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Ouroboros》狐渡星

13、第六章 最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 下

　　【“小天狼星，他的脑子不正常，”赫敏恳求道，“我想他并不知道我们能听见他的话。”

　　“他独自待的时间太长了，”小天狼星说，“从我母亲的肖像里接受了一些疯疯癫癫的命令，自己对自己说话，不过他以前就是一个可恶的小——”

　　“如果你放他自由呢，”赫敏抱有希望地说，“说不定——”】

　　“我们不能这么做，赫敏，”小天狼星暴躁地说，“他知道太多事情了。”他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没有温度的灰眼睛看着马尔福，意有所指。

　　赫敏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说话。

　　【“我们不能放他自由，他对凤凰社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小天狼星粗暴地说，“而且，不管怎么说，那份惊吓也会要了他的命。你突然对他提出要他离开这个家，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小天狼星走到房间那头，克利切千方百计要保护的那个挂毯覆盖着整面墙壁。哈利和其他人跟了过去。

　　挂毯看上去很旧很旧了，颜色已经暗淡，似乎狐媚子把好几处都咬坏了。不过，上面绣的金线仍然闪闪发亮，他们清楚地看到了一幅枝枝蔓蔓的家谱图，一直可以追溯到（就哈利所知）中世纪。挂毯顶上绣着几个大字：

　　最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永远纯洁】

　　“哼。”小天狼星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哈利却凑到罗恩耳边：“其实说得没错，布莱克家的每个人都——在各自坚定的观念上挺疯狂的。”

　　罗恩掰着手指头数：“贝拉特里克斯不用说了，她恨不得亲吻伏地魔——RAB偷走了魂器——唐克斯的妈妈嫁给了麻瓜——纳西莎·马尔福关键时刻在伏地魔面前保护了你——小天狼星跟家里决裂到你爸爸家里去住了——呃，是啊伙计，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们的声音特别小，确保没有其他人能够听见。

　　“纯粹的（pure）。”赫敏喃喃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In some way, indeed)

　　【“你不在上面！”哈利看了看家谱最底下一行说。

　　“曾经在上面的。”小天狼星说这指了指挂毯上一个焦黑的小圆洞，像是被香烟烧焦的痕迹，“我从家里逃走之后，我亲爱的老母亲就把我销毁了——克利切很喜欢低声念叨这个故事。”

　　“你从家里逃走？”

　　“那年我大约十六岁，”小天狼星说，“我受够了。”

　　“你去了哪儿？”哈利盯着他问道。

　　“你爸爸家里，”小天狼星说，“你的爷爷奶奶非常善解人意，他们差不多把我当成了第二个儿子。是啊，学校放假时，我就暂时住在你爸爸家里，到了十七岁，我就自己找了个地方。我叔叔阿尔法德给我给我留下了数量可观的金子——他也从这里被清除出去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反正，从那以后，我就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过，波特先生和夫人总是欢迎我每个星期六到他们家吃饭。”

　　“可是...你为什么...？”

　　“离家出走？”小天狼星苦笑了一下，用手梳理着他乱蓬蓬的长发，“因为我讨厌他们所有的人。我的父母，疯狂地痴迷纯血统，他们相信，身为布莱克家族的人，天生就是高贵的...我那个傻瓜弟弟，性情太软弱，居然相信了他们的话...那就是他。”

　　小天狼星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家谱图最下面的一个名字：雷古勒斯·布莱克。在出生日期后面有一个死亡日期（大约在十五年前）。】

　　哈利惊恐地发现自己有些哽咽了——他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思绪——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雷古勒斯的名字早在他的五年级就已经出现过了，如果他能够注意到——他们就不用去魔法部冒险——也就不会失去格里莫广场12号——那是小天狼星留给他最后的遗产。以及，他苦涩的想，小天狼星至死都不知道，他口中那个软弱的弟弟其实英勇地反抗了伏地魔，只是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岩洞的湖水之下。

