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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一 ...

  •     却说正是除夕当日,燕孤山同薛存聆从关外回来。

      这条陆路离平越门尚且远得很,倒是距长苍派颇近,二人商量过后,决议先赴长苍,待到元宵时再回平越门拜见双亲,之后再转道药王谷见见谷雁宁。

      年夜饭在即,长苍派前的小镇上随处可见年味,街上四处喜气洋洋,肉铺菜铺药铺俱皆关了大门。他们回来的时辰有些尴尬,薛存聆好不容易才抓紧在点心铺关门之前,购全了东西,要带给山里头的小萝卜头们。

      “好久没回来了,你说这些东西够不够?”

      燕孤山看着空荡荡的点心铺,不由得打趣道,“这些都够他们吃到明年了!”

      二人相视一笑,将行囊物品安到马背上,便继续踏上归家之路。

      “我说师兄也真是用心险恶,把这么个重担丢给我,他倒好,和薛存聆逍遥快活去了。所以说男人离不过温柔乡嘛,师父,你下次有空啊,就帮我去他梦里头骂骂他。”

      “孤恒,今天除夕,你在下头也得听师父的话……”

      “要不是我回来,都不知道你除夕这天还在师父面前上我的眼药啊。”

      “师兄?”燕孤静吃惊地回头,脸上的惊诧一瞬转为喜色,只见来人素衣白簪,手上拎了一壶酒,正单手背腰,笑意盎然地望来。

      “怎么,聆儿回了平越门吗?”说着燕孤静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狼狈地拍打身上沾到的粉尘。

      “他被小萝卜头们缠住了要糖吃呢,明日一大早再来拜会师父,他想让我同师父说些体己话吧。”三言两语间,燕孤山已经将手中的酒在坟冢前方撒了几道,“知道您老人家爱喝酒,经过关外,特意给您带了回来。”

      “孤恒向来不喝酒,就不给他倒了。”

      冷风朔朔,一时山间只飘着低语。远远望去,只有师兄弟二人寂寥的背影。面前坟冢重重,都是一代又一代长苍门人。

      “这次回来,还走吗?”一旁的燕孤静小声道。

      “走,我答应了他,要陪他把这世间繁华都看遍。”

      燕孤静看着他的师兄,只觉此去经年,他的师兄已经周身温柔,万般平静。

      ……

      “劝君今夕不须眠……大家沉醉对芳筳。愿新年,胜旧年!”最高座上,燕独行举杯共邀。

      薛存聆坐在燕孤山身旁,也跟着一同举高了杯中清酒,只听山堂之中,声震如潮,“愿新年,胜旧年!”

      几十来桌宴席热闹非凡,美酒好菜俱全,一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桌下,燕孤山握住身侧薛存聆的手,将手中的玉镯轻巧地扣到他手上。那人被这一举措惊到,一时瞪大了双眸,随即便欢欣地抚摸起手腕上的镯子,笑如弯月。

      “胜旧年。”薛存聆心中喃喃,与燕孤山十指相扣,满足地共同欣赏起琵琶曲来。

      台上是长苍门下五六个少年少女排的剑舞,另有三人充当乐师,谱的正是新春贺曲《金蛇狂舞》。

      忽地,烟花盛绽,叫燕孤山想起当年千雀城初心萌动,想来,当真是个好年。

      夜宴正酣,正是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

      昨夜饮了太多酒。
      宿醉带来的头疼让燕孤山不觉呻吟出声,便是如此,他的右手还是下意识摸向身侧。
      岂料摸了个空。

      这倒难得,薛存聆向来懒床,也只有回了平越门偶尔装一装,哄哄爹娘。今日起得这么早……燕孤山按着太阳穴,撑住床沿坐了起来,好半晌才睁开眼睛。

      这一睁,却是叫他不可置信,只觉仿佛宿醉未醒,不然怎么会看到一只巴掌大小的薛存聆趴在枕垫上,身躯随着呼吸起伏的场景。

      仔细看去,他的呼吸还吹着枕垫上的丝絮飘扬。

      仿佛……是真的?

