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4·流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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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梨市，白日的余热尚未完全散去，夜晚却已带上些许凉意。辛杳裹着一件薄毛衣，站在东区宿舍楼下，不时低头查看手机。
周宴礼迟到了十五分钟。
这不太像他的风格。自从开学那天的“玫瑰事件”后，周宴礼似乎变得更加体贴和守时。他会提前到达约定地点，会记得她喜欢的食物和书籍，会尊重她的个人空间和时间。
手机震动，周宴礼的消息跳出来：“马上到！有个惊喜给你。”
辛杳微微皱眉。周宴礼的“惊喜”总是让她有些忐忑。虽然上次的奥斯汀玫瑰确实让她感动，但她仍然对男友过于用心的安排抱有警惕。
就在这时，周宴礼的身影出现在路口，小跑着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小背包，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对不起迟到了！”他喘着气说，“但我有个绝佳的计划。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峰值每小时能看到50-60颗流星。我已经查好了，梨山是最佳观测点，我们现在出发刚好能赶上最佳观测时间。”
辛杳愣住了：“现在？去梨山？已经七点多了啊。”
“没错！”周宴礼眼睛发亮，“我都准备好了。背包里有毯子、热水、零食，甚至还带了你的那本《星空观测指南》。我们打车去，我已经预约了车，回来也安排好了。”
辛杳犹豫了。明天早上她还有早课，而且她原本计划今晚完成那篇关于鲁迅的读后感。但看着周宴礼期待的眼神，她又不忍拒绝。
“可是...”
“杳杳，”周宴礼握住她的手，“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流星雨。我记得高中时你说过，一直想亲眼看看流星雨，但总是错过机会。”
辛杳心里微微一动。他居然还记得她随口说过的话。那是高三的一个晚自习后，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指着天空说能看到几颗零星的流星，然后感叹从未看过真正的流星雨。
“好吧，”她最终妥协了，“但我得先回宿舍拿件厚外套，再跟室友说一声。”
周宴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我等你。”
去梨山的路上，周宴礼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讲述着他如何查资料、做计划，确保这次观测万无一失。辛杳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
她确实想看流星雨，但周宴礼如此精密的安排让她感到些许压力。为什么每件事都要变成一场精心策划的活动？难道不能随性一些，简单一些吗？
出租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窗外的城市灯火逐渐变得渺小而遥远。辛杳靠在车窗上，看着远处模糊的星光，思绪飘散。
与周宴礼的关系最近进入了一个微妙的阶段。开学初的不安和试探已经过去，他们找到了更舒适的相处方式。但辛杳仍然能感觉到周宴礼的努力——太过努力的努力。他似乎总是在试图证明什么，证明自己是个完美的男朋友，证明他们的关系牢固无比。
这种努力让辛杳感到心疼，也感到困惑。她不需要完美的周宴礼，只需要真实的他。
“我们到了！”周宴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梨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梨大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坐在毯子上，有的已经架起了专业的天文望远镜。周宴礼拉着辛杳找到一块相对安静的空地，铺开带来的毯子。
“这里视角最好，”他自信地说，“我提前研究过地形图，这个位置正好避开主要的光污染，又能看到北天的广阔星空。”
辛杳坐下来，抬头望向天空。山上的空气清新，星空比城市中明亮许多。银河像一条模糊的光带横跨天际，无数星星闪烁着冰冷而遥远的光芒。
“冷吗？”周宴礼关切地问，递过一个保温杯，“热可可，你最喜欢的。”
辛杳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谢谢。你准备得真周到。”
周宴礼看起来很高兴被夸奖：“我还带了相机，希望能拍到流星。虽然我的设备不是专业的，但应该能捕捉到一些明亮的流星。”
他开始调整三脚架和相机设置，专注的样子让辛杳想起高中时他解数学题时的神情。那种全神贯注的投入，那种追求完美的执着，既是周宴礼的魅力所在，有时也让他显得过于紧张。
“其实不用非得拍下来，”辛杳轻声说，“享受此刻就好。”
周宴礼没有抬头，继续调整着相机：“但我想留下纪念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流星雨，很有意义的。”
辛杳不再说什么，只是小口喝着热可可，甜腻的液体温暖了她的身体。夜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多，像撒在黑绒布上的钻石，闪烁着神秘而遥远的光芒。
等待流星出现的时间漫长而宁静。周围的人们低声交谈，偶尔有笑声传来，但很快又回归寂静。所有人都仰望着星空，期待着那一瞬间的奇迹。
辛杳悄悄观察着周宴礼的侧脸。在星光的映照下，他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像白天那样锐利和紧张。他仍然专注地盯着相机，但眉头已经不再紧锁。
“你知道吗？”辛杳突然开口，“我小时候曾经相信，每颗流星都是一个灵魂前往天堂的旅程。”
