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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醉芙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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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那几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正史不会写,野史传得耐人寻味。
知情人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埋在历史的长河,或许她是独一份。经历的年岁太长,她连自己的身世都快忘却。记忆里自己好像是被人拦腰斩断,丢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小鬼怕她,阎王不敢留她,随便给了她一个身份就将她“请”出了阴曹地府。
这一世,她托生于一株醉芙蓉,开在八月,一日三变,由白转红,便是一生。
就在她再准备去大闹一回阎王殿,翻翻生死簿,找个更有趣的下辈子时,她被人摘下来,塞进了袍袖中。周围是浓郁的香火气,那个人还老是咳嗽。
怕不是个病秧子吧。
几经辗转,她被放到了一个窗台上。
呵,呆子作为。
就在腹诽间,窗户打开了。
她被人捏起,是个女人,还翘着兰花指。
俗气。
哦,这个女人她有印象。以前出来晒月亮的时候见过,是个寡妇。
这年头真稀奇,寡妇的墙头都有人上赶子爬。不过好像她见过不少类似的事儿?记不得了,记不得了,一想就头疼。不过她又想起自己现在好像没有头了。
就这样,她被寡妇养在了床头。
贰
夜里常有小鬼提着镰刀,锁链来索命。见到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溜之大吉。
后面变成了黑白无常前来。
嘿,老熟人了。
见了她都躬身作揖问好。
“别介,你们就带我走呗。”
黑无常面露难色。
“大人……”
白无常泪流满面,将黑无常拖走了。
切,就这点出息,还敢来?
之后很久没有见过阴曹地府的公务员来问候了。
叁
说起那个寡妇就来气。
那个死女人整天寻死腻活。拿鹤顶红当茶水,三尺白绫荡秋千,割腕放血找乐子……要不是她看着,指不定早被哪只不知名的野鬼附身了。不就是死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出息!
气死了!那个死女人就是个傻子!
不然怎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养这个死女人,还得防着她一天三百六十五种死法,吓不计其数各路小鬼逃之夭夭。
肆
那死女人见死不成,不再一心求死了。
这才对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改成唱戏了,就唱那一段:
“惊闻爹,知儿疼儿血书留
他怎知我心已死来意也休
你梦醒,我梦悠,悠悠梦中还是忧
情到深处,伤不言痛,爱到尽头,悟又何求
你那边,东风吹梦上新柳
我这边,往事思量怕回首
最怕识人难,最难看不透
看不透,人面咫尺隔千里,知人知心好难求
看不透,飞得高,离得远,道不同,合难久
看不透,人往高处走
何以教,情纯如初长相酬
从今后,收起温馨十年情,常留心中当醇酒
只要你好我就安,缘不可求心可求
任凭它,风吹残梦梦醒无
终可期,无欠爱心心富有
人生总有两难时,去意莫强留
小女子不甘东风主落花,愿伴青山共白头。“
听得她耳朵都起了茧子。
太苦了。
到了后面,死女人一唱戏,她就收起花瓣睡大觉,或者拉两只路过的小鬼斗地主。
什么?斗地主都不会?给老娘滚回阴曹地府学去,学不会不准到阳间瞎晃悠了,看得老娘心烦。
自那以后,小鬼到阳间办差,除了阎王爷的通关文牒外,还必须会斗地主。
伍
“王炸!快!快!快!快给老娘钱,冥币翻倍给才行啊。”
“哎哎哎,你这死女人要把老娘搬去那?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快把老娘放下,等老娘收了钱再走啊。”
可惜那个死女人听不见她的咆哮,带着她搬了家。
看着金山银山和她越来越远,泪流满面。
恶声恶气对着那两只小鬼说:“把钱给老娘存到天地银行里去,少了一个零,老娘就把你们从生死簿上划去。”
小鬼战战兢兢回了阴曹地府。
陆
那个死女人开始做起了蜂蜜生意,见天追着春天赶。
因为只有春天才有花。
蜜蜂嗡嗡响,就要往她身上窜,她躲避不及,欲哭无泪。
那个死女人还挺有心,专门做了个罩子将她罩起来。
只等到了夜晚才将她放出来,肩并肩看月亮。
冗长的记忆里好像有段类似的记忆。
她同一个人,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
头又犯起疼来,她却舍不得不去想。
柒
有野小子来找那个死女人搭讪了。
长相壮如牛,蠢顿如猪头。不行不行,这样的不够知冷知热,死女人可不能答应。
还好死女人拒绝了。因为花期过了,死女人又将她带上,去追赶下一个春天。
每到一个地方,都有类似的情节重复。也有看起来不错的人,但是死女人都拒绝了。
好吧,这死女人也没那么笨。
她得承认。
捌
花儿姹紫嫣红。
春去秋来,死女人渐渐白了头。
她又想起死女人之前经常唱的那段戏,是什么来着?
哦,愿伴青山共白头。
青山没看见,花倒是见了不少。白的,粉的,黄的,蓝的,红的……她是最特别的,早晨是白的,中午是粉的,夜晚是红的。
难怪死女人会一直带着她。
因为她是最特别的。
玖
死女人终于死了,得偿所愿。
不是小鬼索命,是寿终正寝,葬身在一片花海。
当晚阎王亲自前来。
阎王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新上任,因为还在不停咳嗽,显然是还没适应香火熏天的阎王殿。
“谢谢你搭把手。”
阎王摆摆手。
“都是我欠你的。”
拾
她又到了阴曹地府,翻起来生死簿。
嗯?上辈子是个女将军?在战场上被人拦腰砍断而死。被一个戏子救过,那个戏子最擅长唱《风雪渔樵》,还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两人互生情愫,却最终阴阳两隔。
这是什么破身份?
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怎么都是腰斩?
老娘的腰这么经砍吗?气死了。
拾壹
阎王提了酒来与她说话。
“已经九九八十一世了,仙子让你回去位列仙班了。你熬出头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下来渡劫的。九九八十一世腰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啧啧。”
阎王苦着一张脸。
“怪我怪我,不该那么冲动砍你的。”
“砍都砍了,说什么对不起。”她翻了个白眼,喝了口酒,“要怪就怪我是草木精灵,不像那只死兔子,早早修成了仙。”
阎王听了欲言又止,摇摇头,喝了口酒,没再说话。
拾贰
她随着一群小仙上了九重天,封了仙。
回到广寒宫,有人站在门口迎她。
她痛心疾首。
“死兔子,你个败家娘们。老娘给你在天地银行留了那么大笔巨款,你不在下面好好快活,上来做什么?”
只见那人杏眼一瞪。
“当年仙子说你成仙有生死劫,吴刚把你砍下界,他被罚去了阎王殿当阎王。我才转身追下去的,如今你都回来了,我还留在下面做什么?”
她蹲在原地心痛如刀绞,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兔子上来捉了她的手。
“快随我去请仙子喝谢媒酒。要不是她默许,你以为我能陪你去经历那九九八十一世?”
她看了眼交握着的双手。
“哎。”
败家娘们,以后的日子得多苦啊。
不过她不敢说出口。
那兔子眼睛红红,像红宝石,怪好看的。
冗长的岁月里,她捣药,她为她遮挡严寒酷暑,她们互相陪伴,只有彼此,也只看得见彼此。她向往无上的医道,她是她眼中唯一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