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程半夏ft

6、秋：寄余生

　　1
　　我第一次见赵柏舟是在学校报告厅，他是讲座的特邀嘉宾，我是工作人员，负责引导嘉宾。
　　赵柏舟对人格外温和，我不小心挥手打到他，他倒反过来安抚我。
　　念着他的好，所以在他演讲时我听得格外认真，结束时鼓掌鼓的尤其热烈。
　　他人生的俊朗，气质斐然，演讲结束后竟有女生问他是否有女友。
　　被人问到隐私问题他没有不自在，反倒大大方方说自己沉于事业，没有其它想法。
　　大概是看出当时我的窘迫与歉意，讲座散场后他找到我，问我学什么专业的，最后他说，祝你学业进步，前程似锦。
　　我看着手心的糖，又在他的笑容中愣了神。
　　他笑得是如此好看，灿烂温暖如同春日的暖阳。
　　我说，谢谢赵老师。
　　赵柏舟笑着点头，提腿大步离开。
　　学校里的事情很多，每天都很忙，没过多久我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以至于再次遇见时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
　　说来也是令人汗颜，第一次见面挥手给了人家一拳，第二次见面把刚买的咖啡撒人家身上。
　　我忙着低头回复消息，赵柏舟估计也没专心走路，我们俩就那样生生撞了上去。
　　咖啡洒在他那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服外套上时，我仿佛听见了生活费哗哗往外流的声音。
　　我连连道歉，下意识抬头，看着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时我不禁有些愣神。
　　我回过神来，睁大眼睛：“啊，赵老师！”
　　我指着他的衣服，很抱歉的说道：“真的不好意思，赵老师。您的衣服多少钱？我赔您一件吧！”
　　赵柏舟听我这么说，毫不在意的把衣服脱下来，挂在臂弯里，说，不用这么客气，一件衣服而已。
　　后来在我的执意要求下，他终于妥协，没让我赔他衣服，只说洗了给他就行。
　　晚上躺在寝室，脑海里浮现出白天发生的事情，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也怪不得学生们打听赵柏舟的感情状态，长得确实是周正无比，为人也十分温柔谦和。
　　2
　　和赵柏舟约定见面那天，我早早收拾好出门。
　　他来时我已经到了好一会儿，那天他没有穿西服，身穿休闲服的他看上去柔和许多，举手投足之间都可窥见良好的教养。
　　他笑着问我到了很久了吗。
　　我连连摆手，骗他我也才刚刚到。
　　将装有衣服的纸袋递给他时，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小幅度摇了摇头，他说：“你这小姑娘也是执拗，这么老远跑过来。”
　　我一直叫他“赵老师”，他笑着说其实不用叫他老师，他本来也不是老师。
　　饭吃到最后，我有预感，若我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我们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
　　我坐直了身子，告诉他我也不是特意过来给他送衣服。
　　他愣了愣，抬眼看向我。
　　心中紧张，手指也忍不住攥紧衣角。
　　我说：“赵老师，如果我喜欢您，您会觉得困扰吗？”
　　不愧是久经社会的人，表情不过错愕一会儿就很好的收敛起来。
　　他像是在思考怎样回答我，脸上的表情严肃又凝重，他大概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女生表白。
　　等到我杯中的咖啡都快喝完了，他才开口，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乔冉，你我不过才见面三次，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况且，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你不过才十九岁。你这样青春靓丽，应该去喜欢一个同样青春活力的男生。”
　　我早猜到他会这样说，所以丝毫没有惊讶。
　　我笑着说，“赵老师，我是深思熟虑后说的，不是心血来潮。”
　　那天是赵柏舟送我回的学校，他多半是出于前辈的角度，怕我回去会不方便。
　　他的手机号不是他的微信号，所以走时我问他要了微信，他没有给，只说让我好好学习。
　　晚上我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说实话，索要微信被拒绝我是有些失落的。
