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变成暴君啊！[星际]》山月出

53、第 53 章

　　庞大的军舰群划过天空，在帝星的军港缓缓下降，地面上往来的人群纷纷停下脚步，向军队投以注目礼。

　　皇帝衣角飞扬走下军舰，伊莉西亚紧跟在他身后，目视前方，全然看不出半点失明的样子。连曲只悄悄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皇室传承千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法也属正常。

　　出征的事既已定下，即使伊莉西亚的视力仍未恢复，也被紧接着带到军队训练，主要是补习指挥能力。

　　即使精神力的感知再精细，也与目视存在极大不同，伊莉西亚忙得晕头转向，也才勉强让负责教导她的加西亚上将满意。

　　操控室里，加西亚的精神力引导着伊莉西亚沟通链接舰队群，错综复杂的通讯路程和变换的舰队阵列是伊莉西亚这几天的主要课程。

　　加西亚上将的精神力同样是从战场上淬打出的顶尖水平，作为指挥，她的优势更多在于对细节的把控与操纵，对每一个副级的精确指挥和高明的临阵战术。

　　被强者的精神力裹挟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即使加西亚已经将自己的精神力收敛到极致，绝不越界，也还是让伊莉西亚感到些许不适。

　　操纵阵型，一对多的集体沟通，对突发情况及时应变......伊莉西亚摸着操控台上冰凉的按钮，每一个细节都达到了加西亚的严苛要求。

　　带着细茧的手覆过来，带着伊莉西亚转动其中一个旋钮：“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殿下。”

　　伊莉西亚眨了下眼，转头看向对方。

　　加西亚拾起一旁放着的白手套戴好，语气慢条斯理：“指挥的基础知识已经学过了，接下来就只能靠战场上的经验积累，没有别的捷径。”

　　“再说了，陛下本意也并非让您独自一人指挥军队，这只是一次历练，殿下，这次出征我会一同随行，尽全力保护您的安危。”

　　伊莉西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加西亚带着伊莉西亚的精神力与舰队断开链接，缓缓收回后才放松了些，语气也没了上课时的严苛：“可以休息了，殿下，我也不想在休息时间还时刻面对陛下的精神力。”

　　从第一天见到伊莉西亚的时候加西亚就想吐槽了，不知道为什么皇储殿下的精神力带着和皇帝一模一样血腥气，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即使她跟在皇帝身边出征十几年也完全习惯不了。

　　伊莉西亚默默收回精神力后，加西亚的脚步听着都轻快了不少。

　　军舰门口，陆剑屏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与加西亚互相行礼后才带着伊莉西亚一同离开。

　　这几天一直是他护送伊莉西亚来上课。

　　回程的途上一路无言，伊莉西亚一贯话少，陆剑屏更是几乎不开口，沉默地牵着伊莉西亚慢慢走在皇宫里。

　　在第一天回来时，伊莉西亚主动伸手扯住陆剑屏的指尖，在他诧异回头时平静述说：“我看不见，你带我走。”

　　随后几天，不需要再开口，陆剑屏已经会在伊莉西亚伸手时第一时间握住，放缓脚步带着她慢慢走。

　　即使失去视力，但顶尖的精神力依然可以帮使用者感知到周围的一草一木，并不存在行走障碍，但陆剑屏轻易而迅速地接受了伊莉西亚的说辞。

　　近卫长的体温一如他在人前的形象，毫无温度。他的步伐轻且慢，静静走在一旁时，伊莉西亚总忍不住去猜测，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这位长久跟随在暴君身边的近卫长，皇帝同母异父的弟弟，伊莉西亚的叔父，又是在以何种态度对待她呢？

　　分明是相似的血缘，但伊莉西亚却始终看不懂这与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人。

　　伊莉西亚微凉的指尖勾着陆剑屏的手，他不太敢紧握，用惯了刀兵的手无论何时，在面对伊莉西亚时都显得难以安放。不论伊莉西亚的能力成长到什么地步，陆剑屏还是忘不掉初见时伊莉西亚看向他的神情。

　　那双噙着泪的眼睛看起来太悲伤，让他也跟着难过又无措起来，像即将破碎的湖面，波澜欲起。

　　陆剑屏那时少见的对陛下产生了些怨怼，为什么要杀死这个孩子，为什么要杀死......

