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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不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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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家的日子,闲适却也无聊。
贺行轩已经半天没有找事儿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昨人几人用过晚膳后,白栖枝就让他在府内随便选一个喜欢的、合眼缘的房间暂住。
他一直在忍。
今天早上也是,大家吃饭的吃饭,喝粥的喝粥,品茶的品茶,他觉得没乐子,刚想激怒白栖枝和她斗斗法,结果下一秒就有丫鬟走上来提醒她今日是面见长平商会众人的日子,早早地就把人叫走,连给他挑衅的机会都没有。
可恶,实在是十分的可恶!
要他来看,商会那帮人天天开什么劳什子会议?开来开去,有什么用,还不是别人手中的一盘菜?
天天乖乖捧着个盘子同那些大人物们摇尾乞怜,跟街上的乞丐野狗又有什么区别?
若说有,倒也有,乞丐急眼了还会打人,恶狗饿疯了也会咬人,唯独那帮狗东西们,不敢打也不敢要,只敢支棱个尾巴摇啊摇,比他贺行轩还像狗!
话说到这份上,贺行轩还是觉得不对味。
他们那帮商人最是势利眼,白栖枝一个寡妇——不,她夫君只是失踪,还没有说他死——一个妇道人家,在生意场上会不会受人欺负呀?
哼!
欺负死她才好,他恨不得那些帮人把白栖枝欺负得哇哇大哭才好。
不过……
总觉得有点担心啊,那人平时对他非打即骂,那么蛮横无理的一个人如果真的被欺负到哭,那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贺行轩很是郁闷。
家里就沈忘尘和荆良平两人他还能搭得上话,剩下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自己也懒得和她闹。
虽然她总是会虎视眈眈地在角落里偷偷偷窥他。
“喂,小屁孩,你老看着小爷做什么?难不成是被小爷英俊俏脸给倾倒了?”
“咦!滚开啊,好恶心!我打死你呀打死你!”
被跟拎小鸡仔一样地拎起,小福蝶奋力挥动着拳头蹬踹着小腿,恨不得把贺行轩打到嵌在地底下扣都扣不出来!
可是事实,因为身量不足,无论她怎么挣扎,却连贺行轩的一个衣角都抓不到。
小福蝶十分气恼,攥紧了拳头朝一旁招猫逗鸟的两人愤懑道:“喂!你们两个倒是来帮帮我啊!他在欺负我你们看不到的哇!”
沈忘尘、荆良平:“……”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低下头,爱抚着自己手中的小“伙伴”。
眼见真的没有人管自己,小福蝶又羞又恼:“我再也不要和你们好了!”她猛地一挣。
贺行轩没有注意,手一松,小福蝶稳稳落地。
“我再也不会和你们好了!”
她大喊着,落荒而逃。
没了小福蝶在一旁捣乱,荆良平看两人招猫逗鸟看了一会儿就困得直打哈欠。偏偏那两座大佛跟感受不到他似的,对他连眼都不抬。
贺行轩就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疯狂暗示。
虽然昨晚白栖枝已经告诉他们,无论贺行轩在他们面前如何惹事都不要搭理他——这人是个人来疯,越是搭理他,他越上房揭瓦。
可眼见他跟个走地鸡一样在自己面前打转,荆良平还是心软。
他抬手,折起的食指上落着在安安静静梳理羽毛的小雪球。
他问贺行轩:“贺公子要不要摸摸?”
贺行轩一脸狐疑:“我摸这肥鸡干什么?”
荆良平:“……”
好伤人啊,居然管他乖乖巧巧的小雪球叫肥鸡,人家明明是小白雀来着。而且小雪球怎么看都不胖不肥,孩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又如何?况且它只是羽毛蓬松,实际上只有小小的一团,才没有胖……
这种话,实在是太伤人——伤鸟了,小孩子不要听!
眼看着荆良平委委屈屈地收回小鸟,贺行轩也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但也是因为他把这小玩意儿养得太胖了,一眼下去,谁知道是鸡还是鸟?
正想着,左腿上突然蹭了个软软的东西。
贺行轩下意识低头一看,瞬间就被吓得跳出老远——
口的!是猫!!!
再一抬头,就看见沈忘尘若无其事地在朝猫招手:“小木头,回来”
“喵。”小木头软乎乎地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轻巧地跳上了沈忘尘的膝。
眼见小木头乖乖卧在沈忘尘怀里被乖乖梳毛,贺行轩才反应过来——他被人做局了!
