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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临江仙(四) ...

  •   柳如寄的言辞精炼,冗长的故事被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些细节尚未深究,也带了一些神秘的意味。
      听罢,众人散去,说书的娓娓道来,剧情说的动听。
      方才柳如寄提及说书的花间月偷丹这一情节,语气熟稔,应当是相当熟悉话本的,众人便也以为他所说的就是后续。可说书的不急不缓的陈述铺叙下去,众人却怎么都对不上,也无人在意,只觉是版本不同,毕竟民间的话本对他们来说向来是变化莫测的,一季一版,更迭不休。
      说书的摇头晃脑,时不时忘情地敲上一下讲桌,讲的唾沫横飞:“且说道望道仙人自上天庭下凡而来,念爱心切,直直奔向梨花月,此时阴雨入晦,仍然抵挡不住望道仙人奔赴梨花月的心,脚下急急的走……”
      乍一听,剧情走向确是不差,最终望道仙人与花间月也落得了一个圆满的结局,皆大欢喜。茶楼里的茶客听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只除了刚听完柳如寄言语的那些小辈。小朋友们热爱稀奇,圆满故事听惯了,便也不觉得新鲜,更何况柳如寄讲述得更得人心。
      说书的讲完了梨花月,又换了个民间惯常的花样,台下的掌声却是稀稀拉拉。
      各个修士都是有身份令牌的,什么花样没见过,听的都是趣儿。民间编排的大都是仙君修士之类的,这些个人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日听就当个八卦,若是日日听,怕是耳朵都起了茧子。
      当即便有修士不满起来:“我说先生,这些个话本都听得腻味了,您怕不是只会一本梨花月算招牌罢?”
      那先生也是个傲气的,反驳道:“这位客官,此言差矣。梨花月算是特产,这出既是了了,自是换了话本子,您若是想听别的稀奇的,您说出个三七二一来,老夫也愿斗胆一试。”
      那修士道:“好罢,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总不能败了各位的兴。”
      于是这修士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抓耳挠腮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引来茶楼里一阵笑骂。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平了这熙熙攘攘。
      “谁道开花镇只有梨花月这一道奇缘?灵渊山燕渡大师兄十七年前在砚潋池一战,可也是佳话一段啊。不若先生就说个燕师兄降魔罢?”
      这音色无端地熟悉,柳如寄心里一跳,眨巴眨巴眼睛,心思活络地盘算着撤了。
      说书先生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能把那位忘了呢,这倒是老夫的不是了。虽无话本,可在下活的这把年纪,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当初我也是随师父在茶楼里在燕师兄面前献过丑的,那时我也还正当壮年呢!”
      说道最后,说书先生语气颇为自豪,嘴边的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也替主人得意洋洋。
      于是,那声音又道:“你说燕渡听过你说书,那你说说,他长什么样啊?”
      说书先生更是挺起了瘦弱不堪的胸膛,道:“燕师兄自然是俊美无双,风流倜傥……唔,若真要找个对照的话……”他的眼睛在台下众人脸上逡巡片刻,两指一并,“大约就是这位少侠一般无二罢!”
      那两根夺命的玩意儿笔直笔直地对着柳如寄的脑门儿,柳如寄往东移,它也决不向西移。
      末了,说书先生还叹惋道:“这位兄台还是年轻了些,燕渡师兄若是还在……怕是要比这位兄台年长沉稳些。”
      柳如寄:……
      这下,整个茶楼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柳如寄脸上,柳如寄也顾不得是否有人已经识得他,打开折扇,便往脸上挡。
      心下道,豁,这脸净丢在这破地方了。
      折扇正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但却没挡住坐在身侧的江折渊。
      江折渊慢慢贴近,对柳如寄耳语道:“没想到境主还与燕渡长的一般无二,说起来,燕渡这种先锋人物我还未有幸领略一二,可惜。”
      柳如寄心头一跳,觍着脸说道:“胡言胡言。燕师兄那可是天仙般的人物,正道楷模之人,天然带得,酒星风骨。我与燕师兄乃是云泥之别,我自然是不及燕师兄万一,实在是折煞,要真比起来,我可真真是丑陋至极。”
      柳如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在座的又都是修道之人,自然是入耳清晰。
      众人见他一再遮掩,只觉欣慰,这人还算有自知之明,便也不强人所难了,随着说书先生惊堂木一响,看客们的注意力也都随情节去了。
