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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三十四章 5 ...

  •   从l市到北京的整个9小时的航程,谢小禾一动不动地坐着,手里抓着手机,目光落在前面座位的靠背。

      空中小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礼貌地询问她是否需要饮料食物,她都只是摇头说谢谢。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有许多部分的杂声。

      报考r大新闻系时候,自己对‘无冕之王’几个字的仰慕向往。

      爷爷的话。

      老师讲课时候,‘实事求是’的精神。

      进xh社。工作这许多年的这许多事。开始愤懑不满莫名惊诧,后来,接受,沉没,在某条线内,努力做一些有益的改变。

      ‘新闻离不开政治,新闻离不开政策’。

      没有真正能脱离于政治的新闻自由,绝对自由,一样会带来灾难。

      可是新闻有监督的责任,监督政策。更监督政策的执行。

      。。。。。。

      那么多纷杂的声音和影子,在脑袋里乱撞。谢小禾越发觉得头沉得发痛,深深地呼吸,喉咙一直到胸腔,也痛。

      ‘你反正不用负责医疗新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凌远这样说,实在是再实在不过的实话,在此时,不身处这绝对两难的境界,没有责任受这种相反方向的撕扯,是大福。

      只是,责任。说到责任。

      她忽然想,就如一个医生,非工作时间,走在路上,遇到了急症患者,濒死,救,可能死,还有官司上身的危险,不救,一定死,与自己无关。

      救,或者不救。

      如今,怕是越来越多的医生,倾向不救,固然,心中痛苦,惭愧。

      然而无论别人如何,周明却是一定会救。竭尽全力,救死扶伤。他甚至绝对不会想到其他。

      她也曾亲眼见过,毫不犹豫地奔向车祸现场的周明,也就因为那个背影,让她在与他尚不能算熟悉的当时,那风波之中,她如此地坚信,他是个好医生。一个在任何时候,把救死扶伤放在首位的医生,自然是好医生。

      记者呢?

      当谎言就在眼前,当明知谎言将带来难以估量的代价---生命的代价,这求真,求实的理想,是否该是自己在任何时候坚持的底线。

      可以漠视。

      毫无责任。

      只是今后,自己将胸牌别上,摄像机扛起的时候,是否还是那个带着向往,走进r大的自己。

      离北京已经只有不到1小时的航程。

      谢小禾终于站起来,推开洗手间的门,先就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似乎便连当年失恋时候,都还没有这么样,在不到半天之内,就憔悴得象个鬼。

      失恋时候,只觉得那便是最大的苦痛,而如今方知,失恋只是失去那个自己爱的人,并不见得就失去全部,而更可怕的,是失去了爱自己的能力。

      她用冷水拍打在脸上,用粘湿的纸巾,敷上额头眼皮。好一会儿,让这清凉使得脑袋里的重滞去了些,而后,在脸上涂了薄薄的粉,刷了淡淡的唇彩。

      再走出去,下意识地看向凌远,他却竟是盖好了薄毯,塞着耳机,合目睡得安然。

      也许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挣扎,没有什么犹豫,这只是大战之前珍贵的休息,准备着随后的一场恶战。
      谢小禾缓缓地走过去,拍了下凌远的肩膀,他睁开眼,摘下耳机,抬眼瞧她,

      “什么事?”

      她在他旁边空下的座位坐下来,还没等她开口,他便摇头道,“算了,真的,我劝你算了。不要想了,这跟你实在没有关系。随后,你只管尽量避免去公共场合,尽量做好防护,尽量在必须去医院不可的时候,戴上口罩---越先进安全的越好。”

      谢小禾不说话。

      “好吧,我承认,如果你是我朋友,我会换一个方式对你说话。”凌远笑笑,“不过,你在我眼里是xh社新闻部主任,虽然转组,我对此抱歉,但是如今,仍然是xh社的资深记者,最大最基本的原则上,你还真的有责任义务来行使一个新闻工作者对政策的监督职责的。但是事实是,”他耸肩,“我知道你毫无办法。唯独,你若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帮个忙---把军系那位专家的名字给我,最好还有他的信的电子版。我有些自己的用途。”

      谢小禾点头,“我回到社里就发给你。”然后,一瞬不瞬地望住他眼睛,

      “凌远,什么叫我毫无办法?”

