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李十二猩

13、第十三章

　　宋时礼找到秋明朗的主治医生办公室，办公室里医生正和家属聊事情，宋时礼就站在外面安静等着。
　　他脑子放空，对外届事物的感知都很模糊，潜意识里却听到了老年机拨号报数的声音。

　　“183……”
　　这电话号码，宋时礼蹙眉，循声看过去，那边有一株人高的绿植，后面的座位上隐隐约约坐着个人。
　　电话一直是外放的模式，宋时礼听见电话那头一直传来等待的嘟嘟声音。

　　当然不会接通，他的手机不在自己身上。

　　电话最终挂断，宋时礼站在原地没动，透过影影绰绰得树叶看着那边的女孩儿把手机递还给了身边的老年人，然后他听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
　　“谢谢你的手机啊。”
　　“喔唷，小姑娘，没打通？”
　　女孩儿哭丧着个脸，点点头。
　　“没事呀，一会儿你再来找我，我再借给你打。”
　　“谢谢你。”

　　老人摆摆手就走远了，姜祁坐在原地没动，盯着地板发呆，直到原本空旷的地板出现一双布满泥点的黄色迷彩样军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姜祁循着视线抬头，对上了宋时礼那张脸。

　　他勾了勾唇角，显得有些邪气，开口：“找我？”
　　“小宋？”姜祁不可置信地喊他名字。
　　“怎么？”
　　“妈呀，我不是眼花了吧，你怎么在这儿？”说完姜祁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问，然后摆摆手：“不用跟我说。”
　　姜祁自己也能想明白，他们那边刚好结束，这边就出现灾情，离这么近，肯定是来救援的。

　　宋时礼在她面前蹲下，看向她打了石膏的右手，左脚也缠着纱布，即便如此，也能很明显地看出左脚肿得老高。
　　“我来之前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我手机丢了。”

　　宋时礼听着她这有点委屈的声音，笑出声，就着这个姿势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朋友在这边采风，邀请我过来玩，我又闲不住，就跟着来了。”
　　“沈枝意？”
　　“你认识！”
　　宋时礼摇摇头：“碰到了，说要过来看朋友，她现在在上面采访秋明朗呢。”

　　宋时礼看向她的右手，“骨折了？”
　　“疼死了”姜祁重重点头，还抬起自己的左脚晃了晃：“脚也扭了。”

　　宋时礼有点心疼，但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好像没什么立场，干脆没再继续问，头微微仰着看她：“吃饭没？”
　　姜祁摇头。
　　“带你出去吃。”
　　姜祁点头。

　　宋时礼轻笑，只觉得这样的姜祁不多见，平常来是一阵风去是一阵风。

　　他站起身，“走吧。”
　　姜祁抬高自己灵活的左手：“走不了，你背。”
　　“……”

　　宋时礼轻嗤了声，俯身凑到她面前，两人离得近极了，姜祁甚至能看到宋时礼的瞳孔，琥珀色的。
　　“我是你的谁？”他压低了声音问她，姜祁觉得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无处遁形，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不背就不背，问这个什么意思。

　　不过宋时礼好像并没有想要个答案，转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姜祁半点没客气，小心地抬起打着石膏的右手，往他身上一趴。

　　宋时礼个子高，肩膀也相当宽阔，背着她走得很稳，姜祁一下子心就变得十分安定。

　　姜祁胆子并不小，一个人背上行囊就哪儿都敢去，但那么多次旅途，唯有这一次有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
　　地震发生的时候，她在沈枝意订的民宿里，这个民宿不靠山是最大的生机，但是晃得很厉害，又是老建筑。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姜祁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反应，在预感到房子即将坍塌的时候，她从二楼跳出，右手是落地的支撑点，当场就传来锥心地疼痛，但她也没更多的时间反应。
　　她肾上腺素飙升，让她短暂地忽略了疼痛，站起来就跑，就那么几秒钟，身后就传来轰隆地倒塌声音，她站在雨夜里，看着天空呈现异常地红色，听着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以及大地传来的极具震慑地轰鸣。

　　她什么都没带走，去医院的路上还想着自己的论文，还好自己习惯好，一千字就会联网保存一次，不然白干了。

　　姜祁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平静地做了检查打了石膏，平静地借电话了联系了家里和沈枝意，这两方都不太平静，沈枝意要在前线跟采访，家里让她原地别动，他们马上开车过来接她，虽然隔着两千公里。但她阻止未果。
　　一切都很平静，姜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现在看到宋时礼，那种安心感，她才恍惚，原来这些天，她的心一直没有落在实处。

