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丈夫》桑间唤雨

3、第三章

　　3.

　　长孙无间将事情的发展经过娓娓道来。

　　首先，要从一个人说起。

　　那人叫成序，是你婆婆李慧的亲生儿子。

　　·

　　成序二十三岁了。

　　他勉强考上了一个二本的冷门专业，毕业却久久找不到一份好的工作。

　　又一次面试无果，郁闷至极的他在天桥附近的小摊上，喝着快要过期的啤酒。

　　隔壁有桌人在划拳，气氛热热闹闹。

　　有个中年男人戴着粗大的金链子，穿着一身名牌，西装革履的模样让桌上其他人艳羡不已。

　　穿着明显寒酸不少的瘦个子男人给他敬酒，大声嚷嚷着让他把赚钱的成功秘诀传授给大家。

　　中年男人猛地灌下一口啤酒，大着舌头说：“赚钱嘛，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哥几个都学着点……”

　　他开始高谈阔论自己的创业经历。

　　说是创业经历，实则是在吹牛皮而已。

　　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忍下不耐烦，倒也装作谄媚地附和几句。

　　酒过三巡。

　　几人各自称兄道弟地告别离开。

　　但中年男人没有走，反而坐到成序的桌子前。

　　“小兄弟，刚才你都听到了吗？”

　　成序心情本就烦闷，本想不搭理他，起身就走。

　　但在看到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后，又按耐住自己的脾气，装作洗耳恭听的模样。

　　中年男人察觉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摘下自己的金链子给他。

　　“看你一直看着这个，小兄弟应该很喜欢。”

　　成序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了几句，但在中年男人的坚持下，他还是收下了金链子。

　　收下东西后，他对中年男人态度好了不少，甚至听着中年男人讲自己发财后四处游玩，美女环绕身侧的经历，也会适时跟着赞叹几句。

　　就这么你来我往地相处之下，成序在男人的帮助下成功进入一家大公司成为一位职员。

　　也许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直到成序从男人口中知道了他发财的诀窍。

　　·

　　“取十五位活人的血，以血画符，召唤邪神，并向邪神许愿……”

　　成序将纸上的文字一一念出声后，不由拧眉。“宋哥，这又不是悬疑电影，什么邪神什么召唤，不是开玩笑吗？”

　　他们在某家餐厅里的包厢吃饭。

　　餐厅正好位于宜城最高的建筑顶楼，从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向外俯瞰，川流不息的车流穿梭在不同的车道，远远地还能看到闪烁的霓虹灯。

　　包厢里只有成序和宋哥两个人。

　　成序说完话后，宋哥却反问他：“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成序还在拆信封里的另外几张纸，答得很随意：“宋哥打算去拍悬疑电影也成，我可以去混个群演当当。”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还带着调侃的笑容，很快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拆出了好几张照片。

　　用A4纸打印出来的高清彩照。

　　数不清的身体部位被横七八竖地随意摆放在一个小室里，血色铺满地面和手术台。

　　一共十张图片，准确说来，是十张高清的肢解照片。

　　成序年幼的时候，曾多次穿过卖着各式肉类的集市。

　　各式家畜的各个身体部位被一一分割，挂着或摆在摊位上，但成序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安，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件惺忪平常的事情。

　　但如果换做人呢？

　　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呢？

　　成序被震得面色苍白，浑身冒冷汗，他几乎忘了言语，扔下图片，径直走到包厢门口。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才开始回流。全身细胞叫嚣着让他逃离。

　　对，离开，速度一些，离开。

　　他开始撒腿奔跑，全然没看见身后宋哥略带深意的眼神，甚至差点与来给他们上菜的服务员迎面相撞。

　　成序进入电梯，手忙脚乱地摁着下到一楼的按键，他的手抖得太过厉害了，旁边的好心人问他是要下一楼吗，得到他的肯定后顺便给他按了按钮。

　　他缩在角落里，慌乱地点头，祈祷着电梯快些从四十三楼运行到一楼。

　　仿佛度秒如年。

　　等到终于下了一楼，他正要往外边走。

　　却被拦住了脚步。

　　抬眼，他这才发现，和他一起同乘电梯的全都是高大健壮的保镖，其中几位他见过，正是宋哥身边的人。

　　他呼吸一滞。

　　祈祷着他们只是顺路。

　　但美梦很快被打破。

　　他被拦住了去路。

　　·

　　颤抖、泪水。

　　温热的血溅在手上，烫得灼人。

　　宋哥摁着他，带着他使用电锯，杀了平生中的第一个人。

　　被肢解的人体部位被投喂给了暗室里不可名状的可怖生物。

　　成序的三观彻底震碎。

　　回到出租屋后，他不吃不喝三天，将自己整个人泡在冷水里。

　　拧下沐浴露、洗发水的泵头，成序将整灌粘稠的液体倒在水里，不断搓洗自己身体的各个部分。

　　直至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红肿渗血，他也不想停止。

　　他祈祷着通过这样来洗脱自己的一身罪名。

　　很快，他辞了职，把宋哥给他的财物都一一还给了他。

　　他去公安局报案，但受害者查无此人。

　　年轻的警察眼带担忧地看着他。

　　失魂落魄地离开，成序横穿马路，差点被司机撞飞。

　　司机操着一口宜城话大骂他是个神经病。

　　他情绪崩溃点头，让司机赶紧送他进入精神病院。

　　·

　　就这么结束了吗？

　　没有。

　　成序胡子拉碴地到出租房楼下的便利店买泡面。

　　结账出门碰见当年他的暗恋对象。

　　女孩打扮得光鲜亮丽，碰见他后将他上上下下打量。

　　“成序，你怎么混成这样了呢？”她啧啧赞叹，又问：“网上疯传的那个视频，就一人嗑头给另一个司机，喊自己是神经病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怎么一样的落魄相。我说你，不如来给我表哥资产下的小区当个保安，也好过成天在这浪费祖国粮食。”