周宴礼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真的吗？谁告诉你的？”
“我奶奶。”辛杳微笑起来，“她说善良的人死后会变成流星，划过天空，最后停留在天堂的某个角落。所以每次看到流星，我们应该为那个灵魂祈祷，而不是为自己许愿。”
周宴礼若有所思：“这个说法很美，但有点悲伤。我更喜欢流行的说法——向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因为你是个现实主义者，”辛杳调侃道，“而我更浪漫一些。”
周宴礼假装受伤地捂住胸口：“我哪里不浪漫了？我不是正在陪你等流星雨吗？”
“这是计划性的浪漫，”辛杳笑道，“而不是 spontaneity（ spontaneity ，自发性）的浪漫。”
周宴礼正要反驳，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一道亮光划破夜空，瞬间出现又消失。
“流星！”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然后相视而笑。
“你许愿了吗？”周宴礼急切地问。
辛杳摇摇头：“太快了，来不及。而且按照我奶奶的说法，我应该为那个灵魂祈祷。”
周宴礼无奈地摇头：“你真是个固执的浪漫主义者。”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又陆续有几颗流星划过天空。每次出现，周围都会响起一阵欢呼和惊叹。周宴礼成功捕捉到了一颗流星的轨迹，兴奋地给辛杳看相机屏幕上的照片。
“看！虽然有点模糊，但确实拍到了！”他的脸上洋溢着成就感。
辛杳看着照片上那道模糊的光线，又看看周宴礼兴奋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柔软的情感。或许她不应该对周宴礼的精心准备如此挑剔。这是他表达关心和爱的方式，虽然与她随性的风格不同，但同样真诚。
“很棒，”她真诚地称赞，“你真的很有耐心。”
周宴礼看起来更加高兴了：“等等还会有更多。预报说峰值时间还没到呢。”
随着夜深，山顶的温度逐渐下降。辛杳裹紧外套，不自觉地靠近周宴礼取暖。周宴礼察觉到她的动作，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暖和点了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
辛杳点点头，没有拒绝这个亲密的举动。周宴礼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确实驱散了一些寒意。他们就这样依偎着，静静地仰望星空。
这种宁静的亲密与开学那天玫瑰带来的尴尬截然不同。没有围观的目光，没有夸张的表演，只有两个人共享一片星空，等待自然的奇迹。
“杳杳，”周宴礼突然轻声说，“有时候我担心自己不够好，不够浪漫，不够体贴...所以总是想提前计划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
辛杳惊讶地转头看他。周宴礼很少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的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她轻声问。
周宴礼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仍然停留在星空上：“大学和高中不一样。在高中，我是班长，成绩好，打球也不错，觉得自己配得上你。但在这里...”他顿了顿，“每个人都很优秀。就像那天你提到的文学社学长，他懂得那么多你看重的文学知识，而我除了编程和打游戏，好像什么都不会。”
辛杳终于明白了周宴礼所有精心安排背后的动机。那不是控制欲，也不是炫耀，而是 insecurity （不安全感）的表现。在新环境中，他失去了高中时的自信，担心自己不再足够吸引她。
“阿宴，”她温柔地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班长或者成绩好。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有点固执，有点笨拙，但总是真诚地努力。”
周宴礼转过头，在星光下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真的吗？即使我不懂文学，不会写诗？”
“真的，”辛杳微笑，“而且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过于精心的准备反而让我有压力。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偶尔 spontaneity （ spontaneity ，自发）的瞬间。”
周宴礼似乎陷入了思考。就在这时，流星雨迎来了高峰期。一颗接一颗的流星划过夜空，像天空的泪珠，短暂而绚烂。周围的人群不断发出惊叹，有些人开始大声计数。
“太美了...”辛杳喃喃自语，被这自然奇观深深震撼。
周宴礼突然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来，我们别拍照了，就好好欣赏吧。”
辛杳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起来。他们并肩站立，仰望着不断有流星划过的夜空。周宴礼不再关注相机，而是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一刻。
“奶奶的说法很美，”他突然说，“但你能允许我为每颗流星许个小愿望吗？”
辛杳好奇地问：“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周宴礼神秘地笑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们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流星雨。辛杳放弃了计数，只是沉浸在这难得的体验中。她感到周宴礼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坚定。
