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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出了冰窖,又行出九成宫二三里,天色已开始发亮。
      允鹤看那少年始终悲痛难抑,泪流不止的模样,心生不忍,对晁风说道:“晁将军,这少年就交给我。”
      晁风脚步一顿,片刻才转身:“不行。”
      允鹤一怔:“为何?”
      晁风默然有会:“他身份特殊,又是今晚事情的唯一目击者。”
      允鹤不等他说完:“今晚的事情,你难道还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你别忘了,这些少年都是哑巴。”
      晁风道:“问不出来,可以写。”
      允鹤皱眉:“他手伤甚重,短时间之内不能提笔写字。”
      晁风面无表情:“我可以等。”
      允鹤看着他,忽然笑了声,脸上却绝无笑的表情:“晁将军,这少年不过普通人,他身上的伤,没有两三个月不能好全。今晚的事情,你若有心去查,不必等他提供线索。否则,线索搁置这许久,也该放凉了。”
      晁风肃然道:“我自然不会只待他的线索。”
      允鹤不解:“既是如此,在他养伤的期间,为何不能把人交给我?他留在我这里,跟留在别处养伤,又有何区别?”
      晁风看了那少年一眼:“他若是普通人,自然无区别。然则他乃戴罪之身,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必须把他带回去,交羽林卫看管。”
      “什么?!”允鹤眉心拢起来,“你把人交羽林卫,跟要了他的命有何区别?!”
      晁风沉声道:“我保证他性命无碍。”
      允鹤慢慢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晁风等了有会,向他伸手:“萧允鹤,把人留下。”
      允鹤退了一步。
      少年把脸埋到他的肩窝里,竭力稳住呼吸。晁风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杨国忠的势力,他不是不知道的。纵然今夜侥幸逃过一死,他仍逃不脱罪臣之子的枷锁。回去之后,他所要面对的更是非人的虐待和无望的生活。
      刚才在冰窖里,在听到自己同伴惨死的讯息时,他就想到了死。如果他能说话,他甚至想推开允鹤,告诉晁风他死就死了,绝不连累其他人。
      他想保留一点少年人最后的骨气和尊严。
      然而,当生活的苦难压在他肩上,当昏昧绝望的日子乍见了一丝光明。他却忽然有了一丝蝼蚁偷生的勇气,他想活下去。
      晁风又等了会,压低嗓门道:“萧允鹤,你应该知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
      允鹤针锋相对:“他死都死过一次了,有什么罪不能一笔勾销?何况,他真的有罪吗?”
      晁风沉声道:“可他毕竟没死!”
      允鹤摇头:“我若要带一个人走,这世间任何人都拦不住。你大可以权当他是死了。”
      阿肥在一旁听了半日,忍不住问道:“允鹤,你真的要带这少年走吗?”
      允鹤没有答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晁风。
      晁风眼神锐利起来:“萧允鹤,你只看他一个人的命,可曾想过这些少年全部离奇失踪后,涉事的羽林卫又当如何?倘若有人以此事大作文章,这其中又将牵扯到多少无辜的人?他一个人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允鹤沉默,他忽然静了。
      许久,他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把他交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
      “他身上的伤,由我负责医治。”
      晁风皱了皱眉:“城内有军医……”
      允鹤摇头道:“普通人的医术,我信不过。”
      晁风沉吟许久:“好。”伸手,“把人给我。”
      允鹤仍是侧身,避开他的手:“现在不能。”
      晁风皱眉。
      允鹤解释道:“这少年浑身皆是伤,你若一接手,少不得又要碰裂他身上的伤口,伤上加伤。既然我是医治他的大夫,你要带他去哪里,我亲自送他去。”
      晁风闻言,不再出声,径直往前引路。
      允鹤一路跟着,却见他并不走往入长安城的路,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小院落处停步。
      晁风伸手推门,回头道:“进来。”
      允鹤抱着那少年跨门而入,但见里头游廊曲折,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一个老仆迎出门来:“少爷,您回来了。”
      晁风不答话,只是微一颔首。
      再往前走,就是小小的两间房舍,一明一暗。房舍侧边有一扇小门,往这出去便是后院,隐隐可见里头花团锦簇,种下不少艳色花朵。
      允鹤看得稀奇:“你不是要把这少年送回羽林卫手上吗?这是什么地方?”
