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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坠入黑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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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ness19
沈淡引把自己锁在了卫生间里,他打开水阀,让水流不断地冲洗着自己流血的手心。
红色的液体由深变浅,可狭窄的空间里血腥味的浓度越来越高,沈淡引被这股铁锈的味道笼罩着,缓缓地坠入黑暗。
想到刚才在无意识的时候伤口裂开,周围又有那么多人,不同种类的细菌和污染物都从这个小裂缝里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他难受得闭上眼睛,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
冲洗着的手已经感受不到水的存在了,他是不是快死了……
对了,找贺存异。
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可却没有找到手机。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放在存储柜里了。
沈淡引忽地浑身脱力,身体缓缓地靠着墙坐了下来,他绝望地将头埋在臂弯里,放在膝盖上的手松松地垂着,淡红色的液体顺着指尖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落敲击在地板上。
耳边的水流声渐渐地朝他远去……
“沈淡引!沈淡引!”
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是幻觉吗?
“沈淡引!”祁却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你不回答我进来了啊,我可提前打招呼了。”
下一秒,他扭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当看见蜷缩在地上微微发抖的人的时候,祁却瞳孔皱缩,心脏一颤,迅速跑过去。
卫生间的门被带上的时候发出震耳的声音。
“你没事吧?”他蹲下来靠近对方,轻轻拍了拍沈淡引的背。
眼神一下子就瞧见了滴水的手指,他将手心翻过来对着光。结痂破裂的伤口有些狰狞,伤口的边缘泡了太久的水微微泛白。
他从兜里摸出药膏,十分庆幸跑过来的时候问工作人员借了药。
祁却扯了张纸巾,帮他把手上的水轻轻地擦掉,然后挤了点药膏给他涂上。
他轻柔地在沈淡引的手心打着圈儿上药,这时候沈淡引终于恢复了些意识,埋在臂弯的脑袋慢慢地抬了起来。
生理性的泪水晕湿了眼睛,在睫毛上留下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他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祁却掀起眼皮,盯着他问:“怎么不找我?”
沈淡引说不了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刚才自己说了他们两个不熟。
祁却帮他上了药后,发现他的身体在抖,眼神也不正常,“我要不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回应他的仍旧是水流的声音。
祁却抬手就关了水。
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不说话?”祁却开始引导他,“不说话我走了?”
他说着就状做要起来,下一秒冰冷的指尖就触碰到了他的手,拉着他。
“别……”
“什么?”祁却问。
沈淡引的声音很低:“别走,别走……”
诚恳的乞求在沈淡引这样一个散发着疏离的人身上实在不可置信,可是如果一开始这种疏离就是保护求助的欲望呢?
处于这种境地的沈淡引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个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了,可能是放弃抵抗后被关在牢笼里的最底层的需求终于浮了出来。
“好,我不走。你看——”祁却说着握紧了他的手,“你直接说我就会在,我说过你有要求都可以提,我会满足你一切的需求。”
吊桥效应在此刻具象化了,陷入困境的沈淡引就是会忍不住地靠近眼前的人。
“我要……”
“要什么?”祁却问。
沈淡引近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开口请求:“我要你抱我。”
“好,我抱你。”祁却大方地揽过他的肩,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沈淡引的头埋在他的胸前,他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别害怕了,有我呢。”
“好脏……”沈淡引嗫嚅道。
“嗯?什么脏?”
“很多细菌,从伤口……进去。”
祁却了然,他摸了摸沈淡引的后颈,“不脏的,擦好药了,细菌进不去了。”
“还是会。”
“不会,你不是看过我的个人资料了吗?”祁却说:“我学生物的,你不相信我?”
“没听懂。”语气有些娇嗔。
没见过这么脆弱的沈淡引,祁却忍不住地心软,轻言细语地解释:“那我这个学渣给你这个学霸解释一下,我们身体出现伤口的确会接触很多的细菌,但是他们不会顺着血液逐渐污染你的身体,因为血液里还有很多种类的细胞,比如吞噬细胞,他会帮你抵挡这些脏东西的,你要相信他。”
“可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我身体里流动。”
“你不相信自己那你可以相信我。”祁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哄他:“你感受到的只是害怕,害怕是正常的,说明你想战胜他,你现在不就慢慢地好起来了吗?”
“我不行。”沈淡引摇头。
“你行,而且——”祁却顿了顿,掌心从他的背部移向后脖颈轻轻捏了捏:“你不还有我吗?”
耳边的心跳频率忽地变快,沈淡引忽然觉得身体中那股想要冲破的自弃哗啦一下湮灭,提着的心瞬间落下。
祁却抱着他,感受到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好一会儿后,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人吗?”
“有!”祁却赶紧喊道,“马上!”
沈淡引有些慌乱地躲开了他的怀抱。
“好了?”祁却问他。
“……嗯。”沈淡引撇开眼神,不敢看他,他觉得这个拥抱着的他们和一扇门外的两人像是处在两个世界,他还不能自处。
可祁却看不出一点尴尬和窘迫,“那就好,我还在想你要是好不了怎么把你带走呢。”
“你想带我去哪儿?”他下意识问。
“当然是没人的地方啊。”祁却回答得理所应当。
可沈淡引总听出一丝异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你为什么要帮我?”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可我昨天晚上把你赶出去了,今天还对你没好脸色。”
“那又怎么样?”祁却坦然道:“一码归一码,就算我们之间吵架了,有矛盾了,在这件事情面前算不得什么,我不会因为这些对你不管不顾的。”
“你到底怎么想的?”沈淡引是真的理解不了祁却的脑回路。
“我说过很多遍了,如果只是需要我安慰一下就能缓解的病情,我会很乐意帮忙。”祁却认真道:“你现在不也知道我是研究生物科学的吗?我主攻生物医学方向,你实在想不明白的话就当我在做实验吧,这样能接受了吗?”