      江折渊却瞧得清楚,柳如寄的耳廓分明染了几分桃色,也不知是臊的,还是怎的。
      这时柳如寄心下想的却是:早知如此,不如让曲寒水那厮来,虽然有想到此番境地……现在是平安度过了,可日后少不得要与那些个正道人物碰面,罢了,识得我的也就那几个,小心避开便是了。
      说书的仍是娓娓道来,柳如寄却是没什么心思听了。撩一撩袖子,打算脚底抹油,却听得不远处唤来一声:“兄台且慢。”
      柳如寄脸上仍是用折扇遮着,露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这眼滴溜溜一转,识清了来人,绷紧的身体顿时松了一些,嘴角绽开了几分带着冷光的笑意。这茶楼可真是鱼龙混杂,这砚潋池倒是有什么好玩意儿,大半个江湖都趋之若鹜,想来,乾陵境这几年倒也真的是不问世事了。
      “我道是哪位,原来是后辈。”
      来人本与柳如寄一般年纪,听见柳如寄毫不遮掩的贬低,反倒是笑开了:“小疏还想着是否是眼拙认错了人,看来我这双眼还算得上明净,一瞧便瞧中了柳先生,这里先替家父见过柳先生了。”
      手上只是随意拱了几拱,反观那柳先生三字,咬的极重,自是拿阮归琰的话头来打趣柳如寄了。
      关系好的之间的昵称是打趣,关系差的可就说不准了。
      来人是嚎啕殿的少主,柳如寄与他父亲是平辈,这两大魔头之间倒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做尽了面子上的工程。可毕竟都是魔道,心眼儿比鸡蛋都小,哪里容得下对方。乾陵境势大,柳如寄平日里又作威作福惯了,心头想,怎的今日小蚂蝗都要在我头上跳上一跳,岂有此理。眉头一挑,眼神瞥了一瞥,便发作道:“那你算是眼瞎,昨日里瞧见了你好几回,愣是没见着你遵循礼数问安,定睛一瞧,顿时发觉错不在你,面色无华,似若青瓜,想来是近日夜梦良多,头疼乏力,竟有行将就木之症,实数没想到,你正值青壮年,竟饱受病痛折磨,你可要注意保重身体,切莫让老殿主忧心了。”
      那人被呛得厉害,面色相当精彩,可到也识趣懂事,忙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小疏在这里给前辈赔罪了。”
      他又道:“想来这砚潋池危机四伏,虎狼环伺,我与各位乃是友军呐,前辈你有所不知,如今大伙儿欢聚一堂,为的乃是一件至宝,这件宝贝足以打破江湖这两分势力。小疏此次前来,必然是唯前辈马首是瞻。”
      听这意思,是希望由柳如寄带头,用所谓“至宝”引诱,借他人之手夺宝,至于之后翻不翻脸,就是另说了。
      柳如寄冷笑:“阎疏,没给你脸,就不要往上凑了,省的你脸被打疼了,还要回家找老的。”
      说罢,转身离去。
      心下暗暗思索,按阎疏的话来看,这大半个江湖都跑到开花镇,便是为了那件“至宝”,如今整个江湖实为两分势力,一是以灵渊山为首的所谓正道,看似密不可分,实则各大名门正派都在暗自较劲,削尖了脑袋往上挤,一是以乾陵境为代表的所谓魔门,魔门势力更是一盘散沙,都虎视眈眈,攻击不分敌我,暗处随时插刀。这局面已达十年之久,可这件“至宝”,仿佛能打破这十年来的平衡,重分江湖,这会儿缓过劲来了,便也知道这是胡诌。这江湖错综复杂,局势变换,阎疏之说,无稽之谈。
      离奇的是这至宝吸引了大批老江湖,而乾陵境这个魔门之首竟对此毫不知情。
      真是离了谱了!
      柳如寄暗暗藏着打算,心头那点不安愈发浓烈,砚潋池的宝贝不少,那些年他也见识了很多,至宝固然令人眼馋,可总不至于每个宗门都垂涎。阎疏所言,半真半假,若非那至宝对他嚎啕殿重要至极,也不至于如此诈他。潋滟池内逆天改命,脱胎换骨,改头换面这类的宝贝不少,生死人,肉白骨的天材地宝也有踪迹可循,这“至宝”究竟是什么,算是给柳如寄打了个哑迷。
      这件“至宝”只能存在砚潋池幻境之中了,可若非榜首,这至宝根本没有带出的可能,只怕是个幌子。而且,这与临江仙盗宝,将他们引诱至此又有什么关系?
      柳如寄摇了摇头,只觉这一茶楼里的都是狐狸,居心叵测。
      想着,柳如寄加快了脚步,最多再有两日,砚潋池也该开启了,那时,一切便都有解释了。
      眼看着柳如寄走远去,阎疏还想说些什么,奈何人群拥挤,压根追不上这一行人。
      身后,一玄衣老人走上前,询问道:“少主,这乾陵境插手,是否应当禀报给……”
      阎疏挥一挥手,打断了这老者的话:“打个赌罢了,区区小事,无妨。看来江彦温对柳如寄并不是全然信任,位子给了他,也没交代什么……他并不知道我们来找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过,随他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要阻碍到我们。”
      那老者僵硬的点了点头,默默退下了。
      柳如寄原来的茶座上,阎疏左手举起的白玉杯里,茶梗在之中浮浮沉沉。
      小二走上前来,道:“这位客官,这座位还没打扫,可否要移步到大堂内?”
      阎疏将茶杯放回桌面上:“不用了,就这吧。给我换一壶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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