　　他再三犹豫，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已经于事无补了，他说出来除了让大家变得伤感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同样注重出身的马尔福开口说话：“你家不就你们两个孩子吗？你没出息地跑了，你弟弟就不得不继承家业了——他哪能像你一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

　　小天狼星僵了一下，罕见地没有对方阴阳怪气的嘲讽反唇相讥，反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他比我小，”小天狼星说，“不断地有人提醒我，他这个儿子比我强得多。”

　　“可是他死了。”哈利说。（哈利默默在心里对雷古勒斯道歉——他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啊，”小天狼星说，“愚蠢的白痴...他加入了食死徒的行列。”】

　　哈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难过——他们现在才意识到，小天狼星每次提起雷古勒斯时虽然都参杂着各种负面修饰词，却暗含着一股怒其不争的惋惜——不论怎么说，他们兄弟两个想必是一起长大的——在这个阴森冷漠的家里。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邓布利多。

　　【“你在开玩笑吧！”

　　“听我说，哈利，你看了这所房子的情形，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巫师吗？”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吗？”

　　“不，不是，可是相信我，他们认为伏地魔的主张是正确的，他们都赞成维护巫师血统的纯正，摆脱麻瓜出身的人，让纯血统的人掌握大权。他们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在伏地魔露出他的真实面孔之前，许多人都认为他对一些事情的主张是正确的...不过，当他们发现他为了获得权势而不择手段时，他们都胆怯了、退缩了。但我想我的父母一定认为雷古勒斯——开始就加入其中，算得上一个勇敢的小英雄。”】

　　令人难过的是，雷古勒斯真的是一个‘勇敢的小英雄’，无声无息的那种。

　　“我爸爸说，驱动纯血统论的动机是恐惧，”卢娜说，“他们害怕失去权利和地位。”

　　“你放屁！”马尔福气得涨红了脸，“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我赞同，”赫敏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在麻瓜的历史中也出现过不少这样偏激的种族/灭绝事件，这背后往往是出于恐惧、或者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掌权者为了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从而获得利益——这些想法、口号不过是一种手段。而且，”她眯起眼睛，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注意到长辈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在认真听她的想法，“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著名的猎巫行动，发生在十五到十七世纪，麻瓜们大肆抓捕、刑讯潜在的巫师——虽然大部分被迫害的其实都是麻瓜女性——但是，人们很容易因为排他性和恐惧作出不理智的举动。”

　　“更何况，”哈利想起来赫敏曾经强迫自己读的书，小心翼翼提起一个比较具有争议性的话题，“《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在保护巫师自身的利益——麻瓜的科技和武器都在飞速发展——比如说核弹，能一下子炸毁整个伦敦——这是巫师很难做到的。”

　　“没错，哈利，”赫敏用一种很欣慰的语气接了下去，“麻瓜的基因研究揭示了纯血统之间的通婚是不应该被鼓励的——巫师人口数量比起麻瓜来说本来就少得可怜，纯血统巫师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还有亲缘关系——近亲通婚很容易造成遗传病、劣质基因的传递，导致后代容易早夭、患有各类遗传病、情绪不稳定等问题，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说，如果巫师社会选择鄙夷麻瓜出身的巫师、反而去仅最大可能维护纯血的血脉纯洁——数十年后是否还会有足够强大、健康的巫师存在。”

　　马尔福看上去完全被这一连串的信息砸晕了，他不断张嘴、又合上，看上去并不服气，但是一时间无法对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事情进行反驳。

　　“很有见地，格兰杰小姐、波特先生。”麦格教授赞赏地说，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了哈利一眼。

　　【“他是被傲罗杀死的吗？”哈利很不确定地问。

　　“哦，不是，”小天狼星说，“不是，他是被伏地魔杀害的。或者，更有可能是在伏地魔的指使下被害的。我怀疑雷古勒斯还没有那么重要，需要伏地魔亲手去干掉他。从他死后我了解的情况看，他已经陷得很深，然后他对别人要他做的事情感到恐惧，就想退出。唉，你不可能向伏地魔递一份辞职报告就算完事。要么卖命终身，要么死路一条。”】

