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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阿黄——鬼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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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巫觋大人!他们逃了!”
一个村民连滚带爬的闯入了鸡泽村村长的大屋,他的身后,是好几个为阻拦褚灵曜而负伤的同村人。
有个男丁捂着耳侧,半边脸上全是脏污的血,他跪在地上哀嚎道:“巫觋大人!那可恶的外乡人割了我的耳朵!您神通广大,求求您将我将耳朵接回去吧!”
他一只手按着断耳处,一只手托着他血糊糊的耳朵。
其余伤者见状,纷纷跪地央求,求怀有“神术”的郭愿儿替他们消灾解难,去除痛苦。
郭愿儿听着村民的吵嚷,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以怒喝应对众人疗伤的请求,“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人拦不住一个外乡人!现在祭品逃脱,龙王即将降罪,你们还想着身上这点小伤?到时候一场洪水,把你们全都淹死!”
“龙王降罪?!”
众村民惶恐,磕头哀求:“巫觋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不是我们偷奸耍滑,实在是外乡人邪性!镰刀锄头明明朝着马砍了,可那白马丝毫无伤!我们根本拦不住他啊!”
这时,两个年轻人拖着一个胸口中箭的老翁闯进来,一进院子便嗷嗷大哭:“死人了!那黑心肠的外乡人,把我五叔害死了!”
“什么?死人了?”
“哎哟!霍老汉死了?”一个好奇心重的小伙子蹲下身去摸老汉的脖子,发现皮肤温热,皮下已然没有了脉搏!
想到自己摸了个死人,小伙子吓的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天爷!他真没了!”
围在村长家大院里的人们哗然退开,口中嚷嚷起来:“死人了!霍老五死了!”
众人慌张惊恐,嘈杂乱叫,吵的郭愿儿头疼,他青白着脸瞅了瞅横尸院中的村民,努力镇定道:“都别慌!出去出去!莫要打扰老夫做法!”
郭愿儿的两名侍从收到眼色,赶紧配合着驱逐众人。
等到院子里没有了晕鸡一样乱转的村民,郭愿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抖着嗓子喊侍从:“快快快!把这老骨头给我搬屋里头去!你们在外面守好,别让任何人偷看!”
死人进屋,郭愿儿立马关闭门窗,并掏出一张画有七宝的纸,点燃,以烟熏他藏在袖子里的铜镜。
随着袅袅青烟笼罩铜镜,镜中居然浮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头,那人头没有眼鼻,只有一双耳朵一张嘴尤其明显!
镜中人开口,却是几个时辰前造访过的高壮灰衣人的声音,“又有何事?”
郭愿儿瞪着死不瞑目的霍老五,脸色难看,声音却谄媚无比,”尊者!尊者!救命啊!那外乡人带着献祭的童女逃了!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村的人,拦不住一个独行者?”高壮灰衣人的声音中满是鄙夷,他欲再度责骂,老灰衣人的声音由小及大,打断了他。
“现在不是责难的时候,郭愿小友,可有派人去追寻他们?”
“不、不曾……”郭愿儿的声音瑟瑟发抖。
“……”
老灰衣人滞了滞,勉强平静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立马派人去追!祭祀完成了大半,倘若残缺,招至神灵怪罪,恐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还真有“神”等着吃这些童男女?郭愿儿暗自吃惊,他一直以为献祭不过噱头,哄骗愚民而已。
他心中悚然,忍不住摸了摸手腕,手腕红绳上可还系着一个小鬼呢!
暗怀忌惮的他眼珠子转了转,建议道:“尊者,您会厌咒之术,何不驱使我们手中的鬼童子,去追杀那外逃的女童?如此一来,两个童子魂魄聚集一处,岂非立时便能完成献祭?”
“对啊,师叔!”
镜中传来了高壮灰衣人惊喜的声音,“您控制小鬼,将那女童杀了岂不更快?”
