谢公当年凭一己之力守住幽州,将来势汹汹的突厥挡在关外,自己却战死沙场,留下夫人和尚在襁褓的谢晏。

      谁知两日后,谢夫人也随着侯爷去了。圣上体恤谢晏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将他接入宫中同皇子一同抚养,年满十六便让他承袭爵位,十八便带兵上场杀敌,军功赫赫。二十岁回京,名满京城。

      哪想这谢晏性格乖戾,做事不按章法,偏偏又深得圣宠,别人还没法说。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乐不思蜀,流连烟花之地,愣是传出个纨绔的名声出来。

      黄忠额角微微抽搐,没想到这件案子竟让圣上把谢小侯爷派来,谢晏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这下可有得头痛了……

      黄忠一个头两个大:“有说侯爷什么时候来吗?”

      衙役摇摇头:“没听说。”

      黄忠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锤手一边念叨:“不行,马上去准备,茶水、吃食一样不能少,品种各不能少于三样。”

      “你!还有你!”黄忠指着房门两边的人:“带一些人去门口等着,我随后就来。”

      “是。”

      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酉时三刻,终于看见远处的街道驶来一辆马车。

      速度慢得黄忠想骂娘,奈何只敢心里想想,就他这小官,京城里随便来个人都能压死他,更别提这小侯爷了……

      一人骑着栗色骏马先抵达客栈,想来这就是谢晏亲信高柯,两人相互作揖。等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后,黄忠领着手下向马车行礼:“恭迎侯爷!”

      “免礼。”

      马车里传来一道低沉慵懒的男声,随后车厢门打开,首先露出来的就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接着一大片墨色衣摆出现在众人眼前。

      须臾,谢晏负手而立,高柯执剑位于身后。

      不等谢晏问话,黄忠便自觉上前介绍自己:“下官京兆府捕头黄忠,特来迎侯爷。”

      谢晏:“嗯,先说说案子的经过吧。”

      “是,侯爷里面请。”

      带着谢晏进入专门准备好的屋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茶。

      往日气焰嚣张的衙役此时跟鹌鹑似的,耷拉着头不敢看上方的人。

      黄忠硬着头皮开口:“侯爷尝尝这茶,上好的靳门团黄。”

      谢晏瞥了眼热气袅绕的茶杯,眉峰一挑。赏脸似的呷了一口:“是不错。”

      看起来还挺满意的,黄忠如是想,悄悄舒了口气。

      尝了一口糕点后,谢晏微微皱眉,随即放回碟子里。

      黄忠忙问:“侯爷可是不喜欢?”

      谢晏没应此话,只是淡淡开口:“此次贡生被杀一案引得举子惶恐不安,陛下非常重视。”

      闻言黄忠直呼:“陛下仁慈!”

      谢晏轻笑一声:“先说说具体情况。”

      黄忠:“那日一早,就有一个人冲进衙内,说来福客栈里死了个人,店家差他来报官,于是我就带上些人手立马跟着人来到事发现场,得知死者名为王锋,是进京参考的举子,听其同伴称会试榜上有名,问了小二,一整晚他就守在大堂,没有外人进来。”

      “所以我们当即封锁整间客栈,不许任何人出入,现正在挨个盘查,如果凶手就在这些住客间,在这铁桶般的封锁下定让他插翅难逃。”

      一旁的高柯问:“那昨天一整天你们发现了什么?”

      “这……下官无能,证据还在调查当中。”

      谢晏扫视一圈:“也就是说,整整三日,你们什么都没发现?”

      “蠢货。”谢晏嗤道。

      黄忠不敢多言。

      片刻后,谢晏捻起方才咬过的糕点:“我瞧着你们办事效率挺高的嘛,千酥斋一日只卖一百份的梅子酥这个时辰都能买到。”

      其余衙役听得此话把头压得更低了,轻轻一句话,黄忠却不知该如何答话,刹那间脑门直冒冷汗。

      着实没想到谢晏会在这事上做文章,因为他们是京兆府的人,京城这些铺子多少会孝敬一些零嘴,往日白拿惯了,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从未拿到明面上来说。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有!有一点奇怪。”

      谢晏换了个姿势,闻言有了点兴趣:“哦——说。”

      黄忠赶紧递上案卷:“侯爷请看,此处几人所说完全对不上。”

      他接着道:“下官特别怀疑两个人,死者房间挣扎的痕迹不大,可以说几乎没有。我猜许是力量悬殊过大所致,死者根本无法反抗,而两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这其中定有蹊跷!两人同为考生,若是想要剔除一位非常有竞争力的对手,指使他人将其残忍杀害,也是说得通的。”

      谢晏微阖着眼,把玩着一串南红玛瑙,质地细腻温润,是少有的锦红色,显得谢晏更为矜贵。高柯接过案卷,谢晏缓缓睁眼,垂眸审视着案卷上的记录。

      忽然,谢晏目光一闪,疑惑道:“宋暄?”

      “有何不妥?”高柯问。

      “我记得此次会试会元就名为宋暄……”谢晏沉声道。

      高柯诧异:“也许是同名同姓?会元怎么住在此处。”

      “既是证词对不上,就一同传上来当面问个清楚。”谢晏道。

      话音刚落,高柯就将一旁的屏风搬过来,横在众人面前。

      黄忠不解:“侯爷这是?”