      晁风径直推开那扇不曾亮灯的门:“寒舍。”他伸手指了指房间里头那张简陋的竹床,“把他安置在那。”
      允鹤不进门:“晁将军的意思,是要把他留在贵府上?”
      晁风面无表情:“如你所说,这少年伤势过重,不宜跋涉劳顿。不如先休息两天,待他伤势稳定再送回长安也无不可。”他语声顿了顿,拿起件长袍披在身上,“况且,君子内修其心,外正其观。赤身入城,有碍瞻观。”
      允鹤凉凉道:“晁将军此刻倒是开窍了。”他将少年安置于竹床之上,四处打量,这房间虽简陋,却十分素净,适合养病之人。
      忍不住嘲道:“不想晁将军竟不在长安城内居住,而且府上陈设如此简单。此地离长安城虽说不远,却也有些距离,将军身为长安城十二卫首领,就不怕突发急事?”
      晁风淡道:“皇宫里有内宿的地方,平时不多回来。”
      允鹤哂道:“难怪。”伸手拉过一床薄毯,给少年轻轻盖上,“放心,我会治好你。”他在床边小坐了会,又道,“别人给的药,你不要用,只用我给的药即可。”
      少年缓缓看了他一眼,眼睑低垂,眸中俱是复杂的颜色。许久,他轻点了点头。
      阿肥蹲在窗台,目光却一直瞟着晁风院子里种的花:“凡人,你这院里种的什么品种花卉,我怎的不识?”
      晁风漫不经心的瞟了眼窗外:“家中老仆所种,聊以打发时间,我也不知什么品种。萧公子若是喜欢,让人剪下几枝,赠予二位。”
      他这边话刚说完,那老仆已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转身去了院子。
      允鹤头次听晁风称呼他为“萧公子”,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晁风,你怎么忽然就客气了?”
      晁风背过身去,回得简洁明了:“入门皆客。”
      允鹤又检视了一遍少年身上的伤口:“所幸都是皮外伤,我身上不曾带药,一会回长安城内取了便送过来。”
      晁风不接话。
      一时,那老仆手里抱着几枝花,自门外走进来:“少爷,花剪下来了,是安插在瓶内给这位公子赏玩,还是由他直接带回去?”
      允鹤出自仙乡蓬莱,对名山大川,奇花异草等风物向来十分喜爱。凝目过去,只见那花颜色艳丽,花瓣却不大。花蕊分了两种不同颜色,一黑一白,白蕊密密匝匝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花盘,黑蕊则呈弧线长出几根,乍眼看去,就像花心正中央长了一张笑脸。
      “这花倒是特别,不曾见过。不知可有名字吗?”
      老仆道:“这花名唤无忧。”
      允鹤笑了笑:“‘无忧’,倒也贴切。”
      晁风忽道:“这花不仅花色好看,香味也很是特别。”
      允鹤本身对花并不反感,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从老仆手上接过花:“我闻闻看。”低头深吸口气,“这香味……好像有点淡啊……”再吸一口,“阿嚏——”
      “香吗?”阿肥好奇的凑过去。
      允鹤拿着花,一脸古怪:“……”
      阿肥侧头研究了允鹤的表情半晌,跳到他肩头:“到底什么味道?”伸长脖子往花里埋,“我也要闻!”
      “阿嚏,阿嚏……”
      允鹤:“……”
      阿肥:“……”
      晁风试探着叫道:“萧允鹤?”
      允鹤:“???”四周看了眼,“咦,晁将军?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
      晁风道:“这里是寒舍。”
      “你家?”允鹤满脸的诧异,“我上你家来做什么?”低头瞥见自己手里的花,“我拿着这花做什么?”
      晁风不动声色:“昨夜偶遇,你执意要来寒舍。花是你带过来的随礼。”
      允鹤低头看了看那花,又看了看晁风:“花……是我带给你的随礼?”
