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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   四十、

      当徐渡坐上去往X医院的出租车时,他自己都险些因为打击太大而两眼一黑。

      他看着漆黑的车座底面,仿佛自己也陷入了无穷的幽暗,无法抬起头,否则,所有人都会看见,他此刻犹如魔鬼般嗜血狠厉的双眼。

      自己的预感为什么总是这么准?徐渡想着,为什么真的让“灾难”降临?

      柯粒说,周墨斓是因为过劳导致的低血糖晕倒的,晕倒过程中意外打翻了玻璃壶,被摔碎的玻璃划伤了手腕,伤到了手部肌腱和神经,所以被送急救做手术了。

      人是上午晕倒的送医的,柯粒给他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人术后清醒,吃了点东西,开始休息的时候了,挂电话前,柯粒还叮嘱了他过来的时候不要因为激动就直接进房打扰。

      徐渡恨得咬紧了牙关,抓紧了自己的手指,双眼涨得通红,气息愈发急促,连喉咙都像有刀片划过,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他好恨,他好恨自己,为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就有了预感却迟迟不行动?为什么要这么大意,为什么不能再“狠”一点?

      可转念想,他又恨起了让周墨斓工作量激增的未知力量,如果、如果不是他们,周某的工作就只有《五州》这一个项目了,怎么会被累垮?怎么会出意外让手受伤?手,那可是周墨斓的手啊,他们怎么敢,要是周墨斓甚至因为过劳......他不敢想下去了,要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因为他们......

      徐渡陷入了滔天的恨意,滔天的恨意几乎将他撕碎,生理性的泪水跑出眼眶掉到手上,手背猛然刺痛,定睛一看,是几条血印,有些触目惊心。他竟然已经气得将手都抓破了。

      可是,他和别人不一样,除了面对周墨斓的时候会情难自禁,其他时候,情绪越是上头,他反而越是冷静,恨意爆发的时候,尤是。

      他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决策判断——

      他要那些害周墨斓受伤的罪魁祸首“死”。

      绝不能再当个识趣的“粉丝”袖手旁观,无论如何,他都要加入这场“战.争”。当然,不是犯.罪,他自有他的计划。

      徐渡下车前就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计划在落地X医院时,立即执行。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冰凉又刺鼻,他按柯粒所给的信息来到了周墨斓所在的住院部,才进楼层就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柯粒、小樽还有郑书礼,他们聚集在一个病房门前,见到他来了,三个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三人全没了之前见过的精致,估计都是匆忙赶来的。

      走过去时,言言恰好也从病房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个垃圾袋,正欲和其他三人说话,见到他,怔了怔,然后就躲小樽柯粒身后去了。

      徐渡根本无心管顾,才站稳脚步就先透过房门的玻璃窗望了眼病房里的情况——

      单人病房很是幽暗,周墨斓正躺在病床上酣睡,左手上了固定伤口用的支架护具,右手是空的,但扎着点滴,一旁还连着台监护仪器,整个人苍白憔悴得真的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看得徐渡心都要碎了,血都凉了半截身子的,许久未见的心爱之人再见居然就成了这样。

      “看够了没?”

      刚想询问具体情况,思绪就被打断了,他看向发言的柯粒,对方抱着胳膊,看他的脸色特别差,根本不给他说话、商量的机会,紧接着蹙眉不耐烦道:

      “看够了直接就跟我去附近的咖啡厅一趟吧,我们现在就把你和周墨斓的事说清楚。”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先问了一句:“他现在没事了吗?”

      “没事了。”柯粒说。

      他这才咽了咽哽在喉头的心疼和酸楚,尽可能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那书礼和言言留在这看着周墨斓,”柯粒吩咐着,“要是他醒了问起来就说我们去默邸漫想帮他收拾行李了,小樽,我们走,”说着,又看向他,“你跟上。”

      他无言,只是又看了病房里的周墨斓一眼,按下心中万般不舍,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直觉说,现在恐怕有更棘手的事需要解决。

      十分钟后,柯粒带他们来到了一家私人咖啡厅。

      店里装潢高级,人不多,甚至还有私密的角落,柯粒带着他们落座其中,将菜单递给他们,还算客气地说了句:“顺便吃个晚饭吧,这儿是我朋友开的,隐蔽性不错,味道也好,我们可以敞开了说。”

      徐渡哀愁得根本没有一点胃口,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想顺利打赢战.争,就得把身体也照顾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他还是随手点了份单人套餐,放下了菜单。

      他知道柯粒来者不善,只是料不到对方会那么开门见山,点完了东西就直视着他的眼睛,抱起胳膊:

      “好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我想你也不是不能好好谈话的人,我就和你直说了。”

      直接平地一声雷:“你到底喜不喜欢周墨斓?”