　　马尔福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哈利却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小天狼星对于雷古勒斯的表述——哪怕他其实跟对方一点都不熟悉——但是当他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他只觉得遗憾和难过，还有由衷的敬佩。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他深深叹了口气，不由得对邓布利多的语焉不详和每天必须面对的生活产生了更深的理解——这真的很难，他不知道邓布利多是如何面对这些梗在喉咙的情绪的。

　　【“吃饭了。”韦斯莱夫人叫道。

　　她把魔杖高高地举在面前，魔杖尖上顶着一个托盘，里面堆着许多三明治和蛋糕。韦斯莱夫人的脸涨得通红，仍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其他人都向她围拢过去，争先恐后地拿东西吃，哈利留在小天狼星身边没有动。小天狼星弯腰更仔细地看着挂毯。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这个东西了。这是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我的高祖父，看见了吗？...这是霍格沃茨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校长...”（“并不尽然，小天狼星，”邓布利多仿佛被逗乐了，蓝眼睛闪着光，“菲尼亚斯其实是一位非常有态度的校长”）

　　“...还有阿拉明塔·梅利弗伦...我母亲的堂妹...试图强行通过一条魔法部法令，使捕杀麻瓜的行为合法化...还有我亲爱的埃拉朵拉婶婶...家养小精灵老得端不动盘子时就砍下他们的脑袋，这个家族传统就是她开创的...”（赫敏皱起了眉头）

　　“...当然啦，每当家族中产生一个还算正派的人物时，他们就声明与他断绝关系。我看到唐克斯也不在上面。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克利切才不听从她的命令呢——克利切应该对家族里所有的人都俯首听命的——”】

　　‘对家族里所有的人都俯首听命’哈利的心痛苦地被攥紧了，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如果他注意到了——可是，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小声说，可是你怎么会留意到这个呢，毕竟你花费了一整个学年来怨恨邓布利多对你的忽视——就像一个希望全世界只围着自己转的被宠坏的小孩一样。

　　斯内普说的是对的，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还因此害死了小天狼星。

　　【“你和唐克斯是亲戚？”哈利吃惊地问。

　　“哦，是啊，她的母亲安多米达是我最喜欢的堂姐，”小天狼星一边说一边认真地研究家谱图，“没有，安多米达也不在上面，你看——”

　　他指着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两个名字之间的另一个被烧糊的小圆斑。（马尔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在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张大了嘴）

　　“安多米达的姐妹们都在上面，因为她们嫁给了可爱的、值得尊敬的纯血统巫师，只有安多米达嫁给了一个麻瓜出身的人——泰德·唐克斯，所以——”】

　　“你瞧，这就是我说的，”赫敏笃定地说，“纯血统家族之间搞不好都或多或少有点亲缘关系，人口基数太小——如果反复通婚，最终将无法再得到健康的后代。”

　　“是啦，病态的传统。”小天狼星恹恹地说。

　　【小天狼星用魔杖做了一个向挂毯射击的动作，苦涩地笑了几声。但哈利没有笑，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多米达的焦痕右边的几个名字。一根双股的金线把纳西莎·布莱克与卢修斯·马尔福连接在了一起，然后一根单股的垂直金线从他们的名字上联向了德拉科的名字。

　　“你跟马尔福一家是亲戚！”】

　　“什么？”马尔福失声叫了起来，看起来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喊了无数次纯血统败类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竟然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我宁愿不是。”小天狼星不为所动，冷冷地说。

　　【“纯血统的家庭之间互相都有亲戚关系。”小天狼星说，“如果你只想让你的儿女同纯血统的人结婚，那你的选择余地就非常有限了。我们这种人已经所剩无几了。莫丽和我是有姻亲关系的表姐弟，亚瑟大概算是我叔伯祖父的曾外孙吧。但在这上面寻找他们是没有用的——如果有哪个家里都是一伙玷污血统的败类，那准是韦斯莱一家了。”】