      晁风点了点头,对老仆说道:“九叔,接了萧兄的礼。”
      老仆应声,从允鹤手里将花拿过来。
      允鹤揪了把阿肥脑袋上的毛:“阿肥,我昨日可有提过要来拜访晁将军?”
      阿肥打了两个喷嚏,满眼都是金星乱转:“有吗?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昨天跟你在那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吃饭,然后就睡着了……”
      它挠了挠头顶:“是了,我记得你进城的时候说过要来长安访友。这人是你朋友吗?”
      允鹤本能应声:“晁将军,倒算得是我故友……”皱了皱眉,他仍记得在暖春阁骗阿肥喝下葡萄酒的事,之后便是一片空白,喃喃道,“难道我昨晚也喝多了?”
      阿肥扒在他肩膀上:“允鹤,你在说什么?”
      允鹤清了清嗓子:“没什么。”讪笑两声,“那什么……晁将军,没怎么打扰到你吧?”
      晁风点头:“尚好。”
      允鹤记忆骤然断了片,满脸不自在的四周望了眼,忽看到床上的少年:“这位朋友似乎受了伤?咦?是你……”
      晁风脸色微变:“你认得他?”
      允鹤点头:“昨日在码头见过。”走近两步,“怎的伤得如此狼狈?”冲那少年安慰几句,“不碍事,我那有好药,一会给你送些过来。”
      少年张了张嘴:“……”以手肘撑住床板,慢慢支撑起身体。
      他手上一用力,背上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少年肩头不住颤抖,额上蒙了一层薄汗,却仍是坚持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允鹤忙摇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没关系,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着急谢我。”
      少年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支撑的手因为他一句话失去力量。他身子重新跌回床上,低垂着首,小心翼翼的蜷成一团,眸间的惊疑、失落、无奈、哀伤一瞬间被掩藏住了,再也不见。
      允鹤骤然到人家中造访,偏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因由,颇觉尴尬。只小坐了会,便匆匆告辞。
      晁风也不出门相送,等二人走远,才对那老仆道:“九叔,昨晚执行公务出了点意外。长安城内,还劳你帮忙,切莫引起混乱。”
      老仆点头,一言不发抱着花走出去。

      彼时长安城内,城门初开,往来的人还并不多。
      守门卫兵还在津津乐道昨夜的长安城内的奇事。
      “听说昨晚城里来了个飞贼。”
      “什么飞贼,分明是鸟人,我听说那人长了老长的翅膀,还把龙武卫的晁将军赤条条的抓起来,拖着飞了好远。”
      “咦咦,我怎么听说晁将军夜里宿娼,正好被杨相国抓了正着,无地自容就跳窗逃走,窗外还有人接应了他……”
      ……
      忽然间,天空洋洋洒洒,落下一层淡黄色的粉末,粉末随风飞扬,一路卷入城内的中郎将府。昨夜巡夜归来的金吾卫正忙着交接换岗,彼此汇报着昨夜事况。
      一阵花香扑面。
      “阿嚏,阿嚏——”
      “阿嚏……”
      城里城外的守卫打喷嚏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好香的味道……”
      “什么味道这么香?”
      “刚刚你在说什么?”
      “我……咦?刚才明明好像是有一件趣事,怎么就不记得了?”

      一个时辰之后,允鹤带着一步三摇摆的神鸟阿肥,步行回到长安。
      阿肥不耐烦自己走路,奈何允鹤今天看起来也神情委顿,一副一夜未眠的模样。
      清晨的早市开锣。
      阿肥用一只翅膀揪着允鹤的裤腿,哈欠连天。
      允鹤买了一笼屉蛋黄流沙馅的素包子,掰开一个,递了一半给阿肥。
      阿肥左右瞅瞅,指着另一半包子:“我要吃有蛋黄的那半。”
      允鹤一口咬掉了蛋黄,把余下的包子皮全数塞到阿肥嘴里。
      阿肥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抗议:“你只顾自己吃!”
