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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二十二章 5 ...

  •   回到房间,放水洗澡,温热的水冲到身上,蒋罡却是再度忍不住地回忆。

      幼年小友婷婷,俩人从4,5岁就一起玩,同一单元楼住,后来上同一小学,同一中学。

      蒋罡一直比纤小柔弱的婷婷高了小半个头,小时候帮她教训那些揪她的麻花辫子,往她铅笔盒里塞毛毛虫的坏小子们,婷婷在少年之家学跳舞的时候,蒋罡在隔壁无线电组折腾电路航模,俩人总是互相等,然后她骑着哥哥淘汰下来的没铃,经常需要下来重装链条的自行车,带着婷婷一起回家,婷婷的妈妈手巧,很会做点心,织毛衣,经常是两份,从少年之家到他们所住单元楼的路上,就经常是一辆叮当乱响的黑色永久26男车,载着俩个穿着一样的花毛衣的小姑娘;后面坐着的婷婷,不停地把自己拿在手里的栗子,花生,剥开壳,把果仁,了伸长了手臂塞到前面蒋罡的嘴巴里。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小时候总恶作剧地欺负婷婷的坏蛋男生小飞,一下就窜到了185的身高,打球拿奖,打架挨罚,是谁也惹不起的霸王,却在婷婷面前,越来越羞涩腼腆,而婷婷,居然也越来越爱跟他说话。经常有一些蒋罡觉得莫名其妙的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被他结结巴巴地讲了出来,婷婷就笑上半天。

      高二的期末考之后的暑假,蒋罡的哥哥被选拔参与大阅兵仪式,父母带着她一起去北京看哥哥,20多天之后回来,震惊地知道婷婷家出了大事,她爸爸要与她妈妈离婚,妈妈割腕自杀,被婷婷发现,及时救过来了,人还在医院里。

      后来才听父母说,婷婷爸爸,复员之后,不甘心做个机关,人也聪明能干肯努力,也有过得上的关系,这些年,生意做得相当不错,但是在外面,是老早已经与个发廊工作的打工妹子好上了。如今那边生了婷婷爸爸盼望已久的儿子,由此,让他与发妻摊牌,否则,就揣着他的儿子,名正言顺地嫁给别人了。

      蒋罡去医院看婷婷妈妈时候,才走到楼道口,惊讶地停住,前面不远处的病房外的长凳上,婷婷与小飞搂在一起。

      婷婷的母亲最终留住了这婚姻的名份,然而婷婷的父亲,是彻底不在家住了,只不久之后,听说那小三的脸,被彻底划花,整容也整不大回来,而得知这消息的那天,正是高考前的第一次模拟之后,蒋罡与婷婷和小飞在一起,小飞抚摸着婷婷的发辫,对她道,“我跟你说过,保证你爸以后再去找小四,那个害了你和你妈的臭婊子,得不了意。”

      当时的蒋罡还是个绝对人事不知的小女孩,经常被他俩的亲密举止看得扭过头去心里还紧张,也隐约地不安,却又不晓得该跟婷婷说些什么。

      高考,蒋罡如愿考上t大电子系,婷婷保送了离家不到200公里的军医大学,小飞,成绩一向一塌糊涂,但是以体育特长生身份,家里又颇有些背景,也保送了省内某重点大学,只是,与婷婷不在一个城市。于是每个暑假寒假三人都回到家乡时候,那俩人便形影不离,蒋罡是知趣地知道不该做电灯泡了。

      婷婷曾说过,毕业了就要嫁给他,虽然她的父母,都不同意----小飞毕竟学业上比她差了太远,在婷婷妈妈心里,还是个不务正业好勇斗狠的公子哥,总还希望,她找个踏实读书,努力上进的男孩子,而婷婷对蒋罡说,“就冲他为了我,能去划烂了那女人的脸,也再没有别人能对我这么好。我爸当然不同意,但是他有什么资格管我。我妈妈也该感谢他。他们非不同意也没有什么,我跟他私奔。”

      “真的是他干的?”蒋罡固然心里早有猜测,却还是惊得一身冷汗。

      “我爸爸当时就知道了。那女的不过是个下贱的发廊女,家里人也下贱,为了钱什么都肯。现在脸都花了,还敢指望什么?以为靠个儿子就能过一辈子呀?我爸爸保证不扔了她,那谁他家花了一大笔钱,也跟我爸有点交易。”

