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青青笠荷翁

28、我真的受不了你了

　　见此，蛇铭硬气了，又泄气了，他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了，可怜自己弱小无助，就这样成为她们俩可笑的玩物。他有些悲伤，嘟囔着：“小气鬼，连套衣服也不能送给我。嘶！”

　　玥儿的头又仰高了点，简直是鼻孔对着人了。林枝扶握住她指着蛇铭的手指，柔声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她又对蛇铭说：“我保证你不会被狗啃，这样可以了吗？”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保证，就随口一说。

　　蛇铭犹犹豫豫，答应了。主要是不答应也没法子。

　　于是三个人找了个隐秘的场所安顿好自己的□□，就吞下了药丸。

　　林枝扶郑重其事：“药丸都用尽了，如若此行无收获，那我们就只能困在这里，运气好点能等下一个进来的人破解心障带我们出去，运不好便是死。”

　　不过好在，她们有三个人，而在这心障之中，出现最多的也是三人，慕念锦、慕见溪、利元忠。启钥总不可能在一条路过的狗身上。

　　林枝扶再次叮嘱：“切记切记，附身而上一定逃仔细感受主人的心里变化，感受她为什么而痛，为什么而神伤，亦或是深深地喜爱着什么。”

　　“不过，生命安全最重要，遇到危险首要任务是保全自己的魂魄，魂魄受损是有可能无法回到□□的。”

　　正好利元忠从三人面前走过，蛇便急不可耐地附身而上。一上身，就感觉到一阵疼痛，头顶被打了一拳，肚子被踢了一脚，肘击、勾拳！

　　她们又换了一个场景，这是蛇铭被好几个人套了麻袋围着的片段。

　　“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大哥！呜呜呜呜……”

　　蛇铭立即后悔了，鬼哭狼嚎，拼命护着脸和头，“不是我！我不是利元忠！别打我了！呜呜呜呜……”

　　打他的人越打越起劲。

　　林枝扶和玥儿对视一眼，偏过了脸。

　　一阵哀嘁的喊叫声过后，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终于停了手，狠狠地骂了句疯子，吐了一口痰，走了。

　　蛇铭颤抖着双腿爬起来，指着林枝扶的手指也在抖，还得很大声哭：“你骗我！你明明说好了，保证我不会被打的！”

　　林枝扶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道：“莫要胡说，我只是保证你不会被狗啃，又不是保证你不会被打。”

　　蛇铭哭得更凶，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脸，“呜呜呜！我不干了！我要从这王八蛋身上下去！”

　　玥儿觉得他小题大做，不就被踢了两脚打了两下吗，至于吗。她不耐烦地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叫啦，闹挺死了！知道你受苦了，等出去了你补偿你！行不行？你往好处想啊，最起码你附在他身上，说话都利索多了，对吧？不好吗？”

　　蛇铭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说了一句话，果真很流畅，但还是委屈：“本来我说话也很流畅！”接着他呜呜咽咽的，“那你一定要补偿我！”

　　玥儿啧了一声：“好好好，一定补偿你，行了吧！”

　　蛇铭：“呜呜呜呜……”

　　场景再次转换，是慕念锦大婚的时刻，慕念锦盖着厚厚的盖头坐在床上，慕见溪站在房外的窗台处。

　　她们对视一眼，随后附身上去。

　　林枝扶端坐在床上，隔着厚厚的一层红盖头，无端忐忑又带着些雀跃。

　　半晌，终于有人从窗户翻进来了，林枝扶听力很好，那个人虽然小心翼翼，衣料间细微的摩擦声还是被她尽收耳中。

　　忽然，‘咚’的一声响动传来，类似于□□撞上硬物的声音。应该是来人不小心撞上什么东西。

　　？？？

　　林枝扶将这归结为玥儿年纪太小，魂魄附在他人身上时，操纵躯体不够熟练，于是那具躯体不太灵活地摔地上了。她按耐住想起身去扶人的冲动，继续坐着。因为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操纵着这句躯体，将刚刚的所见演绎一遍，用心感受主角的心里变化，找到启钥，离开这地方。