      燕孤山闭上双眼,捏了捏眉心,又睁开,反复数次,终于确定眼见即实。他凑上前去,一边忧虑这一情况,一边又忍不住觉得如此样态的薛存聆娇憨可爱,非言语所能矫饰。

      如初生猫崽一般的薛存聆乖巧地趴伏在金丝软枕上,侧脸颊被压得微鼓,细细倾听,尚能听到几分微妙的呼噜声。

      燕孤山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脸蛋,不由得笑了出来,又掏出怀中的绣帕,轻轻地覆在其躯体之上。

      ……

      已是日上三竿,薛存聆习惯性地往左边一滚,饶是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今日的燕孤山仿佛如此庞大,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探了探,又纳罕缘何触感如此不对,怎么如何都摸不到他的面庞和唇角。

      薛存聆睁开眼睛,迷蒙着一张脸,却是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张大脸吓了一大跳,登时就“啪唧”一下又被一根手指推倒回原地。

      目之所及,皆是数倍的物体,无论是床榻丝绦,亦或……燕孤山那张大脸。薛存聆沉默一瞬,伸出右手,反复观看,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发出尖锐的叫声:“燕孤山!!!这是怎么回事??”

      燕孤山轻笑,但还是不得不提醒道:“你说话的声音太小了。”

      薛存聆站在金丝软枕上,愤怒地握拳,闻言瞪大双眼,却无可奈何,只得踹了好几下燕孤山的膝盖,往日打闹还算有几分闺房之乐,现在嘛,怎么看怎么啼笑皆非。

      燕孤山捧着肚子忍笑半天,才伸出手,示意薛存聆站上来。

      薛存聆不依,扭过身子不欲理会,后背的那根手指倒是戳了好几下,又颠来倒去地做了个双指折叠,作了个下跪道歉的手势,才哄得薛存聆坐到他掌心。

      燕孤山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掌心里双手抱臂、一脸烦躁的薛存聆,不由得笑道:“好了,现在,我们先去给你找件衣服,吃饱饭,再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

        太可爱了……

      燕孤山忍住想要将薛存聆捏捏揉揉的冲动,只是为他送上切好的枣糕、用勺子将乳茶盛出放在餐盘上,全然是完美的温和夫君形象。

      只是一个不留神,薛存聆已经因为手滑两只手半个身子探进了龙须面里头,吓得他两脚扑腾,也吓得燕孤山面色一白。

      他伸出两只拇指,将薛存聆提溜起来,倒是难得见如此狼狈、了无生机的一朵牡丹,不由得心疼道:“这是着什么急?”

      嗅嗅闻闻自己身上黏腻汤味的薛存聆欲哭无泪:“一时手滑罢了,燕孤山,我不会变不回来了吧!”

      燕孤山咳嗽两声,安抚道:“我记得我曾在书阁之中见过此例,先为你洗个澡,再做身衣服,我们就去书阁看看。”

      那身刚刚由燕孤山亲手缝制的小衣服已经因为沾染上了面汤彻底不能用了。听闻此言,薛存聆下意识扒上他的手指,用头小心蹭了蹭,是十足亲密信赖的撒娇。

      燕孤山一笑,终究还是没忍住抚了抚他的头。

      *

      薛存聆正捧着一枚金丝乳糖小口小口啃,燕孤静站在一旁,端详着和玩偶一般的薛存聆,不由得憋了半天的笑容。

      薛存聆气结,可他人小声量小,说话如同蚊鸣,怎么可能让燕孤静停下?下一秒,却见书架间传来燕孤山的一声冷哼:“燕孤静,你够了啊。”