      听见婷婷这么冷冷地狠狠地说话,蒋罡半晌都不能回过神来,然后,又听见婷婷说道,“再说,我跟我妈交代了,我早是他的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婷婷的脸带着红晕,眉梢眼角都是光彩,一直受着最传统的教育,且对这种教育深信不疑地执行,将交男女朋友理解成手拉手,一起上自习,互相给彼此抄笔记,每次在女生楼门口看见接吻的情侣都脸红心跳地快步掠过的蒋罡,目瞪口呆之余,简直是深深地为好友忧虑。那之后,蒋罡想到一些电视剧情节,只觉得特别不安,然而安慰自己,婷婷是学医的,相关知识不知道比自己多了多少,应该。。。会注意,不会出问题。她很盼望这本科的年代赶紧地过去,好让婷婷赶紧毕业,赶紧嫁给了她的小爱人,心里才算踏实。

      然而,最终却没有。

      快到毕业的那年,蒋罡已经被特招入伍,无所事事,后来给几个老师整理文章,也不用在校,干脆就回了家。那一段,她经常就跑去找婷婷,她却是忙着实习的时候,情绪很坏,与蒋罡说起来,她成绩不算好,而父亲去年因为某地的政策改变,一大笔钱砸在上面,这一年多自己周转不灵,焦头烂额,完全顾不上为她的毕业分配走关系,母亲是一点忙帮不上,而军医学院的毕业分配,一切服从组织安排,搞不好,会被分配到偏远地区。当时蒋罡还很天真地道,“我进的部队也挺偏远的,每准咱俩就是有缘分,又偏远到一起去啦。”

      “实习时候的评语很重要,”婷婷却根本没有理她,喃喃地道,“如果有有身份的主任肯给说话,就更好了。”然后,她忽然有点兴奋地抓着蒋罡道,“最近从北京的总院下来指导我们一年工作的这位刘主任,倒是满喜欢我的,总夸奖我干得好,还特地带我上了好几个大手术,不知道我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没准他真是你的贵人那。”蒋罡由衷地祝福婷婷,“看出你其实是个好苗子。。”

      “得了,我才不在乎什么出息呢。”婷婷撇嘴,“我有我妈妈,她晚年就指望我了,我不能就象他说的,万一分配了偏远地区,就不去,跟着他,他养活我。就希望哪位贵人能说句好话,把我分配在本市就好。”

      那位刘主任的形象,在见到之前,在蒋罡的心里,是德高望重,医术高明,循循善诱,且慧眼识人的。

      可是,居然之后几次穷极无聊地找婷婷,她值班,蒋罡要了她同学的白大衣胸牌混进去,就想告诉她一声自己在宿舍等她,买了什么什么好吃的,然而推开急诊手术室的门,那位主任每次不辞辛劳地都在----婷婷的带教老师却不在,连病人,竟也不在,而主任,几乎每次,都是站在她背后,在一手抓着她左手的手腕,一手握着她拿着持针器或者剪刀或者什么也没有拿的右手,在对着空气,示范动作。

      见到蒋罡,婷婷的神色无疑地尴尬慌张,而刘主任,却依旧保持着姿势,只沉稳地冲蒋罡点头微笑,告诉她,值班住院医生上了手术或者去了病房,如果找他,到哪里哪里。

      蒋罡几次忍不住想问婷婷,而每次,提到这位刘主任,婷婷的神色都特别不自然,且,立刻把话题岔开。

      再后来,那位刘主任回北京了,婷婷满怀希望地,很笃定地等着毕业分配,消息下来,却是全级学生中,唯一一个被分到了边疆去的。

      蒋罡记得婷婷发了疯似的大哭,反反复复地说,“这个黑心的畜生。他占了我便宜,他答应我的。。。我真蠢,怎么会相信。。。但是当时,我真的怕。。。怕他故意给我写差评。结果,他什么都占了,还是给我写差评。我真蠢啊,现在才明白,他可不是想把我发配得越远越好吗?”