　　韦斯莱夫人昂着头，坚定地说：“我会把这句话看作对我们最大的褒奖，多谢啦，小天狼星。”(I'll take it as a compliment)

　　“我当然是。”小天狼星微笑着。

　　【哈利这时又望着安多米达的焦痕左边的那个名字：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一根双股金线将它与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的名字连接在一起。

　　“莱斯特兰奇...”哈利大声说。这名字触动了他记忆中的某个东西，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它，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在哪儿，但是他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阴森森的感觉。】

　　“贝拉并没有多么热衷于嫁给莱斯特兰奇——那个一无是处的下三滥，”小天狼星说，“但是伏地魔希望能够笼络莱斯特兰奇家——”

　　“她就主动嫁给莱斯特兰奇了？”纳威显得迷惑不解。

　　“当然啦，”小天狼星看起来兴致不高，“贝拉狂热地崇拜着伏地魔。”

　　“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在她的学生时期就已经表现出对于黑魔法的高度喜爱，”麦格教授板着脸说，“但是她曾经没有这么疯狂——在步入五年级之前，我记得她还愿意在一部分的斯莱特林面前维护纳西莎·布拉克和雷古勒斯·布莱克——也许追随伏——地魔，”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加剧了她性格中的某种疯狂。”

　　“那个时期有不少这种事，”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们看着许多孩子步入歧途，不是每一个都有机会选择另外一条道路的。很多时候都是家族传承，学生们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他们究竟承诺了什么，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一阵寂静。

　　【“他们被关在了阿兹卡班。”小天狼星简短地说。

　　哈利好奇地望着他。

　　“贝拉特里克斯和她的丈夫罗道夫斯是和小巴蒂·克劳奇一起进去的。”小天狼星还是用那种简慢生硬的声音说，“罗道夫斯的弟弟拉巴斯坦也和他们在一起。”

　　哈利想起来了。他在邓布利多的冥想盆里见过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冥想盆是一个储存思想和记忆的奇特装置。贝拉特里克斯是一个高个子的黑皮肤女人，厚厚的眼帘耷拉着，她当时在接受审判，她声明她继续为伏地魔效忠，并说她为她在伏地魔失势后想方设法寻找他而感到骄傲，还说她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因自己的忠诚而得到回报。

　　“你从没说过她是你的——”】

　　“这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小天狼星语气暴躁地说，“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哈利。”

　　“她死了。”哈利残忍地宣布，感到一阵愉快。

　　“哦？怎么——”小天狼星来了兴趣，几秒钟前冷淡暴躁的表情消失了。他现在看起来几乎跟哈利一样愉快。

　　穆迪和唐克斯坐直了，显得很好奇。

　　“妈妈杀死了她。”罗恩骄傲地说。

　　“噢！”韦斯莱夫人惊讶地眨眨眼。

　　“莫丽，”小天狼星带着最大的热情冲韦斯莱夫人笑了起来，“太了不起啦！”

　　“这倒是没想到——”韦斯莱夫人喃喃道。

　　“干得漂亮！”穆迪敲了敲拐杖，看起来满意极了，魔眼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好心情，在眼眶里越转越快。

　　马尔福的脸色变得透明了——哈利知道，贝拉特里克斯是马尔福的姨妈——但是他其实不认为如果马尔福知道后来自己被逼着要去做什么——还会真心想念这位从阿兹卡班越狱出来之后就已经丧失理智的食死徒。

　　【“就算她是我的堂姐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天狼星没好气地说，“就我而言，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亲人。她当然更不能算我的亲人，我从你这么大以后就再没有见过她，除非你算上我看见她被关进阿兹卡班时的匆匆一瞥。你认为我会因为有她这样一个亲戚而感到自豪吗？”

　　“对不起，”哈利赶紧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感到很意外，没别的——”

　　“没关系，用不着道歉。”小天狼星轻声嘀咕道。他转身离开了挂毯，两只手深深插在口袋里。“我真不愿意回到这里，”他一边说一边朝客厅那头走去，“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又被困在这所房子里。”