      凌远皱眉,尚未说话,便听她继续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毫无办法,不会说这些话。你固然不是我朋友,也犯不上来做无必要的讥讽。”谢小禾语气平静。

      凌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如果正确播报,尤其是广泛科普教育,让民众透明了解进程,尤其是掌握正确的防范措施,什么是真正的该去医院的征兆,什么样的症状该在家观察,对于控制烈性传染病,有绝对积极的意义----这本来是政/府与媒体的责任。。。。更更关键的是,”他声音压得极低,“如今,连各大医院都还没有接到真正的统一纲领,如何正确地隔离病人,分流病人,处置病人,甚至是没有得到最基本的防护物资。。。谢主任,我只能对你说,现在各个医院,如果运气好,就是没有早发病例加上有相对充分的准备,能够赶上上面已经发现这状况盖不住时候,才大爆发---我想,我们医院大约可以期待这种运气,但是在急救中心,”他的眉跳了下,区强和他的妻子---他们再度在他面前闪过,‘1/3的急诊医护人员’,这个数字,让他的心一窒,“我根本没法想象现在会是怎样的混乱。作为一个已以急救为职责的医疗单位,所有的设置,都是方便抢救,加快流通速度,无障碍,无阻隔,而这本身,对于烈性传染病,就方便了传播。。。在这种情形之下,卫生部本来应该有统一的调配,统一的各医院协作,统一的调度,但是。。。”凌远冷笑,“非但没有,而是为了邀功,压下去---我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压下去的--该通传的信息,帮了飓风扩散一个至关重要的大忙。”

      “所以,其实你心里,我并不是毫无办法。”谢小禾淡淡地道,“只是肯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如今,以多方舆论来促使这‘盖不住’的一天早一点到来,就是救急救中心于水火之中,也更给其他医院,民众更多的机会做准备,会让统一筹划的时刻早一些到来,这意味着减少伤亡。”

      凌远垂下眼皮,停了好一阵,终于点头,

      “是”。

      然后,却又摇头,“但是我也确实知道你的为难。采访播报一样需要统一调控,需要在有防护下,派记者进入一线医院,防疫站,各个火车站,需要报道确切数字。你也并没有这个条件。而如果就你掌握的这些信息,虽然你信,我也信,可作为权威新闻机构的记者来散步这些消息,等于也是散步‘谣言’---未经证实的谣言。固然说,以你这几年作为医疗专题片主持人的身份,如果来散步这‘谣言’,大概比网络上无名无姓的传播者取信力大,对某些人的压力更大,但是,”他摇摇头,“我还是觉得得不偿失。良心话,你是很好的记者,飓风,或迟或早地要在北京大爆发,到时候也有你名正言顺可以做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飞机在此时已经开始降落,广播中播报着北京的当地气温,风力。

      阳光明媚的春天。很好的天气。

      谢小禾侧头,看着窗外的蓝天,出了会儿神,再转过头来时候,脸上已经是极平静的神色。

      “你要那位军系专家的信,做什么?”她微笑地看着他。

      “我。。。”

      “不好意思,周明他也背后闲话,提过你的一些私事。”她依旧微笑,“以我对政局的敏感,以你方才说的话,我猜你,大约想做些超过了你目前所负的责任,却符合一个‘医者’该对病患和民众职责的事情。你想拿出证据,甚至做出威胁,尽点力去让那‘盖不住’的一天早点来。

      凌远愣住。

      “我配合你。”谢小禾一字字道,“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你方才说了,我们本身就有监督政策执行的责任。”

      “但是你现在真的。。。。。。”

      “你有你做事的方法,我有我的。我还有些关节没有想清楚,但是等到了社里,查了该查的东西,我会与你联系。”谢小禾缓缓说道,“并不只我一个能在政策之下,把节目做得漂亮的记者。但是我决定,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凌院长,上次的合作,我们未能完成,很遗憾;这次,让我们重新合作。”

  •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猛烈的冒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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