      允鹤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我好困。”
      阿肥适时打了个打哈欠。
      一人一鸡拖拖拉拉的回到暖春阁,未进门就听到里头乒乓的砸东西声。
      “老子好好的一行人,在你店里过一夜就全丢了!你敢说你家不是黑店?!”
      身穿官袍的羽林卫气势汹汹,扬刀指着店里一众人伙计,“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放走朝廷钦犯!”
      店掌柜苦着脸:“大人,您把人放在小店里,我们这里的人哪有这个胆量去放走朝廷钦犯……”
      羽林卫挑眉:“你的意思是,钦犯他们自己逃走了?”
      店掌柜小心翼翼道:“那钦犯……他自己也长腿不是……”
      羽林卫怒道:“长安城宵禁过后,四处有夜巡的队伍,他们这一行人戴着镣铐,行动不便,没有人动过手脚,他们能平白就不见了?!”他欺身靠近店掌柜,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当本官,轻易就能被你们这些刁民戏弄过去吗?!”
      店掌柜迭声道:“我……小店岂敢欺瞒大人……只是,凡事总得讲个证据……”
      羽林卫怒不可遏,反手一掌将他推到在地。
      店掌柜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死穴。更重要的是,在看管这些码头劳役的犯人期间,他原是不可带着他们随意进城走动的。
      他所依仗的,不过几个城门口与夜巡的几个熟人,如今走丢了全部的钦犯,此事若东窗事发,谁也没本事扛下这个锅。
      “本官说出来的话,就是证据!”
      “这里头丢人了吗?”允鹤站在门口,听得里头对话有一截没一截的,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羽林卫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瞧见允鹤走进来:“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个时候滚进去,还不给我叉出去!”
      “叉?”允鹤左右看了眼,“你在跟我说话?”
      昨晚那好心店伙看到允鹤进来,担心他胡乱说话惹上麻烦,忙朝他连连摆手。
      允鹤留意到他手上动作:“这位小哥,我们认识?你这是在跟我打招呼?”
      店伙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客官,这官爷正在问话呢,您要没事,先出去走走。”
      允鹤指了指楼上:“我东西还在房间里。”
      羽林卫一字一顿:“你给我滚出去——”
      允鹤摇头:“我喜欢走,不喜欢滚。而且,我走进来了,暂时还不想出去。”
      羽林卫冷道:“我看你是找死!”
      允鹤笑了笑:“我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我的东西是用来救人的,不是找死的。我想,不让人拿回自己的东西,天底下也没这个理吧。”他笑得干净纯粹,没有半分顾忌。
      这样的笑容,在寻常人看来是好看的,看在羽林卫眼里,却成了赤裸裸的讽刺。
      他没再说话,刀却已经出鞘。
      羽林卫能够甄选为羽林卫,手下的功夫总不会太含糊,而他的刀更是和他的人一样暴躁。
      这一刀下来,所有人都觉得允鹤要吃大亏了,可他偏偏就没事。
      刀在离他身侧不远的地方落下,愣是连他的一片衣袂都没沾到。
      羽林卫一刀落空,人也诧异起来。
      “兄台,稍安勿躁。”允鹤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笑道,“我大唐自开元以来,游侠之风虽是盛行,但却并不提倡随意伤人。”他轻拂了下肩上的落尘,动作随意自若,“况且,长安城十二卫禁军统领晁大将军,也是我的旧识。”
      羽林卫先前仍在怒火中烧,听到晁将军三字,气势却忽然弱了下来。他抬头,认真打量了下眼前这人。
      他外观不过弱冠之龄,衣饰考究,儒雅清俊,眉宇间自有一种高贵清华之气。晁将军年少成名,亦不过二十有七的年纪。
      这少年人,若说是晁将军旧识,倒是配得上的。
      丢了钦犯这样的大事,几个夜巡的同僚,帮不上什么忙,然则若是能抱上晁将军这尊大佛,说不定就可逢凶化吉了。
      “你……确实认识晁将军?”
      允鹤笑容毫不作伪:“刚刚才见过面,还顺便送了几朵小花。”
      羽林卫奇道:“送花?”