      蒋罡心里震惊,只搂着婷婷道,“谁,你说是谁?婷婷,你别怕,可以上诉啊,可以。。。”

      婷婷只摇头哭,“这种事情,谁会信?而且说出去,我还怎么活?万一被他倒打一耙呢?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他家就真的再也不能接受我了。”然后,她忽然看了眼表,神经质地擦干眼泪,冷敷眼睛,补了粉底,平静地对蒋罡道,“你走吧,一会他要来找我。我根他商量商量,我这个分配,他家里究竟有没有办法再疏通人改变。”

      婷婷得到的消息,却是他要被父母送去英国念书,至少2年,他信誓旦旦地跟婷婷保证,到时候一定会回来娶她,他跟父母保证了会好好念书痛改前非,回来早早跟婷婷结婚。

      而事实是,他到了那里才半年,就被朋友拉去玩,沾上了毒品。

      婷婷在北国边疆工作了一年半,终于调回了出生的城市,理由是照顾夫妻团聚,她嫁给了当初上学时候的指导员-----蒋罡却听同上了医学院的中学同学恨恨地说,“都是那小子害了婷婷,这么温柔乖巧的女孩,如果不是一早跟他好了,心也在他身上了,怎么也该嫁个更好的。那指导员,大了我们10多岁,又没有什么专业,很会溜须拍马,猥琐得很,当初就总盯着婷婷。”

      感情神经迟钝的蒋罡这才知道,这个同学,其实也喜欢了婷婷好多年。

      但是在家乡办婚宴之前的那个晚上,婷婷却跟蒋罡一起喝酒,喝到半醉,听到蒋罡复述同学的不平,摇头对她说,“小飞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全是我对不起他。”

      “你又有什么对不起他了?”蒋罡惊讶地问。

      婷婷流泪摇头,“我本来以为是为了我们将来,委屈就委屈了,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真的影响什么。是我太笨了。如果知道最终是这样,为什么要受这个委屈呢?”

      蒋罡还想再问,婷婷却又转着酒杯说,“其实我老公也挺好。说根他结婚,立刻就给我办回来了。我爸爸现在自顾不暇,我妈妈天天忧心我。能这么快回来,我看我老公也是有点本事。而且也没有蒙我。总比有些说人话拉狗屎,占了便宜还坑人的混蛋强。”

      蒋罡忍不住又想再问那个问题,却见婷婷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望着蒋罡道,

      “从此之后,小罡,我要照顾我妈,好好过日子,也别跟我再提从前,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什么也别问我,你多问我一句,就当以前的交情,一笔勾销,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从此之后,蒋罡确实再没有问过一句,而随着工作关系,自己也少有机会回到家乡,见到婷婷,总是过得并不如意,1年多前蒋罡回家,正跟父母说给婷婷1岁的儿子买了礼物,要去看她,母亲叹气说,她那个丈夫不是东西,自己做学校教务,却跟女学生不干不净被查出来了,受了处分,婷婷要与他离婚呢。

      蒋罡愣了许久,终于还是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婷婷家,却在门口就听见里面她丈夫在大叫大喊,“你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女,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不与你计较就是了。你当年想扒上个牛人,人家却把你发到了边疆去。若不是我收了你,你现在还在国境线上打预防针呢!你想离婚,门都没有。”

      蒋罡站了一会,终于没有敲门,提着玩具在以往从少年之家到以前老单元楼,她带着婷婷骑车必经的那条小河边,坐到了天黑。很多事情在心里,一点一点地想,有许多的悲伤,有许多的愤怒,有许多的假设,而所有的所有之中,她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会把着她手撕扯纱布的,长相儒雅端庄的北京的刘主任。只是,婷婷从来没有把口中的那个占了她便宜的人,与刘主任联系在一起,一切,也可以说,都是蒋罡自己想当然的联系与猜测。

      只是,那许多场景,却在蒋罡心里挥之不去,尤其是在婷婷如此不幸福不快乐的今日。

      就在不久之前,博爱医院的那个人,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蒋罡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而这几天,她其实是已经查清楚了,那人确实如今还在解放军某医院任妇产科主任,在博爱是外聘,而他,确实曾在那年,下到他们的城市指导工作。

      一直由温热的水冲到水渐渐变冷,蒋罡打了个寒战。

      究竟,冥冥之中,有没有天意,最最关键的是,冥冥之中,有没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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