在某一刻，一颗特别明亮的流星划过天空，留下长长的光尾，持续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长。人群中爆发出最大的欢呼声。
“为那个灵魂祈祷吧，”周宴礼轻声说，“然后我也许个愿。”
辛杳闭上眼睛，许了个愿——如果流星有魔法，我希望周宴礼岁岁平安。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周宴礼也刚刚结束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她忍不住问。
周宴礼微笑：“希望每年的流星雨都能和你一起看。”
辛杳感到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这个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因为这不是为我自己许的，”周宴礼看着她，“是为我们。”
流星雨逐渐减弱，人群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周宴礼却没有着急，他重新铺好毯子，拉着辛杳坐下：“再坐一会儿吧，等人群散了再走。”
山顶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留恋星空。周宴礼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做什么？”辛杳好奇地问。
“Spontaneity的浪漫，”周宴礼笑着说，“我想写首诗，关于今晚的流星雨。可能写得不好，但我想试试。”
辛杳惊讶地看着他。周宴礼从来不是会写诗的人，他总说自己是“理科脑”，缺乏文艺细胞。
在星光下，周宴礼认真地写着，不时抬头看看星空，眉头因专注而微微皱起。辛杳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情感。
十五分钟后，周宴礼红着脸把笔记本递给她：“写完了。可能很幼稚，别笑我。”
辛杳接过笔记本，就着手机的光线阅读起来：
《流星夜》
银河倾泻于夜空，
星光如泪滑落。
你站在我身旁，
呼吸与星空同步。
每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都是永恒的一瞥。
在这无尽宇宙中，
我们的瞬间如同流星，
短暂却照亮了整个记忆的夜空。
诗确实简单青涩，但辛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真诚。尤其是“我们的瞬间如同流星，短暂却照亮了整个记忆的夜空”这一句，让她心头一颤。
“很美，”她轻声说，“我很喜欢。”
周宴礼如释重负地笑了：“真的吗？我不是很会写...”
“正因为不熟练，才更显得珍贵。”辛杳真诚地说。
下山的路很安静，两人都没有多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周宴礼预约的车已经在山下等候。上车后，辛杳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车已经停在东区宿舍楼下，而自己正靠在周宴礼的肩膀上。周宴礼一动不动地坐着，生怕吵醒她。
“到了怎么不叫我？”辛杳揉着眼睛坐直。
“看你睡得很香，”周宴礼温柔地说，“今晚辛苦了，明天早上多睡会儿，我给你带早餐。”
辛杳心里涌起一阵感动：“谢谢今晚的安排，我很开心。”
周宴礼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不觉得太计划性了？”
“开始有点，”辛杳诚实地说，“但后来很 spontaneity （ spontaneity ，自发），很美好。”
下车后，周宴礼送她到宿舍楼下。在告别前，他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最后一个惊喜，答应我回去再打开。”
辛杳接过盒子，无奈地笑笑：“你怎么还有惊喜啊？”
周宴礼腼腆地挠挠头：“习惯了，改不掉。但我在学习变得更有 spontaneity （ spontaneity ，自发性）。”
回到宿舍，辛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质手链，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流星。附带的卡片上写着：“愿我们的爱情如流星，即使短暂瞬间也能成为永恒记忆。也如星空，平凡却持久。”
辛杳拿起手链，在灯光下细细观看。流星吊坠精致小巧，不张扬却别致。她想起周宴礼说的“学习变得更有 spontaneity （ spontaneity ，自发性）”，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确实在努力改变，但依然保留了自己的风格。
戴上手腕，冰凉的金属逐渐变得温暖。辛杳走到窗前，望向已经恢复寂静的夜空。流星雨结束了，但星空依然在那里，平凡而持久。
或许爱情也是如此，不需要时时刻刻如流星般绚烂，更多的是像星空那样，安静地存在，成为彼此生命中恒久的背景。
她拿出手机，给周宴礼发了条消息：“手链很漂亮，谢谢。但下次不要再买礼物了，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礼物。”
周宴礼很快回复：“那么在陪伴的基础上加点小惊喜可以吗？我在学习平衡之道。”
辛杳笑着回复：“好吧，平衡之道。晚安，明天的早餐我要吃食堂的葱油饼。”
“收到！晚安，杳杳。”
放下手机，辛杳再次看向夜空。一颗孤单的流星恰在此时划过天际，她微笑着，没有许愿，只是单纯地欣赏它的美丽。
然后她想起周宴礼的话——每一道转瞬即逝的光，都是永恒的一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