      允鹤理所当然道:“走亲访友,总不能空着一双手去,总得随点礼。”
      羽林卫迟疑道:“那你,那你……”
      允鹤笑道:“你弄丢了人,想让我帮你求个情。”
      羽林卫马上点头,他脾气虽暴,却不是脸皮厚过城墙之人,这一点头过后,脸皮就跟着红起来。
      允鹤不答,指了指楼上:“我想上去拿点东西,现在可以去了么?”
      羽林卫侧身让出一条道:“请——”
      允鹤含笑对他点了点头,一提衣摆,径直上楼。他动作飞快,收拾了些随身物品,推开一扇窗户:“走吧,咱不走正门了。”
      阿肥盯着那扇窗户:“你为躲个凡人,竟要跳窗户?”
      允鹤叹气:“你是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人像晁风那样,油盐不进,也有人圆滑世故,死缠烂打。你要前者为了人情折了规矩,要后者不达目的放弃纠缠,那可比抓妖还难。”
      阿肥啧啧两声:“你不想帮忙,也没必要怕了那人。你堂堂一个上仙,躲一个凡人,像话吗?!”
      允鹤伸指,敲了敲它的脑袋:“你不懂。那羽林卫自己丢了人,现下正到处找替死鬼。适才我主动招惹了他,再一走了之,待会他发现我不见了,自然而然要找我,再把火撒我身上,底下这些店伙便算是解脱了。这个叫转移目标,一箭双雕。”他洋洋自得的说完这番话,抬手摸了摸下巴,“不过说起来,这个长安城好像真的很容易丢人啊。”
      阿肥道:“丢人?”
      允鹤又敲了他一下:“你忘了,昨天那妇人还跟我们提起,长安城内最近不少人家丢了孩子的。看来,我有必要去帮忙找找了。”
      阿肥拿翅膀抱住脑袋,用力摇了摇:“仙尊让你下山来是要你好好看护长安城的封印,遇妖抓妖。抓妖,抓妖!不是调查失踪人口!”
      允鹤无奈:“你怎的比刚刚那凡人还要笨?连他都能看出来夜间丢了人是多不正常的一件事。要瞒过夜巡队伍,无声无息带走一个大活人,依我说,不是妖术就是夜巡之人当中混进了拐子的同党。”他随手挑了些药材,又选了几盒膏药,扯了张牛皮纸包好,丢给阿肥,“行啦,今天咱们分两路走,你去替我送一趟药,我呢,去市集好好打探打探消息。”
      阿肥把纸包丢回去:“凭什么我去送药,你就去热闹的地方耍着玩儿。”
      允鹤理所当然道:“你长了翅膀,飞得快。”
      阿肥驳回:“你也有翅膀,也能飞。”
      允鹤充分发挥他在凡世历练十载所习得的哄骗技能:“那你要我把翅膀变出来飞吗?”他故作认真的点点头,“其实也可以。我去送药,你去市集打探消息。啊呀,我忘了告诉你,我们昨天去的是西市,打探消息呢,要去东市。东市与西市不同,西市多是小吃古玩字画杂耍一类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富家子弟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好去处。东市却是菜农,肉贩等聚集地,张罗着普通百姓最日常的营生。似你这么一只圆润的神鸟走进去,说不定一会功夫就被人当成是鸡抓了去,放在肉板案台,缝了翅膀拔了毛,论斤卖出去。”
      阿肥听得有些发憷,嘴上却兀自不肯露怯:“我我我,我是神鸟,谁敢抓我?!我还会喷火!”
      允鹤“嗯”一声:“一只会喷火的神鸟,这事若在长安城传遍了,不知算不算惊扰世人?对了,你下山前,师父的训诫怎么说来着?你还记得吗?”
      阿肥瘪了瘪嘴,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抱起牛皮纸包:“我去送药……”
      允鹤成功用言语忽悠走了神鸟阿肥,纵身跃窗而出。
      白昼的长安城不比夜里,底下行人商贩甚多,允鹤一路顺着屋檐,跑到无人的巷子边上,方才一跃而下,辨了辨方向,往东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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