原来只是研究和实验,人类总是对未知的领域充满了探索欲,他理解了。
“接受。”
“那就好,等会儿出了这道门我们两个还是不熟。”
“嗯?”轮到沈淡引疑惑了。
“是你在镜头面前说我们不熟的,不得维持一下人设?”祁却笑了笑,“而且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沈淡引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觉得很刺激吗?”祁却弯了下唇,又是那副不着四六的模样,“我先出去,你收拾一下。”
他说完打开门出去了。
沈淡引觉得自己的智商直线下滑,摇了摇脑袋,缓缓地摸着墙壁站了起来,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和表情。
回到拍摄地,祁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和蒲竟宣几个聊天。
沈淡引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单人照已经拍完了,他们几个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又拍了好几张合照。
“校园风格就拍到这里,接下来要突出你们的专业性质,麻烦你们去换一下衣服。”工作人说道。
节目组本来是准备帮他们借衣服的,可是他们一合计不如让嘉宾自带,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一幕。
“靠,蒲竟宣,你今天是蒲总啊。”杜闻西感叹着,凑过去打量了一下他一身的昂贵的西服套装。
“开玩笑,知道这套衣服多贵吗?”蒲竟宣笑着说:“助理帮我定制的,今天第一次穿。”
“还得是你们搞金融的,看着就有钱。”杜闻西调侃道,“不像我们学数学的,格子衬衫加牛仔裤凑活着过吧。”
“可别,最近模拟投资全赔了不说,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基金也飘绿。”蒲竟宣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人,“那是真裴总。”
裴似休一身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身高腿长,禁欲矜贵。
他听闻后,回道:“我们专业没那么多事,随便穿的。”
“……”杜闻西无语地一偏头,眼睛突然放光:“哇塞,哪里来的律师?”
褚起承轻笑一声:“律师袍从学校模拟法庭借的,今天就要还回去。节目组还让我带了本民法典,说是道具。”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蒲总犯事了你记得给他辩护。”杜闻西玩笑道。
“算了吧,他要进去了我就换对象了。”褚起承说着朝着不远处招手:“沈淡引!”
众人看过去,沈淡引穿的是一件长款的白色防静电服,走过来一路带风,专业严谨和细致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哇,你这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专业。”杜闻西指着他左胸的国旗标志说,“你们平时都这么穿?”
“也不是。”沈淡引说:“正式工作穿国旗装比较多,但是节目组非说看不出来专业性质,我就换成了防静电服,如果在沙漠的话还得穿外场服。不过我只是个实习生,衣服也是找师兄借的。”
杜闻西点头:“太帅了!”
沈淡引没说话,对他来说帅不帅的无所谓。不过穿上这身衣服,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当航天总师的梦想。
他正发呆地想着,身后的蒲竟宣啧了声,“第一次见你穿实验服,总有种幻灭感。”
“怎么?被我帅到了?”祁却轻笑一声。
沈淡引听后回头一看,眼前的人穿着白大褂,带着护目镜和白色的乳胶手套。
突然一下,那种平时不着调的痞样忽然就不见了,在祁却身上他居然看到了科研人的专注度和严肃感。
其实……还挺帅的。
实验服上还沾染了些许带着颜色的化学试剂,有一种他就是来这里做实验的感觉。
“不知道的我以为你穿的Cos服,你们实验室不灭菌啊?”杜闻西问他。
祁却看了看衣服,“这件实验服已经不用了,实验室在用的都是不明微生物还是别拿出来了。”
“你们两个站在一起还挺配的欸。”杜闻西指了指两人。
沈淡引眉心一跳,配?哪里配?除了衣服都是白的哪里都不配。
“是吗?”祁却打量了一下沈淡引,“看来我们做科研的气质都差不多嘛。”
他说完,眼睛转了一圈:“那个人呢?”
杜闻西:“谁?”
“是在找我吗?”柴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抬了抬手,他换回了自己来的时候穿的衣服。
“你没换衣服啊?”杜闻西问他。
“换什么?虽然我之前是学心理学的,但我又不是心理医生,现在我学的是摄影。”柴次解释道,“作为艺术生,我觉得今天我的穿搭就很好啊。”
几人看了一眼,觉得也是。
“几位同学跟我来,我们现在去楼梯间拍摄。”工作人员招呼道。
拍摄地在学校的教学楼附近,现在放暑假,学校里没人,于是摄制组就借用了一下。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了教学楼拐角的楼梯间,此时摄影师站在楼梯的上方,“你们每个人错位站在台阶上,然后眼睛望向我的位置。”
他们这群人都非常追求效率,没有什么站位的勾心斗角和前后位置的要求,听摄影师说完就找位置站好了。
祁却站在沈淡引后面一点的位置,此时阳光穿过楼层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了沈淡引的半张脸上,从祁却的视角抬眼看过去,眼前的人充满了神性。
“那位穿白大褂的同学,看我这里。”摄影师提醒道。
祁却收回眼神,“哦。”
拍了没一会儿,摄影师说:“你们稍等,我调一下机器。”
沈淡引身体放松下来,他感觉手心里有些黏糊糊的,抬手一看,刚才上了药的伤口渗了点血出来,凝固后黏在了上面。
好想洗手。
没等他寻个理由走人,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小声问他:“要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