　　哈利完全能够理解。他知道，如果他长大成人，以为永远摆脱女贞路4号了，结果又回到那个地方，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说实在的，德思礼一家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小天狼星用一种阴测测的语气说，“你对他们那一家排斥得实在是不像单纯的对你不好。”

　　“没什么，我们厌恶彼此，仅此而已。”哈利轻松地回答。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当然，用它做指挥部再合适不过了。”小天狼星说，“我父亲住在这里时，对它采用了巫师界所知道的所有保密措施。这所房子无法再地图上标绘出来，因此麻瓜们不可能登门拜访——就好像有谁愿意来似的——现在邓布利多又增加了一些他的保护措施，你简直不可能在别处找到一所比这更安全的房子了。知道吗，邓布利多是凤凰社的保密人——谁也不可能找到指挥部，除非他亲自告诉他们地址——就是昨天晚上穆迪给你看的那张纸条，是从邓布利多那里拿来的...”小天狼星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如果我父母看见他们的房子现在派上了这样的用场...唉，我母亲的肖像画应该给了你一些印象...”

　　他板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哈利觉得自己的胃开始痉挛了）

　　“如果我能偶尔出去一下，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就好了。我问过邓布利多，我能不能陪你去参加受审——当然是以伤风的身份——这样我能给你一些精神支持，你说呢？”（斯内普冷笑了一下，被小天狼星、罗恩、哈利和韦斯莱双胞胎怒视着）

　　哈利觉得他的心似乎一下子沉到肮脏的地毯下面去了。自从前一天晚上吃完饭之后，他就再没有想过受审的事。他终于回到了他最喜欢的人身边，听他们讲述着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使他非常兴奋，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听了小天狼星的话，那种万念俱灰的恐惧感又回来了。他呆呆地望着正在狼吞虎咽吃三明治的赫敏和韦斯莱兄弟，想着如果自己不能跟他们一起回霍格沃茨，该是一种什么滋味。】

　　“抱歉，我不该就那样提起来——”小天狼星咕哝道，但是看上去对自己需要一直待在格里莫广场12号很不高兴。

　　“唉，我应该多花点时间陪你的，小天狼星。”哈利难过地说，“那段时间——呃，我情绪太暴躁了——容易忽略掉——”他感觉自己在努力辩解，为了他之后的行为——虽然现在除了罗恩和赫敏还没有人知道他会说什么。

　　“好啦，你们两个，”卢平故作无奈地说，虽然眼睛里也流露着担忧，“用不着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相互道歉。”哈利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别担心。”小天狼星说。哈利抬起头，这才发现小天狼星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宣告你无罪的，《国际保密法》里肯定有允许人们为了保全性命而使用魔法的条款。”（哈利眯起眼睛，发誓自己看见小天狼星和卢平交换了一个不那么信服的眼神——他相信小天狼星只是企图安慰自己，实际上对魔法部可能的决定并没有那么信任）

　　“但如果他们真的开除了我，”哈利小声问，“我能回到这里跟你住在一起吗？”

　　小天狼星露出忧伤的笑容。

　　“到时候看吧。”】

　　“什么？”小天狼星对自己的回答感到惊讶，“当然啦，哈利！你当然可以来！”

　　【“如果我知道用不着回到德思礼家去，我就不那么害怕受审了。”哈利央求道。

　　“你竟然宁愿住在这里，他们肯定对你很坏。”小天狼星忧郁地说。

　　“快点，你们两个，不然就什么吃的也没有了。”韦斯莱夫人喊道。

　　小天狼星又沉重地长叹了一声，朝挂毯投去悲哀的一瞥，便和哈利一起来到其他人身边。

　　那天下午，他们清楚玻璃门柜子时，哈利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受审的事。幸好，这项工作需要注意力非常集中，因为柜子里的许多东西似乎很不情愿离开落满灰尘的隔板。小天狼星被一只银鼻烟盒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出几秒钟，被咬的那只手就结了一层难看的硬壳，好像戴了一只粗糙的褐色手套。】

