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懦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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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电影赏析课。
厚重遮光窗帘染了灰，将窗外明亮刺眼的阳光挡住后，昏暗下来的教室，楚瑜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排角落的裴清漪。
明明教室里都是低着头，或趴、或在桌洞里玩手机的脑袋，但朦胧的暗室里，裴清漪却仍旧是明亮的。
她朝着她的光走去。
靠外侧缓缓落座时，看清同桌模样的女生立刻坐直身体，宁可朝灰尘与暖气片上靠，也要同她拉开距离——清澈的眼睛，拉满十级戒备。
倘若不是上课铃响起，老师已经从前门进来，楚瑜毫不怀疑，下一秒这只兔子就要撑着桌面，翻逃到前排去。
她嘴角勾了勾，却兀自翻开笔记，认真地听起了课。
昏昏欲睡的氛围里，老师在台上口若悬河，讲完商业电影的成功技巧，在台下学生被瞌睡虫染遍之前，姗姗关闭ppt，点下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多媒体播放。
电影开场时，楚瑜察觉到，身侧那道气息缓缓卸下防备。
起初记笔记时，还记得留一只眼放风，时刻注意她的动静，直到电影渐入佳境，恰好被前排高个子挡住视线的裴清漪，开始小幅度将脑袋往她这边歪。
她转过头，“你要不要坐过来点？”
裴清漪吓了一跳。
反应极大地缩了回去。
等听清她说什么之后，不肯信她大发慈悲，干脆从座旁站起来，走到椅后，站着看。老师已经坐到第一排，背对着其他人，注意不到她动静。
楚瑜觉得逗她极有意思，拿笔记挡着自己面颊，在音效声进到最燃的部分时，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悠悠问道：
“怎么不坐了？”
她侧过头，眼神自上而下，打量着女生露在布料外的肌肤，面颊、脖颈、脚腕，却没有看到除了嘴角痂痕外的，其他痕迹。
她猜，并不是没有，而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于是随口试探，“该不会是，疼到坐不住吧？”
话音落下。
她见到裴清漪骤变的脸色。
……
明明猜对了，楚瑜悠哉游哉的笑意，却因此消失。
她想到之前在图书馆，同裴清漪碰上时，女生穿着不合时宜的薄睡衣，无意间坐上她指背的模样。
右手拇指，缓缓摩挲过食指指骨。
回忆当时残余的温热湿意。
楚瑜明知她们关系亲密，胜过自己百倍，就连那一个吻，也是自己逼迫掠夺的，但却仍然控制不住妒忌，自.虐般地设想，和她接吻都会哭的小白兔，在沈星瑜的床上，会被欺负成什么模样。
从某处流出的水，会和裴清漪的泪水一样多吗？
尝起来，会和她骗自己的网名一样甜吗？
裴清漪肯定不会像对她一样，朝沈星瑜横眉冷对吧？不管对方施与什么，都会满怀爱意地，照单全收吧？
不知不觉间。
楚瑜握紧黑色签字笔，将笔身抵出弯折弧度。
手指发白，眼底却漆黑一片，恨不能让它断裂当场，借由墨水飞溅，碎片扎入血肉的疼痛，好教自己清醒，不再沉沦这段带毒的关系。
她连什么时候响起下课铃，裴清漪早就离开她气息范围，都没察觉到，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已经走在去兼职的路上。
拥挤街道，车水马龙，天色还未全黑，路灯就已经亮起。
在路灯光芒投映下来时，楚瑜的前行路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与无论何时都灰扑扑的她不同，那人身着墨绿衬衣，耳下有奢华方形猫眼宝石，衬出典雅气质，明明和她长着一样的脸——
却一次又一次，将她对比成拙劣赝品。
女人的心情似乎没比她好多少，掀起眼皮扫向她时，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似乎，没有记住我的话。”
楚瑜嗤笑一声，没想到她会舍得丢下约会对象，来见自己，但沈星瑜有空，她却未必有时间奉陪：“好狗不挡路。”
沈星瑜扬了扬眉头，却并未露出怒意，只意味深长地问她：“和一一的这段关系里，你我之间，到底谁才是那条挡路的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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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确实挺想咬死她，不论从什么立场。
但她还没有掌握更多关于沈星瑜的消息，所以哪怕再想龇牙咧嘴，也知道此刻自己无能狂怒的模样，是无法咬中对方致命动脉的。
她忍气低头，想要绕路。
但特意为她而来的沈星瑜，却不想轻易放她离开。
“你太让我失望了，”同她身高相同的女人，只微抬下巴，就露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教师面对愚钝学生：“都已经告诉了你那么多事，怎么只能想出那种愚蠢至极的办法，将主意打到一一身上？”
她露出微笑，“楚瑜，你原来只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吗？”
楚瑜：“？！”
年少者终究气盛。
被这样当面羞辱，她立即忘记上次吃过的亏，挥手成拳，朝沈星瑜那张可恶的脸打去！
女人略微偏过头，轻易躲开她动作，同时，三根手指搭上她腕部，以要捏碎她腕骨的力道，锁住她动作。
“算了。”
她说，“那就让你亲自看看吧。”
如同拉住倔强柴犬的狗链，沈星瑜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拉向街道僻静角落，朝着扇破旧铁门而去。