　　来人在几步之远停下了，林枝扶只看到一个红色的鞋尖。她耐心地等着她，等着她上前，隔着厚重的红盖头，吻她一下。

　　其实她觉得有些怪异，又说不上哪儿怪。

　　等了许久，那人终于上前了，鞋底与木制地板碰撞发出声音。林枝扶更觉得奇怪，她不应该轻轻的吗？她可是偷偷摸摸来偷吻的呀。

　　玥儿这个扮演者不太合格，林枝扶的这样想着。

　　谁知那人却不是来偷吻的，她一把抓起林枝扶的手腕，林枝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拉了起来，接着，拉着她急促地走到门边。

　　吱呀一声，应该是门开了，林枝扶被拉着跑了起来。

　　跑了起来！？

　　林枝扶懵懵的，耳边灌着风。

　　这是，逃婚？

　　林枝扶头上的凤冠很重，丁零当啷地响，流苏不断摇晃，脚下的凤头履也十分厚重，说是跑，其实就是比走快了一点儿。

　　事态发展不对，她很想停下来，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副身体。

　　她控制不了这副身体？这便很诡异了。哪有人附身却操控不了躯体的？通常情况下，灵魂附体有两种可能，其一，魂魄比宿主强大很多，强行附体，这便不可能存在操纵不了躯体的情况；其二，魂魄没有宿主强大，但宿主甘愿被附体。

　　林枝扶是第一种。慕见溪三人都不是修炼之人，林枝扶等人能轻松驾驭她们的身体。

　　身体不受她控制，疼痛却是实打实的。她摔了一跤，狼狈地跌在坚硬的细曼地面上，掌心擦出了血，红盖头掉了下来，鼻子闻到尘土的气味儿，很呛。

　　钻心的疼痛却让林枝扶庆幸，好在她与躯体的主人是通感的，那能不能控制这副身体也无所谓了，能知道什么最能牵动主人心弦便能达到目的。

　　林枝扶感受到慕念锦在慢慢抬头，接着她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慕见溪，她穿了一件袭红色衣裙。这壳子底下或许是玥儿，或许不是，情况有变，林枝扶无从得知。

　　慕见溪将她扶起来，喊了声姐姐，拉过她的手查看她掌心上的伤：“姐姐，对不起。”

　　林枝扶听到话语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慕念锦很是讶异：“小溪？是你？！”

　　慕见溪微微倾身，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道：“姐姐，是我。”

　　“小溪，快，我要回去，不能错过了吉时！”

　　慕见溪拉住了她的手腕，没用多少力气，却禁锢住了她，眼神沉沉的。

　　“姐姐，不要跟他成婚。”这句话听起来是要求，语气里却满是哀求。

　　慕念锦皱起眉毛，去掰她的手指，“小溪，别闹了，乖一点。”

　　慕见溪慢慢低下头，面颊埋入姐姐的颈窝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姐姐，小小声地说：“不乖，就不乖，姐姐，我不让你嫁给他。”

　　慕念锦叹了一口气，身子僵硬，伸出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慕见溪的发顶，怀里的人埋得更深了，慕念锦却忽然在这时狠狠地将她推开了。

　　慕见溪踉跄几步，错愕地看着慕念锦。

　　“小溪，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待见元忠，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憎恶他，但是今日，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慕念锦转身就走，没走两步，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接着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华丽的床幔，大红色的。慕念锦撑着身子坐起来，这屋子的装潢典雅，芙蓉纹路窗台、黄梨木家具、木束腰灵芝纹禅香案、漆嵌百宝屏风，空气中散着灼灼花香。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林枝扶很好奇会是谁，随着慕念锦的动作看过去，见到慕见溪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慕念锦问她：“小溪，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见溪避而不答，“姐姐，吃点东西吧，有你爱吃的鸡油卷儿。”