      高柯的声音幽幽传来。

      “侯爷不喜见生人。”

      黄忠看了看一脸习以为常的高柯,再看了看屏风后那道模糊的身影,嘴角微微抽动。

      高柯见他不动,蹙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

      不稍片刻,黄忠就带着三人来到房间外,一同而来的是死者右侧房间的书生张禹。

      “侯爷,人带来了。”

      原本宋暄还奇怪,这次怎么是黄忠亲自领他们来,看到黄忠卑躬屈膝的态度和面前的屏风后豁然开朗。

      只是……侯爷?看来朝廷很重视这个案子。

      三人朝着屏风行礼:“拜见侯爷。”

      宋暄只能看见屏风后一坐一站的身影。

      坐着的那人只是抬手,站立者便对着他们说:“免礼。”

      “你们每人再将前日夜里,你们在做什么、听见什么再复述一遍。”高柯道。

      黄忠指着张禹道:“你先说。”

      许是没见过这番阵仗,张禹看了眼黄忠,被他的眼神慑住,试探着上前。

      “我记得那天夜里只有如厕的时候出了房间,其余时间都在房内温习功课……额……就在天黑之后,我正准备就寝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等我想听得清楚些时,却又没有动静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直到第二天才知道不是我的错觉。”

      宋暄最初还奇怪,为何带着不相识的人一同前来问话,在听见他说夜里曾听见呼救声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那时黄忠就在怀疑他们了,难怪这几日房间门口的衙役寸步不离,敢情是在监视他们。

      黄忠问:“按理来说,他能听见异响,你们也能。宋暄,这种情况你们该作何解释?”

      宋义正要开口,被宋暄截住话头:“大人,学生所言非虚,夜里我们兄弟二人当真不成听见任何异动。”

      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谢晏手里的动作顿时停下,掀起眼皮透过屏风缝隙看见了眼前回话的少年。

      眼前人低垂着头,露出白皙光洁的后颈,身形略显消瘦,却如竹一般挺直。

      “宋暄?”谢晏忽然开口。

      宋暄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一下怔愣住。他没想到被称侯爷者声音听起来如此年轻。

      随即立马应声:“正是学生。”

      这次谢晏将宋暄看得更清楚了,少年面容清冷如寒冬初雪,琉璃色眼眸如琥珀般剔透,眼尾微微上扬却是平衡了这种冷冽感,凸显出一丝柔和。

      “今年会元宋暄可是你?”

      “是。”

      除宋义意外的其他人皆瞠目结舌,无不震惊地看向宋暄。

      谢晏这下来了兴趣,喟叹一句:“后生可畏啊。”

      谢晏看向宋义,问道:“这位是?”

      宋义上前一步答:“草民宋义,是阿暄的兄长。”

      “哦?”谢晏继续问道:“一般考生赶考皆与同窗结伴而行,甚少听闻亲人陪同。”

      宋义:“回侯爷,阿暄自小身体不好,进京之路舟车劳顿,所以我就一同前来了。”

      “黄忠,这下他可没有作案动机了。”

      黄忠一脸郁闷,谁知道堂堂会元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也真的问了出来:“可你为何住在这里?往届会元或是榜上前几名皆在承天大街的迎春客栈宴请朋友。”

      宋暄笑了一下:“说来惭愧,学生家境贫寒,能在此处歇脚已是万幸。”

      黄忠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那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为何你们二人证词对不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禹急忙道:“学生绝对没有说谎!我真的听见了!”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谢晏手指敲击这扶手:“先去现场看看。”

      接到吩咐,黄忠示意衙役把几人送回房间。此时,宋暄突然开口:“我可以一起去吗?”

      黄忠立刻回道:“当然不行!”

      宋暄不说话,只是盯着屏风后面的人。

      忽然,屏风上人影一动,谢晏竟是起身走了出来。

      男子身材修长,挺拔如松,一身玄黑长袍,金丝镶边显得雍容华贵。长眉入鬓,眼眶深邃,五官如雕刻般俊美,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视线就这样猝然对上,宋暄愣了一瞬,随后立即挪开视线。

      “理由呢?”

      “自然是想为自己洗脱嫌疑。”

      谢晏走到宋暄面前,微微弯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将他看得更清楚,神色晦暗。

      宋暄被他这么直勾勾盯着,呼吸一顿,心里有些打鼓。

      忽而谢晏抬身移开视线。

      “准了。”

      黄忠大惊:“侯爷,这不合规矩!”

      谢晏轻啧一声,黄忠识相地闭上嘴。

      宋义有些担忧:“阿暄……”

      “哥,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宋暄道:“别担心。”

      黄忠面无表情问张禹:“你不去?”

      张禹连忙摆手:“不……不了,我就不去了。”

      谢晏跨出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宋暄:“还不走?”

      “来了。”

      几人来到死者房间。

      死者还保持着被杀害的姿势,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血迹已经干涸呈黑红色。没找到线索,衙役没敢私自挪动尸体。

      高柯上前开始检查起来。

      一番动作下来,边看边说:“致命伤就是胸口的伤痕,中间段切面平整光滑,而两端却有有些粗糙,看这深度,应是刺破心脏致死。”

      宋暄听着高柯的分析,观察着躺在地上的王锋。

      他躺在床榻与桌子之间的空地,这个距离看起来凶手应该是站在桌子一旁对王锋行凶,被刺中后王锋倒地。

      但这个凳子……

      谢晏抬眼正巧看见宋暄盯着他一旁出神,顺着视线一看,正是他身旁的凳子。

      “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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