在这期间，楚瑜绷紧面颊，始终没吭出声来，几次想要挣脱她钳制，却都失败。牛仔裤被路边停的单车轮胎擦出污痕，鞋都险些被绊掉，就这样跌跌撞撞被迫跟上她。
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老化迟顿声。
楚瑜始终想挽回体面，想着跨过那门槛后，从后面踢沈星瑜一脚——
然后。
她一脚踏空。
门槛消失不见，楚瑜自北方干冷粗糙的水泥地，踩上了光滑锃亮的高级瓷砖。
……
就在楚瑜因为陡然站在奢华高层，而略微出神时，沈星瑜已经叫出了智能ai系统，朝空白墙面播放投影。
“指望你的脑子，想出我们之间的联系，看来是不可能了。”
楚瑜冷笑，甩着手腕上发紫的淤痕：“你们姓沈的，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我都不会意外。我迟早会揭下你这张碍眼的脸皮。”
“是吗？”沈星瑜偏了偏头，“检索，沈海集团，沈星瑜的相关资料。”
下一秒，在墙面上铺设开的个人资料里，她好整以暇地看向楚瑜，“那你可以开始撕了。”
投影页面里。
沈星瑜个人经历，皆在上面。
哪怕楚瑜不想如她愿，余光依然能见到2024-2028这行内容里，接的大学名字，以及就读专业：金融学。
再往前，高中、初中、小学，都与她档案上一模一样。
一时间，楚瑜看起来就像被逼入绝境的丧家之犬：“你想说什么？你这么有钱的人，想要取代我这个穷人的身份？日子过得太顺了，想自讨苦吃？”
沈星瑜低笑了声，看穿她色厉内荏的坚持，却非要扯下她最后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读书读半天，也读不到重点，我以前怎么会是这种蠢货？”她说着，又让智能系统报时。
机械声遵守命令：“现在是2036年3月6日下午7点21分43秒。”
沈星瑜一步步走近，高跟鞋叩响在她鼓膜，一点点敲碎她残存侥幸。
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将真相揭露给她：
“我就是未来的你。”
“来自你最痛恨的沈家，流淌着最让你憎恨的血液。”
“你的过去，就是我的过去。”
“楚瑜，你在沈家族谱排‘星’字辈，最初的名字，就是沈、星、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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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后，就见楚瑜流露出崩溃情态，甚至不自觉跪倒在地上，捂着脑袋，眼神里全是痛苦的血丝，一如她所料，低声嘶吼着：“不行……不能姓沈、唯有这个姓，绝对不可以……”
沈星瑜看着她模样，仿佛被她痛苦感染，耳朵开始嗡鸣。
与此同时，大脑某片区域，也闪过疼痛。
但她无动于衷，冷然垂下眼睑，在想：真懦弱啊。
本来她可以容忍这个软弱的家伙继续存在，可惜，楚瑜不应该碰裴清漪。
此刻，无法接受现实的软弱者，再度朝她抓来。
沈星瑜比先前更为从容，再度叩住她手腕，像是提着一麻袋垃圾，将人轻松拖拽向走廊深处，那间鲜少对外开启的房间。
她要这个软弱者看清，这样的她，谁也保护不了。
门把手压下，沉郁的香灰味从里面漫出。
沈星瑜踢向楚瑜膝弯，让她跪在这间黑白灵堂里，正对中央高处摆着的那张黑白遗照：“没有什么不行。”
“你在意的那些无聊东西，在我最重要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虽然沈星瑜已经记不起来，她究竟舍弃了什么。
但脑海中愈发严重的耳鸣。
以及楚瑜痛苦到忍不住干呕、痉挛的样子，她却能猜到，那些记忆给她现实带来的痛苦。
她半蹲下去，抬手抓住楚瑜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只能去看那张遗照上，裴清漪年轻又好看的那张面容：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点，否则会害死她，你怎么不听呢？”
楚瑜失焦的眸光聚集，瞳孔如被针扎，瞬间缩小！
她一时接受的信息太多，大脑无法运转，只能循着先前的话，无意识地重复，“不行，不能姓沈……不能是沈家，我是楚瑜…我只是楚瑜…”
看起来，过去的这个自己，好像要疯掉了。
被她活活逼疯的。
沈星瑜唇角缓缓拉高弧度，却觉得这并不陌生，仿佛从前她也这样，亲手杀死过自己一次。
她顺着楚瑜目光，去看心上人天真单纯的面容：“我和你不同。”
“我只想爱她，只想为了保护她而存在，只要能站在她旁边，我无论是谁、变成什么模样，都可以。”
随后。
她维持着这般温柔模样，往地上丢下把美工刀，发出脆响。
既然过去的她什么都做不好，那就只剩下一个用处。
贴在楚瑜耳边的唇，自始至终并未挪开，世上没有人比她们更加亲密无间，沈星瑜贴心地将建议，说与从前的自己：
“如果你不能接受姓沈这件事。”
“那就用它剖开你的血管，让沈家恶心的血液，流出你的身体……哦，也许骨肉也是肮脏的，那就再削去你的肉、剖出你的骨头，只留下你高洁的灵魂在这世上吧？”
“正好，今天是她的忌日，用凶手的血祭奠，倒是不算坏了规矩。”
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似乎分不清，听见的话语，来自外部，还是来自脑海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于是，无意识地顺从她意志，从地上捡起美工刀。
死死握住，这唯一能逃离这恐怖现实的解脱。
沈星瑜抬手替她将刀，搭上脖颈动脉，稳住她痉挛颤抖的手。
马路边发生的争吵，又浮现在脑海中。
她绝不能让昔日悲剧重演——
为此。
就算反复杀掉过去的自己，她也再所不惜。
看着遗照上漂亮年轻的心上人，她的语气且优雅从容，一如既往：
“动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懦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