　　哈利猛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他会暴露之后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忍住，他只是被如此相似的事情吓坏了——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咽了咽口水，又一屁股坐会椅子上。他努力喘息着，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神。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尽职尽责的旁白继续念了下去。

　　【“没事儿。”他一边说一边很有兴趣地查看着那只手，然后用魔杖轻轻一点，手上的皮肤又恢复了正常，“里面一定是肉瘤粉。”

　　他把鼻烟盒扔进了专门放柜里垃圾的袋子里。片刻后，哈利看见乔治小心地用一块布包着手，偷偷把盒子塞进了他那已经装满狐媚子的口袋里。

　　他们发现了一个样子特别难看的银器具，像是一把多脚的镊子。哈利刚把它拿起来，它就像蜘蛛一样飞快地顺着哈利的胳膊往上爬（罗恩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且还想刺破他的皮肤。小天狼星一把抓了过去，用一本名为《生而高贵：巫师家谱》的书把它拍死了。还有一个音乐盒，一拧发条，就隐隐约约地发出丁丁冬冬的不详乐曲，接着他们都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变得虚弱无力，昏昏欲睡，幸亏金妮脑子还算清楚，赶紧将沉甸甸的纪念品盒。一大堆古色古香的印章。此外，在一个灰扑扑的盒子里，放着一枚梅林一级勋章，是授予小天狼星的祖父的，奖励他“为魔法部作出的贡献”。

　　“就是说他给了他们一大堆金子。”小天狼星轻蔑地说，把勋章扔进了装垃圾的袋子。

　　克利切好几次偷偷溜进房间，想把一些东西藏在他的腰布下面带走；每次被人抓住时，他都会说出许多非常难听的脏话。当小天狼星把一个刻着布莱克家族饰章的大金戒指从他手里硬夺过来时，克利切居然气得流出了眼泪，小声啜泣着走出房间，一边用哈利从来没听过的字眼诅咒小天狼星。

　　“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小天狼星说着把戒指扔进了袋子，“克利切对他不像对我母亲那样忠心耿耿，但我上个星期还是看见他亲吻了我父亲的一条旧裤子。”】

　　马尔福对此厌恶地皱起眉，他想起来自己家那个古怪的家养小精灵多比——在二年级的时候背叛了马尔福家族——简直是家族耻辱——但是布莱克家这个家养小精灵虽然听起来忠诚，却也表现得足够古怪了——他觉得自己未来继承马尔福家族的时候恐怕不会多么热切地希望自己同时将要继承过来的这些低贱的生物。

　　【接下来的几天，韦斯莱夫人让他们干得非常辛苦。给客厅消毒花了三天时间。最后，房间里还剩下两件令人不快的东西，一个就是那块布莱克家谱图的挂毯，他们想尽各种办法都不能把它从墙上弄下来，还有就是那个卡啦啦作响的写字台。穆迪还没有顺路来指挥部，所以他们不敢肯定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从客厅转移到底层的一个餐厅，发现那儿的碗柜里藏着大得像茶托一般的蜘蛛（罗恩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间去给自己倒杯茶喝，一个半小时都没有回来）。】

　　“真的吗？足足一个半小时？”卢娜饶有兴趣地重复道。

　　“蜘蛛——”罗恩面红耳赤地嘟囔着。

　　韦斯莱双胞胎挑挑眉，显得得意极了——韦斯莱夫人的表情阴沉下来，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

　　【那些印着布莱克家族饰章和铭词的瓷器都被小天狼星马马虎虎地扔进了一个袋子。装在褪色银相框里的一些老照片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当玻璃稀里哗啦地破碎时，相框里的人都发出凄厉的尖叫。