枯瘦灰衣人沉吟稍许,蔼声道:“此法可行。郭愿儿,你割破手指在地面画下驱鬼阵,再将系小鬼的红绳以桃木缠绕,放置阵中,佐以真言,便可驱使鬼童子,索他外出杀人……”
这种邪门的阵法,要割自己的手放血?
郭愿儿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嘴上却答应的极好:“劳烦尊者传授阵法,小子依样画葫芦,立马就画!”
镜子另一边的两个灰衣人,不防备这贪生怕死的假巫觋,二人依言,将摄鬼阵法显于镜中,并传以十二字咒语,助郭愿儿控鬼。
郭愿儿如愿习得秘法,又一箭双雕顺利摆脱了鬼童子,不由得拍手大笑。
“呸!两个歹毒赖头人,瞧不起老夫,老夫还巴不得你们瞧不起!”
至于以人血画阵?他自有妙计!
郭愿儿蹲下身,割破那中箭而亡的霍老五手臂,趁着血液未凝,挤出半碗人血,描画阵法,并依言将困了鬼童子的红绳缠在桃木棍上,放置阵中,启唇念出十二字真言。
可叹他不知法术底细,一招偷奸,差点断送了自己性命!
这等摄鬼之术,要求以活人血绘阵,是为了以血气为纲,震慑控制小鬼!若以死人血画阵,便成了完全放弃对鬼的束缚!
此举,与开闸纵虎有何区别?!
“摩比迦伊……萨!”
随着不通底细的郭愿儿启唇念出咒语,一阵凄厉无比的孩童嘶吼声后,室内狂风大作,一股黑烟冲出阵法,直取郭愿儿面门,就要杀他!
“妈啊!鬼呀!”郭愿儿惊恐大叫,挥舞袖子驱赶黑烟,也是这个动作,叫他绣于袖口的《诸神仙过海图》纹样打在了小鬼面门上,将小鬼灼的痛苦高呼,转身一跃,跳窗逃了!
他乃假巫,那套充门面的法衣,却是花大价钱寻来的真货,往昔破财,今日免灾。
而鬼童子报仇不成,贪婪本能驱使着他,去寻找那个与他一同献祭的女童,只有吞噬了她,他才可能彻底摆脱邪术控制,杀回鸡泽村,灭掉所有仇人!
到那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
距离鸡泽村二十余里外的树林中,萧风依旧,雾气渐浓。
车内宋巧娘抱着女儿,蹙眉陷入浅眠。女娃胖胖的小手紧握母亲的尾指,不时蠕动粉嫩的唇瓣,睡的香甜。
褚灵曜受了伤,精神不济的躺在树下,黏人小狗压着他的袍角,圈身躺下,守护着他。
主人的血腥味,让褚善小狗心中不安,它时刻保持着警惕。
“呜?”
风吹过草丛的声音,让小狗耳朵偏转,它伸长脖子看了看,没有发现异样,只能再次躺下,下巴搭在合并的前腿上。
就在它疑惑张望的方向,一棵槐树下,皮肤青黑,浑身滴水的鬼童子偷偷探出头,怨毒的望向车厢。
它咧嘴笑了笑,露出尖锐森白的尖牙。
“你做甚一直往那边瞧?”
骑在树上的熊巨负责守夜,他察觉到了小狗起起伏伏的脑袋,故而发问。
“呜汪!”褚善小狗短促的叫了一声,终是起身,踮脚朝着那棵槐树靠近。
熊巨从树上飘下来,并顺势飞到小狗前面,绕着槐树周围转了一圈,毫无收获。
“这里有什么?”
“汪汪汪!”小狗嗅探之后,朝着地上湿漉漉的水痕大声吠叫!
这叫声惊醒了所有人!
”怎么了!”
褚灵曜披衣起身,提剑赶了过来。
“贵人,外面怎么了?”宋巧娘抱紧女儿,掀开车帘小心张望。
熊巨蹲身,沾了些槐树下湿润的泥土,凑到鼻尖嗅探:“这气息……”
“不好!此处有鬼!”