      回护之意明显,燕孤静不由得怂了,立即同师兄一起扎进了书海之中。

      从午后一直到弦月初升,两个人都没有寻觅到那部典籍。

      尚且忧虑该如何安抚薛存聆,却见盛着金丝乳糖的碗碟旁,薛存聆早已酣然入睡,身躯随着呼吸间小小的起伏着,而那碟金丝乳糖早已空空如也。

      燕孤山走过去,无奈地看了眼碗碟,伸出手戳了戳薛存聆的脸:“吃这么多,也不怕回头闹牙疼,又要到我这儿折腾来了。”

      薛存聆人偶般的面容在灯烛下映射出一点锋锐的阴影,小嘴微张,那双缩小的手,却极为诚实地、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环抱住了燕孤山的手指。

      燕孤山的心一下柔软了。

      *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薛存聆打了个哈欠,在枕头上滚了滚,直至肚子几次叫起来,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被饿醒了,他翻身坐好,一双困倦的眼睛转向身旁恋人的脸。

      身旁的燕孤山侧身,睡得十分安然。薛存聆爬起来,沿着他的肩线走过去,一双手小心的攀住他,不由得有些恼怒,变小也太麻烦了吧!

      正对着耳朵准备说话时,又在想吵醒燕孤山是不是不好……可他真的好饿。薛存聆撇撇嘴,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玩闹,他想了想,偷笑一声,小心翼翼地爬上他的肩膀,向着目标进发,下一瞬,他就张嘴咬住了燕孤山的下巴。

      预料之中的吃痛声没有,倒是传来了一声轻笑,屁股底下的肌肉随着主人的笑声轻轻震颤着,倒叫薛存聆色如红霞,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饿了?”

      习惯了黑暗的视野,从迷蒙中醒来的燕孤山睁开眼睛,精准地找到了薛存聆的位置,轻轻地将他放到掌心。

      薛存聆点点头。

      燕孤山将他小心放到一旁,起身穿衣、拿起提灯,一回头朝着薛存聆伸出手,薛存聆就三下两下的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肩膀上,亲昵地扒住了他的脖颈。

      二人在寒夜里向着后厨走去。

      烧柴,起锅,收拾好了,燕孤山打开细白的瓷罐,从中取出银丝面。薛存聆嘻嘻笑着,显然很是期待。他想要跳下肩头,却被燕孤山拦住了,生怕他靠近锅旁受了伤。

      好在燕孤山又从柜中另取了一只薄胎白瓷碗,放在另一张桌子上,薛存聆便乖乖坐在一旁,探头去看燕孤山制作汤底。

      碗底铺入新渍的薄陈皮丝、碾碎的干紫苏末,燕孤山又从温着的青花盅舀入煨透撇油的清鸡汤。

      他转身,锅中沸水如泉,银丝入面水后顷刻舒展如龙,不过烫了几下,燕孤山又眼疾手快地捞起沥干,放入碗中。

      这股热水迸出的陈皮紫苏香直把薛存聆勾得馋虫大发。

      燕孤山又将火腿末、豌豆苗错落地点缀于雪面之上,最后沿碗边淋一圈温热的芝麻香油。浓郁暖香瞬间升腾,薛存聆兴奋地站起来。

      “碗太大了,我喂你。”

      如今薛存聆的小身板自然行事艰难,燕孤山觉得他憨稚可爱,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从一旁拿过剪子将面条细细剪短,又搬来一张凳子,二人坠着提灯和桌上的两盏灯烛,在寒夜之中分食一碗细面,一时温情默默,半晌无人言。

      次日,已过晌午。

      燕孤山院中寂静无声,忽地传来一声大叫,却是燕孤静喊着:“找到了、找到了!”

      兹录《奇事录》异闻一则:“有士人中宵忽缩,形类初生狸奴,举家骇然。有耆老云:“此或阴邪侵体,元炁溃散之征。昔闻银丝雪面可续生气,聚神魂。”遂依古法制面,男子食讫,面透玉光,筋络如沐暖泉,拥衾一宿。及晓,倏尔还复本来。盖此面聚纯阳之气,通百脉之滞,故能克阴翳而正形神也。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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