　　斯内普大概喜欢把他们的工作成为“大扫除”，但在哈利看来，他们实际上是在对老房子发动一场战争。（斯内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房子在克利切的帮助下，进行着十分顽强的抵抗。这个家养小精灵总是出现在他们集中干活的地方，千方百计想从装垃圾的口袋里拿走一些东西，同时嘴里念叨着越来越难听的话。小天狼星最后甚至威胁说要给他衣服穿，克利切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说：“少爷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不等转身，他又大声念叨说：“可是少爷是不会把克利切打发走的，不会的，因为克利切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噢，是的，他在密谋反抗黑魔王，是的，带着这些泥巴种、败类和渣滓…”】

　　好吧，哈利不安地环顾四周，确认现在没有人愿意为克利切多说一句话了，所有人都表情紧紧绷着——哪怕马尔福和斯内普也是如此。

　　【听了这话，小天狼星不理睬赫敏的抗议，一把从后面揪住克利切的腰布，把他扔到了房间外面。

　　每天门铃都要响几次，一听到铃声，小天狼星的母亲就开始刺耳地尖叫，哈利和其他人则努力想偷听来访者的谈话。但每次只能匆匆瞥上几眼，听几句零散的对话，就被韦斯莱夫人叫回去干活了，根本没有唠到多少有用的情报。斯内普又蜻蜓点水般地来了几次，不过让哈利感到欣慰的是，他们一直没有证明碰见过。哈利还看见了他的变形术老师麦格教授，她穿着麻瓜的衣服和外套，显得十分古怪。她似乎也非常忙碌，来去匆匆。不过，有的时候来访者也会留下来帮忙。唐克斯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他们在楼上的一间厕所里发现了一只凶恶残忍的老食尸鬼。卢平本来是和小天狼星一起住在房子里的，最近离开了很长时间，为凤凰社做一项秘密工作，但他帮助他们修好了一台老爷钟，那钟不知怎的染上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坏毛病：朝过路人发射硬邦邦的螺丝钉。蒙顿格斯稍微挽回了一些自己在韦斯莱夫人心目中的形象，他把罗恩从一套古旧的紫色长袍里救了出来。当罗恩把袍子从衣柜里拿出来时，袍子缠住了他，要把他勒死。】

　　罗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依稀觉得自己还能感觉到那个紫色长袍滑溜溜的触感停留在自己的皮肤上。

　　“蠢货。”斯内普说。

　　“闭嘴！”小天狼星再次挥舞拳头。

　　赫敏的嘴角轻微地扬了扬：“他们就像永动机一样，能够一直运作下去，是不是？”

　　“那是什么？”罗恩问。

　　赫敏头疼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多作解释。

　　【哈利尽管夜里还是睡得不踏实，梦境里仍然会出现那些长长的走廊和紧锁的房门，引起伤疤的阵阵刺痛，但在整个暑假里他总算第一次感到开心了。】

　　“长长的走廊，”斯内普语气轻柔、冷嗖嗖地重复道，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哈利，“紧锁的房门。”他重复道。

　　“你的伤疤又疼了？”小天狼星关心的则是另一件事，他担心地问。

　　“如你们所想，但是——不打紧。”哈利觉得同时面对小天狼星和斯内普的询问简直是压力太大了，让他想起四年级三强争霸赛的时候——他需要作为勇士之一进行开场舞一样，令人手足无措。

　　“阿不思，”斯内普突然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看向老巫师，“他的伤疤——你不会让我来教他吧？”

　　“——我恐怕——”邓布利多慢慢地说。

　　“我不愿意！”斯内普大声打断他。

　　“教哈利什么？”小天狼星怀疑地问。

　　“大脑封闭术，”哈利干巴巴地回答，那些课毫无疑问地——糟糕透顶，“现在会了。”

　　“也就是说，该学的时候学不会，我毫不意外。”斯内普冷笑起来。

　　“劳驾——能不能都成熟一点，你们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穆迪咆哮起来，狠狠一拍桌子——他杯子里的啤酒仨出来不少——泡沫在小桌子上慢慢爆炸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像是老傲罗的怒火实质化了一样。