　　他们。

　　那些挡在帝国征伐路上的每一个生命，有罪的，无辜的，狡诈的，无畏的，陆剑屏作为帝国的刀剑，毫不迟疑地执行陛下的所有命令。

　　但在夜里他闭上眼时，陆剑屏意识到，他始终是那个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懦弱的私生子，困在血色的梦里惶惶度过一夜又一夜。

　　伊莉西亚，照月，殿下......

　　陆剑屏几乎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每一个关于伊莉西亚的任务，他终于可以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可以守卫的目标，而非无止尽的杀戮，他要保护这个孤立无助的孩子，兄长的后代，帝国的皇储。

　　一个赐予他赦免的对象。

　　那双手松开了。陆剑屏才有些恍惚地顿住脚步，看着伊莉西亚掠过他走向主殿，夕阳沉沉的金红色光辉坠在她身上，遥遥看去又恍似那只凤凰了。

　　偌大的宫殿里照例没有任何侍从，皇帝半倚在王座上，不耐烦地翻着文件，看到她来，才伸手召小狗似的摇了摇。

　　一步步走近，盘踞在伊莉西亚精神域里的那道外来精神力也隐隐外散。精神域里有其他人的精神力，说起来挺恶心的，实际也不好受，但皇帝的精神力确实非常好用。以伊莉西亚目前的能力，靠自己还无法完全跟上加西亚的课程，但燕南策的精神力，仅仅是一道分支，就足够伊莉西亚操控整个舰队。

　　靠坐在王座阶下，燕南策伸手碰了碰伊莉西亚的眼尾，语气遗憾：“还是看不见啊。”伊莉西亚没有回答，她刚失明时这人听着明明高兴得很，虽然她这会儿已经隐约能看见些大块的色彩，但她并不打算说。

　　一块小玉章咕噜噜滚到伊莉西亚面前，“给你的，”燕南策扯着伊莉西亚的一缕黑发，迅速编了条小辫，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收好了，弄丢了可没有备份。”

　　伊莉西亚顺从地把玉章塞进存储器，她不会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和皇帝发生争执。

　　燕南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等你们赶到S1129星系的时候，楚家大概已经跑完了，”伊莉西亚抬脸转向他，被捏了一下左脸，“不过那里星盗聚集，你带队清扫完后，也是一道战功。”

　　皇帝大概没这么好心会为她铺路，伊莉西亚开始猜测他的动机。

　　“加西亚上将和第七军团，就是你完成任务的奖励。”燕南策的声音带笑，伊莉西亚警觉起来，正要开口，就被他捂住嘴。

　　“不要着急拒绝嘛。”皇帝把刚刚被他甩到一边的文件递过来，伊莉西亚用精神力“看”着上面的报告：情报处暗中调查出第九军团长齐涉的家族，秘密私藏一名带着皇室血脉私生子长达二十年，最近隐隐有了让其面世的意图。

　　“我倒是才知道，原来漏网之鱼还不止你一条，”燕南策的声音仍然带着笑，听起来却很冷，第二只小辫编得不太对称，他慢慢梳理开，又仔细比对着角度重新开始编，“我可没劲带那么多孩子，帝国不需要靠基因编辑污染血统的皇储，照月，不要让我失望。”

　　系上银色丝带就完成了，燕南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手工，顺便试图再拍张照，被伊莉西亚抬手挡住，“陛下怎么知道他的基因被编辑过？”

　　皇帝的长发垂落在脸侧，因为距离太近，即使视力并未恢复，伊莉西亚也能看到眼前大片猩红的色块。燕南策看着伊莉西亚眼底浮沉的细碎金光，语气爱怜：“没有梧桐的凤凰活不到十岁，神只眷顾了你，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