　　“慕见溪！”慕念锦语气很重，几乎是要把这几个字狠狠磨碎了，“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见溪不以为意，看了看窗边透出的缝隙，天光大亮，她道：“约莫是……巳时？”

　　婚礼在应当在黄昏时刻举行，而如今已快到第二日正午了。

　　也就是说，慕念锦错过了她的婚礼。而在外人看来，便是新娘子在新婚之夜悔婚出逃，按律当杖责六十，慕家出了这么个女儿，会被人指指点点，而她，也会成为旁人饭后谈资，说她不贞、不守妇道。而且利元忠也会被他人嘲笑，笑他新婚之夜跑了媳妇，利元忠或许会恨她。

　　慕念锦一想，面色霎时就白了。

　　“姐姐，婚礼已经结束了。”

　　她质问：“那你倒是说说，怎么结束的？！”

　　慕见溪说得轻描淡写：“自然而然就结束了，没有新娘子，行不成礼，自然就结束了。”

　　林枝扶感受到一股压不住的火从心底蔓延，烧得整个人都燥热。

　　慕念锦一把推开慕见溪，而后林枝扶听见慕念锦压着怒意厉声说：“慕见溪，今日是我大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就这么一走了之，往后我一走出街，便是水性杨花的□□！！慕家也会被旁人戳脊梁骨，生下我这么个好女儿！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胡闹够了没有？！”

　　慕见溪沉默了一会才道：“姐姐，你不要生气。利元忠不是个良人，我只是不想你错付终身，你放心，这些东西我都会处理好的，我会让利元忠满意，也会堵上所有人的嘴，你不用操心，好好吃饭就是了。”

　　“不！我不用你帮我处理，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处理。”慕念锦说着就要朝门口走去，慕见溪拉住了她。

　　“姐姐，别出去。事情还没处理好。”

　　慕念锦甩开她的手，反手打翻了桌上的托盘，吃食和碎瓷片撒了一地，慕见溪一把扯过她抱在怀里，身子贴着她的后背，下巴垫在她肩膀上，低柔地说：“姐姐，先在这里待几天好不好，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带你去洛阳看牡丹。”

　　两个人的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慕念锦不知道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厌恶感泛涌上来，压都压不住。她拼命挣扎，想要脱离慕见溪的怀抱，但是慕见溪手劲很大，她挣扎得越厉害，慕见溪抱得越紧。

　　“放手！放开我！放开我！”心底的厌恶到了极致，慕念锦极力挣扎，铆足了劲儿，慕见溪没想到姐姐有那么大的力气，怎么压都压不住，一时间没防备，被挣脱开来。

　　慕念锦自己都压不住自己，被自身巨大的力道甩出去，后背撞到桌案一角，摔到地上，瓷片又划破了手心，疼得她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下撞得真狠，林枝扶连着她的感官，觉得自己要痛得哭出来。

　　慕见溪吓了一跳，看着匍在地上的姐姐，想去扶她，却引起更剧烈的反抗，慕念锦手脚并用地爬着，要远离慕见溪：“走开，走开！别过来！”

　　鲜血弄得满地都是，慕念锦把自己蜷缩在床边，哭喊：“慕见溪，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从小到大，我的每一样东西都逃不过你的毒手，府里那么多人，你偏生跟我过不去，每一次，每一次开开心心要去做些什么，你总要来插一脚，这次还搅了我的大婚……”慕念锦嘶吼着，泪水从皱成一团的脸颊滑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慕见溪在一旁心疼地看着，抿着唇，沉默不已地看着姐姐哭得撕心裂肺。

　　其实从前那些事都无关紧要，她最怨恨的是自己搅了她的婚礼，阻止她嫁给利元忠。

　　若是让慕念锦的从自己和利元忠当中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利元忠吧，毕竟一个爱得那么死心塌地，一个恨得那么刻骨铭心。

　　不，我决计不会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慕见溪自嘲地想。

　　半晌，慕见溪起身出去了，她把慕念锦锁在了屋里。

　　不多时，慕见溪带着些药物和新的吃食再次进来，看到慕念锦头发乱成一团，还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