　　视频？

　　什么视频？

　　成序麻木地想。

　　女孩的嘴一张一合，成序的大脑一片空白。

　　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缓缓开口，邀请女孩子到他家里做客。

　　没看到他露出难堪的神色，女孩顿时觉得没意思。

　　她摆手拒绝，不想再理会他，绕过他转身就走。

　　成序在她身后不停地劝说。

　　女孩子烦了。

　　扭过头来说了句“你有完没完呀。”

　　但她话没说完，瞪大眼，一把刀插入她的腹部。

　　他们走到了某个窄小的小巷子。

　　没人，四周安静得吓人。

　　女孩还没发出尖叫。

　　成序已经把手伸向她的脖颈，狠狠地掐着，让她只能发出呜咽声。

　　他恨她吗？

　　也不是。

　　当年他被同龄人霸凌，这个刚转学过来的女孩不知真相，曾给他送过几次面包。

　　——那时候他的生活费全被别人拿去用光了，生性怯懦的他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往肚子里灌了一壶又一壶白开水，企图度过饥饿。

　　女孩无意撞见了，特意买了新鲜出炉的面包送给他。

　　当然，那时候她为了融入新的集体，并不是只对他好，但在学生年代，能给予他温暖的只有这一人。

　　即便后来她摸清众人态度，很快和他划清界限。

　　他仍是感激她曾给予他的帮助。

　　但他看着女孩的脸变得青紫，逐渐窒息而亡的过程，他感到迷茫。

　　他亲自杀了一个人。

　　他曾经喜欢的女孩。

　　·

　　成序开始变得不再惧怕杀戮。

　　他开始和宋哥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

　　他杀了很多人。

　　也逐渐享受权利的乐趣。

　　他开始拥有豪宅豪车、权势金钱和美人。

　　享受众人恭维，权利在手，金钱如粪土般挥霍。

　　甚至将从前欺负他的霸凌者一一剁成肉沫。

　　但没人会追究他的责任。

　　因为死人将彻底丢掉身份。

　　但他失策了。

　　母亲找上门撞见了血腥的一幕。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诚然，成序有些怨怪母亲少时对他缺少精神层面爱的供养，但这是他的生母。

　　他唯一一个最亲近的亲人。

　　所以他告诉她的母亲，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认了。

　　他甚至想过，为了他母亲，他金盆洗手不干了也成。

　　但宋哥不允许。

　　他甚至用成序母亲威胁成序。

　　无可奈何，他只好给母亲下了咒。

　　将她软禁起来。

　　权利的滋味太让人不舍了。

　　据宋哥一个手下透露，如果能得到召唤者身边一个农历四月四日四时出生的女人自愿贡献的处子血，召唤阵法成功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经过调查，宋哥有个关系很远的的亲戚，正好吻合上诉条件。

　　你就是那个亲戚。

　　成序很快找到了你。

　　他通过制造巧合让你们认识。

　　且他给你下了咒。

　　情人咒。

　　你对他爱得不能自我，不到半年便答应他的求婚。

　　——成序曾对你有过几次厌烦的时候。

　　你虽然长得不错，符合他对女朋友的样貌要求。

　　但你过于保守，坚信婚前不能发生任何性行为。

　　这使他绘画召唤法阵的速度慢了不少。

　　迫不得已，他向你求婚。

　　好在情人咒很有效。

　　你很快同意他的请求。

　　……

　　但希望的火苗很快被人熄灭。

　　成序专门用来杀人的暗室里充斥的无限恶意，很快吸引了另一个怪物。

　　他将所有参与描绘法阵的人员通通绞杀。

　　除了成序。

　　不知道为什么，他暂时杀不死他。

　　但没关系，心情不错的怪物打量着神色惊恐的人类，露出一贯的微笑。

　　他可以慢慢折磨他，用他作为诱饵，吸引更多鬼魂积聚，产生更多的恶意供他享用。

　　吃了个半饱的怪物心情愉悦地将成序丢到暗室的角落，再把宋哥召唤来的“邪神一号”杀死，慢悠悠地在废弃楼层四处转悠，哼着《死亡进行时》的调子。

　　突然，他注意到暗室外某张凳子上的婚礼请柬。

　　大红色格外刺目。

　　怪物翻了翻，十指指着新娘名字，一字字地念出声：“时、元、宵。”

　　请柬再次合上，丢到一边。

　　恶趣味满满的怪物，决定玩一局扮演游戏。

　　就先从新娘的丈夫这个角色开始扮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