“鬼?鬼在何处?”褚灵曜立马返回车厢,取走了能够驱鬼的桃木弓。
而在他们四处寻找的功夫,车厢内,被宋巧娘抱在怀里的小女童脖颈上,一根凡人看不见的红绳已悄然缠绕,收紧!
沉睡的小女孩被痛醒,可脖子上的阴寒压迫让她无法出声,四肢更是无法动弹,她的手脚如此沉重,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紧紧禁锢,致命压迫!
近在咫尺的无声杀戮,没有惊动宋巧娘,她只知女儿正依偎着自己,安静乖巧!
小狗仍在寻觅,它水润黝黑的鼻子追踪着那股隐秘不祥的气息,最终,它一点一点,绕回了马车旁。
”汪汪汪!”小狗前足趴压,朝着车内大声怒吼!
主人!鬼在车里!
“它朝着车上叫什么?”熊巨疑惑不解,当然,这不妨碍他往车上飘,并揭开帘子,查看内部。
“不知……”
围过来的褚灵曜突然心头一跳,他大喊道:“宋娘子,你快出来!”
此时,熊巨已经掀开车帘,瞧见了缠在宋巧娘怀里的两个童子!
一个女童面色发紫,双目充血!一个半透明的鬼童子缠绕着她,满是青筋的脸颊上,笑容歹毒又邪肆!
“大胆小鬼!胆敢谋害人命!”熊巨大喝一声,冲过去撕扯鬼童子的手臂,并化出青绿色的火焰,直往鬼童子胸口拍!
缠绕在幼童脖颈上的红绳,迅疾如鞭子一样抽出去,将鬼火拍的四散分离,散若流星!
而鬼童子锋利的牙齿则替代了红绳,死死锁住小女娃的咽喉!
窒息,仍在继续!
“我的儿!!!”宋巧娘这才察觉到孩子的异样,她尖叫着拍打女儿的胸口,试图让她喘上气!
熊巨的手臂被红绳抽了一下,绳上凝固的鲜血像毒液一样渗他的魂魄,叫他半个手臂麻木不能使唤。
这叫把他恨的直咬牙:“小鬼身上带毒!褚灵曜,快来帮我!”
“鬼在何处?”褚灵曜无法视鬼,实在不便!
“它就缠在宋小月身上,撕咬她的脖子!取你的箭来!刺她咽喉外浮一寸处!”
那桃木弓箭被历代伍鹤草堂的门人使用过的,算得上是一件厉害法器,褚灵曜捉箭便刺,没有半点犹豫!
箭头尖直锋利,鬼童子避让不及,青黑的皮肤被箭头划破处,仿若绵团沾染了烧红的刀刃,“刺啦啦”燃烧了起来!
“啊!!!”凄厉的鬼叫声响彻山野,它一直透明的身躯也显现出来,干瘦若幼儿,青面獠牙,浑身滴水!
熊巨趁着鬼童子吃痛恍惚的间隙,一把将它从小女娃身上拽下来,举到褚灵曜面前,“刺它心脏!”
褚灵曜出手不迟疑,箭头立马调转方向,刺向而出,可惜!
“啊!可恶!!”这声大叫,却是熊巨的!
原来,漂浮在鬼童子周身的红绳不知何时已悄然聚拢,凝成一股,偷偷绕后,直袭他后心窝!
要不是站在对面的褚灵曜见势不妙箭头偏转,一挥之下击歪了红绳,熊巨受伤的就不止是肩胛了!
“桀桀桀!”偷袭失败,却给自己赢得机会的鬼童子没有恋战,怪笑着穿车厢而出,转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熊巨的左手右肩皆负伤,垂着两条胳膊就想追!
褚灵曜赶忙劝阻,“别追!你对敌经验欠缺,恐中了它的陷阱!”
生前心悸体弱,习六艺而鲜对敌的熊巨:“……”
“你怎知我不善对敌?”
褚灵曜上手给呛咳不止的孩子顺着气,无奈摇头道:
“善战者,怎会不管不顾往前冲,照面即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