      徐渡闻言都不由怔了怔,还以为对方会先从事故开始说起,没想到......

      “你要是,”可出乎意料的,柯粒才开口就突然红了眼眶,咬了咬嘴唇,忍住泪才又继续跟他说,“你要是不喜欢他,或者你压根就对男人没意思,那就离他远点吧,别再用这种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折磨人了。”

      说着,却又再也忍不住,啜泣一声,眼泪颤抖着夺眶而出,却转而骂起周墨斓来了:

      “周墨斓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货!为什么要重蹈覆辙?为什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说也不跟我们说,搞得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他和你到底是怎样......”

      柯粒骂着,可他却在对方接下来的叙述中,逐渐得知了周墨斓躲着他的这些日子里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而这些话,才更像捅进他身子里的刀子,叫他肝肠寸断。

      拒柯粒所说,圣诞节之后,因为游戏快上线了,所以《五州》项目组工作量爆增,而周墨斓作为游戏的领头人之一,自然更是连轴转的,有时候会忙得饭都忘记吃,要是吃,也会近乎暴饮暴食地往嘴里塞,吃完了就继续工作,像个无情的工作机器。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柯粒的职业原来不是coser,而是游戏策划师,cosplay只是她的业余爱好,《五州》也是她加入的项目,而且她也是周墨斓留学时就认识的好友,现在还成了同事,所以非常熟悉,周某出事就是她第一时间发现并代表项目组跟过来的——

      她说,其实圣诞节结束,周墨斓刚刚返工那天她就察觉到人不对劲了,周墨斓平时虽然对工作很较真,但也还是会摸摸鱼刷刷手机,很积极去吃饭的,虽然有时也会忙忘了,但只要是有好吃的还是很感兴趣去吃的,也从来不会暴饮暴食,结果,圣诞返工后的周墨斓居然变得到了吃饭时间也磨磨蹭蹭的,要么不吃,要么胡吃海塞,晚上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也不去,总是笑着说,没事,他现在状态好,可以趁这时候多做点。

      可身为朋友,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对方状态是一天比一天差了,手机也不爱刷了,也不爱摸鱼了,偶尔休息,就是去角落里发呆,到时间就继续回去工作,几日之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周墨斓也还是笑着:

      “差吗?我没觉得啊?是你太紧张我了吧,安心吧,我没事的。”

      她问过好几次,周墨斓全都否认了,她也就无可奈何了。

      直到舆论战突然暴发,不仅游戏被针对,MoLD也被针对了,殃及到了默邸漫想,导致周某工作量再次激增,一个人,四处跑,简直是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可就算是这样,周墨斓也还是说没关系。

      “现在好了,”柯粒哭诉着,“非要累垮了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肉体凡胎是吧?还害得自己受了这种意外伤,影响事业怎么办,送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他现在免疫力太低了,不止低血糖,还感冒发烧,都有可能影响到受伤的恢复了。”

      柯粒说,其实周某平时私下还是会说说自己累的,虽然也只是说说,转头就继续去工作了,但至少是说了吧,让他们知道了吧,也没真的影响精神状态吧,谁知道这次人连累也不说了,虽然她知道对方这么做大概是为了稳定两头成员们的心态,可说到底,对方一天比一天差的精神状态也还是能证明这是反常的,偏偏周墨斓本人似乎一点也意识不到,还是说着没事,她怎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墨斓都是笑着敷衍。

      说到这的时候,柯粒已经开始哽咽:“虽然、虽然舆论战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现在也已经在联系处理团队了,但是,我知道……”

      说着,将愤愤不平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最先让他陷入这种状态的,是你。”

      “就算他不和我们说,我也能猜得出来,因为他上一次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

      柯粒说,周墨斓刚到岛国的时候总是没日没夜地画画,说是为了画好才这样的,但其实他们都看得出来,周墨斓是心里装着事儿,所以才用画画麻痹自己的,躯体化症状都出现了,总是焦虑失眠,总是需要吃些零食才能让心情变好,好多次都被当时一起租房住的小樽见到眼睛红红的,可是问也只会说可能是用眼过度了,多休息休息吃点维生素应该就好了……好久之后他们才知道,周墨斓其实是心里有人,去到岛国留学就是为了忘记掉那个人。虽然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徐渡。

      可即便到了躯体化的程度,他们也知道周墨斓心里有人了,周墨斓也不觉得自己出问题了,仍旧不说自己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为了那个人变成这样,每次问,就只会笑说:“又什么不是要紧的人和事,跟咱们现在又没关系,别总问啦。”

      “敷衍了事!怎么不是!”