　　她松了口气，头耷拉在宋时礼的肩膀上，闷闷的，不想说话。

　　宋时礼能够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也没说话，背着她往医院外面走，医院大门外面有家家常菜小馆，他背着她进去把她稳当放在椅子上。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可以。”
　　“好。”

　　现在不是饭点，店面里没多少人，宋时礼去前台点餐，要了一份骨头汤，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个青椒土豆丝和一份黄焖鸡块。
　　宋时礼坐到姜祁旁边，拆了两幅碗筷，拿桌上的开水烫碗筷，姜祁看着他好看的手细致地做这些事情，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

　　饭菜上来，姜祁看着又是汤又是粥的，小声嘟囔；“点了粥还点汤。”
　　“你又不是左利手，这些拿着勺子就能吃。”
　　姜祁哼哼唧唧的不太乐意，宋时礼捏了捏她的脸，给她盛了碗骨头汤：“先喝点汤补补。”

　　宋时礼拿自己的碗又给她盛粥，盛好了放到她面前，问她：“你怎么回去？”
　　“我爸妈开车过来接我，我估计我舅也一起来，轮换着开的话，估计明天就到了。”
　　宋时礼点点头，又听见姜祁问：“你啥时候回去呢？”
　　“不好说。”

　　宋时礼能大概说出上面的安排，但具体落实又是另一回事儿。
　　姜祁撇撇嘴，“我应该回淮信养伤了，不去帝京了。”
　　宋时礼弯唇，倒是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这不是见到了，见到了不就行了，你还想干什么。”
　　“……”

　　“我不想呢，”姜祁嘴硬：“某人应该比我更想吧。”
　　姜祁轻轻“哼”了声，手里的勺子一扔就开始耍脾气：“都吃不了菜，不吃了。”
　　宋时礼无奈，又有些好笑，他对她关注不少，看网上一些网友和她朋友的形容，直觉姜祁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性格。

　　“我喂你吃。”宋时礼脾气好得很，把她的碗摆到了自己面前，夹了块没骨头的鸡块，喂到她嘴边，哄小孩儿似的：“啊～”
　　姜祁还挺受用的，张嘴吃下，宋时礼又喂了她口粥。

　　姜祁喝完了碗里的粥，配着吃了很多菜，见宋时礼还要给她盛粥，便推脱到：“我不要了。”
　　“吃饱了？”
　　“嗯！你快吃。”

　　宋时礼又拿过她的汤碗给她盛了碗汤：“多喝点，养骨头的。”
　　说完宋时礼就着她用过的粥碗填满了粥，配着菜几口就吃完了饭，快到姜祁一碗汤都还没喝完。

　　两人用完餐，宋时礼同样把人背在背上，带着人往赵海舟那儿走。
　　“你爸妈明天到？”
　　“估计差不多。”姜祁很是悠闲，整个人放松下来，趴在宋时礼背上，脚一晃一晃的。
　　“那你走之前跟我说。”
　　“好。”姜祁想起来之前再联系他的事，补充道：“你刚才也听到我打电话了，我是想联系你的，我前面没跟你说是这个计划本来不会影响到后面的事情。”
　　宋时礼明白她的意思，“我也给你打电话了，我们之前给了两小时手机时间给家里报备。”

　　听到宋时礼说家里两个字，姜祁心里升起一种满足感，她安静下来，脑子里开始回顾自己见到宋时礼起的种种表现。
　　首先就是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甚至因为前面自己面对了很多东西，以至于自己见到他有见到父母家人那样的轻松感，甚至一直在不自觉的耍赖皮。
　　不过宋时礼比她想象中的更包容她就是了。

　　姜祁看着宋时礼的寸头，后脑勺的位置感觉就只是有点短短的茬儿而已，她没忍住摸了摸，刺刺的。

　　“干嘛呢？”
　　“没干嘛，”姜祁笑起来：“对了小宋，秋明朗没事吧？”
　　宋时礼摇摇头：“现在没什么大事了，腿骨骨折，得休养一段时间。”
　　“哦。”

　　姜祁趴在他背上，这种安心感让她有点犯困，也没什么精力再跟他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走到了秋明朗的病房。
　　秋明朗二人已经结束了采访，赵海舟二人也已经带着打包的饭菜回到了病房，里头四人正其乐融融地用餐，听见门口的动静，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

　　“......”
　　姜祁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怎么就没想着说自己进来。
　　她举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跟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见鸭～”

　　几人的愣怔简直具像化了，都反应了一会儿才上来打招呼。

　　宋时礼蹲下，把姜祁放下来，姜祁崴了的脚微微抬高，在大家“你怎么在这儿的”问询声中，沈枝意凑到了她身边：“不是姜姜，你认识他们啊？”

作者有话说

　　秋明朗：不是帮我问医生么？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