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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重回碧莹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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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枝扶感到右脚踝揪心地疼,一回头,蓝眼睛姑娘满口鲜血地看着她,死死地抓着她不放,笑得很邪恶。林枝扶动作迅速,在地面上抓了块很锋利的石片,利落地划破了她的颈部大动脉,鲜红的血喷涌出来,她当即就软绵绵地倒在林枝扶身上,手还紧紧地不肯松开,指尖泛着瘆人的白。
“啊啊啊!杀人了!林枝扶杀人了!林枝扶又杀人了!”一个苍老又急促的声音喊道。
温热的血淋洒到身上,林枝扶脸上、眼睛里都被溅到,衣衫血红,湿答答的一片,整个脑子混乱又昏沉。她右腿太疼了,根本动不了,右臂也断了,身上压着重量,整个人像半身不遂那样用左手支撑着。林枝扶顺着那声音看过去,是老苍山的一位长老,已经跑远了。
江折月正蹦蹦跳跳地捧着一大包牛皮纸包裹着的牛乳菱粉香糕往这边走,看到那老苍山的长老屁滚尿流、连扑带爬地往前跑,翻了个白眼,轻蔑地戚了一声:“跑屁啊,那么大个人了没一丁点儿稳重……”
她刚刚一跟姐姐分别就去了那家姐姐最喜欢的墨酥斋等新鲜的糕点出炉,想带上糕点跟姐姐认错会更有诚意些。江折月不以为意地往前走,一心都是与林枝扶重归于好。
谁知前面有个位置有一大滩血沾到她的裙摆上,她嫌弃地咦了一声,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了地上某个正在艰难蠕动的身影。
“姐姐!”江折月惊呼一声,一把丢了手上捧着的牛皮纸,连跑带扑地过去,抓起那蓝眼睛姑娘的尸首丢到一旁去,搂起林枝扶靠在怀里,“姐姐,发生什么事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啊!”谁知一碰到林枝扶,她就短促地痛呼一声,冷汗从额角冒出来,汇聚成豆大的水珠,连同眼泪一起滑到下颚吊着。
“姐姐,姐姐……”江折月焦急不已,紧紧蹙着眉,将林枝扶松松垮垮地圈在怀里,唇一下一下在她的眼角摩擦,探出舌尖来把她的眼泪亲舔干净。
眼泪不断涌出来,温热舌尖滑过的地方又很痒,林枝扶小声地抽泣着,紧紧抓住江折月咬侧的衣衫,把自己的头颅埋进她的颈窝,咬着她肩上的布料,哭得泣不成声,身子抑制不住地大幅颤栗。
身上很疼,疼得快要麻木、没有知觉,只感受到一股股热流往外涌,应该是在流血。脑子也很混乱,那对母女的死状仿佛萦绕在眼前,林枝扶杀人了这句话也一直回荡在耳边。
眼泪不一会就把江折月的衣衫浸湿了大片,林枝扶慢慢缓和下来,哭得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红肿红肿的,连声音都有些发不出来。她用力吞咽了一下,才用嘶哑的嗓音问:“我的腿是不是也断了。”
江折月托着林枝扶的头用力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随即低头查看她的伤势,林枝扶身上的白衣全被血染红了,又被咬破了好几块挂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狼狈。
“右臂又断了,右腿被撕扯得血肉模糊,骨头没事,经脉可能断了。”江折月平静地说,怒火抑制不住地翻涌,她看向林枝扶的眼睛:“姐姐,谁干的?”
林枝扶扁了扁嘴,心里霎时有些委屈,偏了偏头没说话。江折月没再问,左手穿过林枝扶的腿弯,一把将她抱起来,“姐姐,我带你去治疗,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
“嗯。”林枝扶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眼泪鼻涕还是江折月的口水,她想起上次宣水芸问她,有没有跟江折月亲过嘴。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以后在外面别这么亲我了。”她说。
江折月以为林枝扶不喜欢,低下头,用脸颊紧紧贴着林枝扶的发顶,低低应了一声好。
正走着,迎面撞上一大批老苍山的弟子长老,全都拿着剑刃棍棒。其中一个长老大声说:“就在前不远,我亲眼看到林枝扶杀了小刁的娘亲和小妹!”
原来那位目睹的长老跟刁高义是同一个村落的,原来那对母女是刁高义的娘亲和小妹。
林枝扶猛地一惊,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她看向刁高义,她的师兄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接着绕过她们往前走,许是想去看看他母亲和小妹的尸骨。
“师兄!”
刁高义理也不理就走了。当即有长老跟着喊:“叛变啦!林枝扶叛变啦!”