　　【只要手里有活儿干，他就高兴。而当活儿告一段落、他松懈下来或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望着模糊的阴影在天花板上移动时，他就又会想起即将到魔法部受审的可怕事情。他一想到如果他被开除他会怎么办，恐惧就像无数根尖针一样刺着他的心。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他不敢大声把它说出来，就连对罗恩和赫敏也不敢说，而他们俩呢，尽管哈利经常看见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并不时朝他这边投来担忧的目光，却也跟他一样，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有时，他忍不住会展开想象：面前出现了一个面目不清的魔法部官员，咔嚓一声把他的魔杖撅成了两截，命令他回到德思礼家去…他是绝对不会去的。在这一点上他已拿定主意。他要到格里莫广场这儿来跟小天狼星住在一起。】

　　小天狼星冲哈利温暖的笑了笑。

　　可是卢平显得有些担忧：“哈利，有些想法你还是可以选择跟我们分享的——大家一定会很乐意听。虽然语言也许有它的分量，说出来会有些沉重，但是你不能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呀。”他缓慢地说着，语气格外郑重。哈利看着这位狼人已经开始泛白的头发，心里涌动着酸楚——他隐约知道，卢平担忧的是他们所在的世界——当很多人都不在了之后，他自己要如何处理这些情绪。

　　“我会的。”他冲着卢平保证，希望自己的表情没有露出端倪。

　　【星期三晚上吃饭的时候，韦斯莱夫人转过脸来轻声对他说：“我已经把你最好的衣服熨好了，你明天早晨穿上，哈利，我希望你今晚再把头发洗洗。好的第一印象是会创造奇迹的。”哈利听了这话，觉得就像一块砖头砸进了他心里。

　　罗恩、赫敏、弗雷德、乔治和金妮都停止了谈话，朝他这边望着。哈利点点头，还想继续吃他的排骨，但嘴里突然变得很干，简直嚼不动了。

　　“我怎么去呢？”他问韦斯莱夫人，努力使声音听上去显得不太在乎。

　　“亚瑟上班时带你一起去。”韦斯莱夫人温和地说。

　　韦斯莱先生隔着桌子朝哈利鼓励地微笑着。

　　“你可以先待在我的办公室，等受审的时间到了再去。”他说。

　　哈利朝小天狼星望去，但没等他发问，韦斯莱夫人就回答了。

　　“邓布利多教授认为小天狼星陪你一起去不太合适，我必须说我——”

　　“——认为他非常正确。”小天狼星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声音说。

　　韦斯莱夫人噘起了嘴巴。

　　“邓布利多是什么时候对你说这个话的？”哈利问，眼睛望着小天狼星。

　　“他昨夜来了一趟，那时你已经睡着了。”韦斯莱先生说。

　　小天狼星闷闷不乐地把叉子扎进了一个土豆。哈利垂眼望着自己的盘子。邓布利多在他受审的前夜里来过这所房子，却没有提出来要见他，想到这一点，他原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更加恶劣了。】

　　“校长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见你，波特？”斯内普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开口，声音里有着淡淡的警告——斯内普不说话了，他这才转向哈利，“哈利，我很抱歉——我已经了解未来的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必须说，我可能忽略了你的心情。”

　　哈利不想说他理解，因为这些争吵直到现在还时不时会在他的心里刮起一阵冷嗖嗖的风，把他的内心搅得生疼。但是，他又无比清楚邓布利多这么做的原因，这让他既没有理由生气，也没有立场去谴责校长什么。

　　他们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齐聚、坐下来一起阅读第一个章节时的心情再次浮现出来：他们与这些长辈们隔着足足两年的时光，原不原谅这些话都太浅薄了，哈利觉得自己不需要面前的这位校长对自己道歉——他头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这个想法深深刺痛了他。

　　“先生，庭审的时候你来帮我作证了。”哈利逼迫自己露出感激的笑容，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可能不太成功，因为罗恩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无罪释放。”

　　其余人都松了口气。

　　可邓布利多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有那么一会儿，哈利以为他看见那双蓝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轻轻眨了眨眼，相信只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