“沈逸!你故意的是不是?”贺行轩从来不在意年纪问题,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口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心眼,亏我还把你当个好人来着!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我就!”
沈忘尘微笑着抬眼,歪歪头:“就什么?”
贺行轩低声暗骂了一句什么沈忘尘没有听清。
他已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再年轻,早就过了和年轻人怄气的年纪,见贺行轩嘟嘟囔囔不明说,他也装作耳聋眼瞎听不到,继续低头,用苍白又隐隐泛青的指尖为小木头仔细地梳理皮毛。
这跟从前的沈逸实在太不一样了,且不说从前的沈逸这时早就讲两句不轻不重的玩笑话揶揄他,甚至还可能在听到他骂他后再次放猫来逗逗他,等他彻底服软求饶他才会把猫抱回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猫陷在轮椅里一下接一下地淡淡抚摸,连一句话都不说。
贺行轩静静地瞧着他。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想,他现在叫什么?沈……忘尘?果然,沈逸和沈忘尘分明就是两个人。
当年的沈逸有多么恣意风流,如今的沈忘尘就有多么克制隐忍。
少年不识愁滋味,一朝看尽长安花。
当年的沈逸把酒临风,栏杆拍遍,赌书消得泼茶香。单是人群中隐隐的一个背影,就引得无数名门闺秀尽折腰。
而如今的沈忘尘,身形消瘦苍白,整日只会陷在那一方小小轮椅内,不是看些闲散消遣的书籍,就是坐在这里伺候他的猫主子。
他不是最喜欢讲他那些大道理了吗?他不是最爱说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了吗?他怎么现在一句也不说了?凭什么一句也不说了?!
他根本就就不是沈逸,他就是沈逸留下的一具尸体!真正的沈逸早就被沈博士给打死了。
现在留在这儿只是一个尚且苟延残喘、半死不活的腐尸!
见沈忘尘不理自己,贺行轩索性也不去理他。
他一时挖挖耳朵,一时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一时又对院子里的树松动拳脚,还差点把冬雪新种的花儿给连根拔起。看得冬雪泪眼汪汪,想制止又怕他拿自己消遣,一幅很急又不敢说的可怜模样。
好在午时刚冒头,就有人说白栖枝回府了。
终于有人能让他排解消遣,贺行轩几乎是野狗一样地往堵门口窜。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就叫他那点激动消解上大半。
白栖枝是回来了,但是浑身凌乱地回来的,甚至鬓发还短了一截,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割断了。
见她这样,贺行轩第一个不乐意了:这人指定是在外头有了别的狗!她有时间跟别的狗打架,都不知道快点回来跟他玩两把!
这让他很是不开心。
不多时,沈忘尘和贺行轩也一同赶到。
白栖枝老远就看到两人来。
本着不让人担心的院子,她直了直脊背,想要露出跟往常回府时一样的笑容。但她刚扬起嘴角,整个人就如同太监上青楼般,不可自控地萎了下去。
没力气,实在是没力气。
相较于贺行轩的没头脑,沈、荆两人显然贴心得多。
“林夫人这是……”荆良平忧心忡忡,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行轩插嘴,“她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出去和别人打架了呗!真可恶啊,有时间陪别人都不快点回来陪小爷我!姓白的,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府里的这一上午小爷我有多无聊?快诚心诚意给小爷我道歉!”
白栖枝有气无力地看了贺行轩一眼:“……”走开啊。
她深深叹了口气,答:“没那么轻,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被人给拐了。”
“什么?”荆良平十分震惊,“乾坤朗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出现这样的……”
白栖枝尝试性地打断他,委婉道:“要不我们先进去说?”主要是站在这儿也挺累的。要不是她还有人性,估计就把沈忘尘推下轮椅自己坐上去了。
——心力交瘁。
书房内。
白栖枝几乎是摸爬滚打地才回到座位上趴下,见状,荆良平赶紧递上一杯茶水。白栖枝道谢后喝了一口就被苦得脑瓜仁子疼。
太好了,这次肯定是比她命苦了!
忙里偷闲,白栖枝在心里揶揄了自己这么一句。
她喝了一口润润喉就没有再碰,在众人团团围绕着的、关切的目光下,她缓了又缓,才有力气陆陆续续地说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成这副样子。
其实事情说来也简单,就是她与长平那些商贾官员们虚与委蛇后,回来的路上被王员外给挟持了。
说是劫持,其实就是暗戳戳地绑架抢劫,把她捂住口鼻拉到不知道哪个不知名的小巷口里就要打她。
不过,说到底,白栖枝还是觉得这事儿其实还是要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