林枝扶心凉透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念俱灰。她把脸埋进江折月怀里,吸了吸鼻子,眼泪溢出来,小声道:“江折月,如果可以,你带我走吧。”
江折月自然不会拒绝,四下张望,把林枝扶放在一旁的小亭子里,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姐姐等我。”
林枝扶又看了看那群人,很多人,乌压压的一片,怕是老苍山大半好手都被召来了,她垂下眼皮,抿了抿唇,片刻才说:“如果实在打不过,你就逃命去吧。”林枝扶抬起左手,要去摸江折月的脸,她顺从地低头,林枝扶却把手探到她的脑后,推着她更往下,跟自己的额头贴在一起,缓缓道:“你活着更重要。”
江折月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克制住想亲吻她的冲动,道:“我永远不会放下姐姐自己逃命。”
这是林枝扶第一次看到人妖之战。江折月身后抽出好几条巨大的藤蔓,行势诡谲灵敏,威力极强,一甩就把一排人撇到地上,石为和弟子们拿着刀剑砍,宣水芸把符咒甩得满天飞,岳虎带领一些弟子把江折月包围了起来,似乎要设什么阵法……江折月以一敌众,堪堪应付得过来。
不过林枝扶很快就无暇顾及那边了,因为刁高义正拿着剑朝她飞身刺来,林枝扶动又动不了,只能睁大眼睛生生挨下那一剑。雪白的剑刃刺穿皮肉擦着肩胛骨过去,抽出来时带出一串血珠,林枝扶疼得闷哼了一声。
江折月很快注意到这边,分送了一条藤蔓过来,刁高义边跟那藤蔓打斗纠缠,边质问林枝扶,为何要杀他的至亲。
“我!”林枝扶焦急地想为自己辩白,“师兄,我无意杀你的家人,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当时那个境况,她断了一条手臂,腿又被死死地缠住,若不是心狠下了死手,恐怕此刻变成一具冰凉尸体的就是她了。
刁高义怒道:“你想活下去与我家人何干!他们碍着你了吗?拿东西堵着你鼻子不让你呼吸了吗?”
林枝扶脑子飞速运转,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急切道:“师兄,你家人,你家人当时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神志不清,力大无穷,攻击力极强,我没有办法,才,才……”
“你想说她们失心疯,拿刀砍你,你实在抵挡不过,才杀了她们?”刁高义冷哼一声:“林枝扶,你编谎话能不能用心一点!我每个月都会下山看她们,从来没有过异常!你一来,她们就失心疯了?再说,就算她们不正常了,你会打不过她们?你什么实力大家不清楚吗?”
“师兄……”林枝扶觉得不该再辩驳了,面对死亡,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而且不论如何,师兄的家人是她杀的。
“呀啊!”刁高义眼睛里布满血丝,冷戾着神色,周身爆发出强烈的剑气,起跳奋力一劈,江折月那条藤蔓被刁高义生生斩下一截,它缩了回去,林枝扶偏头看过去,只见江折月已经被阵法困住了,弟子们围攻上去。
“林枝扶,我杀了你!”
只听这一声爆喝,林枝扶缩着脑袋闭上了眼睛,痛感并未如期而至,她却听到了皮肉被刺穿的声音。
睁开眼睛一看,是乌槐!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替林枝扶挡了这一剑!
剑刺中了她的心脏,血溅了满柱子,鲜红的颜色刺得林枝扶眼睛疼。“乌槐!”她竭尽全力喊了一声,乌槐咚的一声倒地,嘴里还呢喃着‘姐姐’。
林枝扶死死地盯着乌槐,用能动的那半边身子挣扎着,蠕动着想要爬到乌槐身边去,可眼前视线天旋地转,脑子一黑,她完全没有知觉了。
林枝扶再次醒来时,是在碧莹楼。
她的身子裹满了白绷带,没有一点知觉,林枝扶慢慢转动眼球,打量着屋内的装潢,灰白色调,很暗,没有一点鲜艳的色彩。
这该死的熟悉感。
林枝扶用力动了动脑袋,咳了一声,嗓子又干又疼,像是被火燎过。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张口大喊:“阿……”可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生了锈的齿轮,仿佛下一刻就会寿终正寝。
林枝扶自暴自弃地把头砸回枕头上,思考着晕倒之前发生的事。
血,好多血,充斥在眼球上、灌注在耳朵里,满天地都很红,很粘腻,血腥味儿很重。乌槐死了吗?江折月呢?她有没有受伤?
林枝扶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大喊:“阿妤姐姐!!!”发出的声音粗嘎嘶哑,音节都不甚清晰,像正在被拔毛的公鸭。
半晌,高大的门户被推开,有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款款走来,她左手拿着个托盘,右手拎着裙摆,轻快道:“喊什么呢,一醒来就叫魂啊。”
林枝扶眯了眯眼睛,觉得那抹红很晃眼,是沈妤。她又用力吞咽了一下,道:“……水……我想喝水……”
沈妤没听清楚,蹙着眉俯身问道:“什么?你讲话怎么成这样了,听不清楚。”
林枝扶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低声呢喃道:“水……水……水……”
好一会儿,沈妤还是没听清,但终于意识到应该给林枝扶喂一些水,就拿了杯子,托起她的头喂了大半杯。
喝了水,林枝扶嗓子润了点,躺回去,闭着眼睛很平静地问:“我是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