      柯粒说着说着,就又生起气来了,啜泣着责怪着:“臭周墨斓!总是把自己搞成这样,害我们担心,总是把我们当傻子,真当我们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偏偏……偏偏他又是真的排斥我们问这个问题,时间长了状态也逐渐好了,我们也就不问了,结果谁知道……”

      柯粒说着,一下就又将哭红的满是不悦的眼睛看向他了:“几个月之前,这个人居然就冷不丁的冒出来了,又把他搞成这种样子,本来我们都快忘记了。”

      她说,他们也是在第一次撞见他和周墨斓约会时才看出来他就是那个人的,毕竟周墨斓虽然喜欢欣赏长得好看的人,自己也长了幅玩得花的模样,但朋友们都知道,周墨斓实际上是个封心锁爱的绝情汉,觉得谈恋爱非常浪费时间,从来不和人搞暧昧,约会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当她和小樽第一次见到周某居然瞒着他们和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一起玩,脸上甚至带着堪比心花怒放的笑容时,他们瞬间就觉得周某应该是坠入爱河了——这时,他们都还没意识到眼前的人其实是那个把周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神秘人,是到她控诉周某见色忘友,周某惊恐得急忙上前阻止时,他们才猛地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神秘人的,也从后来周某的叙述中得知了,他们现在是“室友”,是因为工作关系才搬过来借住的,而且现在关系还不错,至少能交个“朋友”——周某几乎不和他们说这些事,所以他们到刚刚都还是那么认为的。

      结果谁知道,周某手术结束醒来之后,因为两只手都用不了了,所以就拜托他们帮忙回了一下社交软件上的消息,但除掉工作消息后,周某额外回应的人居然只有郑阿姨,不过出于不想让自家老妈担心的原因,周某只让他们和阿姨说的最近工作忙,可能很少能回消息了。

      消息就是她帮着周墨斓回的,她按对方的吩咐回完,发现对方接下来居然就没动静了,就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他呢?

      周墨斓当时还不知所措呢,问她,谁啊?

      她愤怒了,说,你那个“室友”啊!难道你这么多天不回去都不会显得很奇怪吗?

      周墨斓当时才怔了怔,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和她说,是哦,那,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我要出差了,去资方总部那边跟着处理些事情,可能要去一个月,你好好看家”吧,要是前面有消息也顺便说一下没事哦。

      柯粒当场就要气倒了,质问周墨斓,这是什么屁话!你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他难道一点都不了解也不关心你的情况吗?

      没承想,周墨斓居然像调笑似的说,你怪他干嘛?我又没和他说,他肯定不知道啊,再说了,人家也没义务管我啊,人家工作很忙的,别打扰人家了。

      ——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周墨斓和那家伙肯定出事了,而周墨斓最近状态之所以差成那样,肯定又是因为他们出事了。

      “臭周墨斓!”柯粒说着,又骂起来了,“什么都喜欢自己扛,把你害成这样,我才不管他忙不忙呢!”骂着,就又瞪向他,斥责起来了,“你这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我实在、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就趁机记了你电话,把你叫过来了,我就非要把他和你的事说清楚不可,就算他事后恨我,我也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反正、反正我就这个意思,”柯粒红着眼,毫不退让,“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放过他、离他远点吧,不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你也别怪我对你凶,你要是有个好朋友被人害成这样,你也会生气的。”

      说完,柯粒早就哭得浑身抖了,小樽一直坐在她身边安慰着,虽然一直沉默,却也是红着眼眶的,看到柯粒说完了,小樽才开了口:

      “我之前是觉得,你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对他没感觉,既然他都喜欢你这么久了,何不帮他试试,撮合撮合你们呢,谁知道......”

      说到这,小樽叹了口气:“徐渡,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周墨斓就放手吧,我们都是这个想法,所以才想着约你出来谈谈的,你要是有怨气,就怪我们吧,周墨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怪他。”

      徐渡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诉说和责怪,全程无言。

      不止是因为是他犯的错,他没有反驳的资格,更是因为,如果不是一直紧咬着牙关,他也会无法控制自己浑身的颤抖,自责到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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