　　那天过后我很久都没有再见过他，无论我怎么约他，他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推脱。
　　秋天很快就过去，立冬那天是我好朋友的二十岁生日，她斥巨资在市里顶好的饭店请人吃饭。
　　席间他们聊到各自的感情生活，好友问我有没有谈恋爱。
　　我想起了那个连如何约都约不出来的男人，一杯烈酒下肚，我自嘲的笑出声。
　　告诉他们喜欢的人对我没意思，连微信也不愿意给。
　　大概是这事儿勾起了他们的过往回忆，一群人面色一个比一个激动，说话的声调也越来越高。
　　我在里面呆的烦闷，打开门去外面透气。
　　我的酒量不好，一杯酒下肚脑袋就昏沉，关上门转身的瞬间便撞上了人。
　　大概是因为被我撞的那个人本身正在迈脚，重心不稳，再加上我撞上去的力度比较大，我跟他双双跌坐在地上。
　　我连连向他说着抱歉，他是个挺大度的人，站起身来的同时还向我伸出了手。
　　我抬头想说不用，抬眼的那一刹那正看见了赵柏舟从走廊拐角处走过来。
　　我以为那是梦，因为走廊顶上暖光的风光正巧从他的头顶洒下，巧妙的角度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美好的不真实。
　　直到被我撞到的男人对着我“嘿”了一声，“小妹妹，你还好吗？崴到脚了？怎么不起来。”
　　我回过神，赶忙站起来，向他致谢的话语被赵柏舟的一句“乔冉”堵在喉咙处。
　　那个男人同赵柏舟应该相熟，扭头喊了赵柏舟“舟哥”。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柏舟，见到心上人的悸动加上酒精作祟，心中积压的委屈瞬间爆发，眼泪很快就溢满眼眶。
　　男人见我哭了瞬间手足无措，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告诉他我并没有什么大碍。
　　赵柏舟似乎很无奈，走上前扶住我，便对那个男人说这里他来处理。
　　男人善意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流转，笑着离开了。
　　赵柏舟想要送我回包间，我垂着眼，眼角的泪水就快要落下。
　　没想到这个饭店后面竟然有一个不小的花园，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芬芳馥郁。
　　我和赵柏舟并肩坐着，我在椅子的一边，他在另一边。
　　很安静，除了风吹动叶子的声音，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出声。
　　气氛沉寂的不像话，我的醉意丝毫没有被冷风吹散半分。
　　氛围实在是令人有些窒息，头发被风吹起，我在风中开口，问他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他笑了笑，温声说着不忙。
　　后来他送我回包厢，在门口时我从衣兜里摸出一颗棒棒糖，轻轻放在他的手心。
　　赵柏舟垂眸看着那颗糖，蓦的笑出了声。
　　目送他离开，我转身正准备拉开门，就听见了好友的声音。
　　还没等我开口，好友便走过来，眼睛看向赵柏舟离开的方向，表情严肃，她说：“冉冉，你认识赵柏舟？”
　　3
　　后来的事情颇具戏剧化，赵柏舟成为了学校活动的赞助商，不知道大老板是不是都挺闲的，资金技术的对接竟然都是他来同我交涉。
　　大三，我辞去了在学校部门的职务，专心学习。
　　他去过许多地方旅游，在我高中还没上的年纪他就已经在周游世界，而我长到二十一岁，去过的城市少之又少，北京算一个。
　　没了工作作为托词，我每天像个无知的小孩不停的找他问十万个为什么，可他从来不找我主动说话，却又对于我千奇百怪的问题回以最耐心的解答，在我每年生日时托人送我鲜花蛋糕，送我昂贵的礼物。
　　这一学期学校放假的早，跨年夜那晚寝室里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零点的时候我给赵柏舟发过去一段视频，因为喝酒的缘故，我的脸有些红，我冲着镜头笑的灿烂，扬起声音说，“赵柏舟，新年快乐！”
　　镜头反转，是窗外盛放的烟花。
　　一月十日，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电话那头的赵柏舟声音轻柔，问我睡觉了没。
　　我摇摇头，说哪里有人才六点就睡觉了。
　　我将手放在窗台上，雪在我的掌心下融化，冰冷的触感依旧没能让我收回手。
　　阵阵寒意过后回升的温度总会让我着迷。
　　电话里是赵柏舟含着笑的声音，他说：“乔冉，我在你们学校北门门口，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个饭？”
　　赵柏舟带我的是一家藏在胡同深处的店，店的装修风格很像早些时候的农家小院，处处透露着休闲舒适。
　　那里的老板是一个长得像弥勒佛的男人，慈眉善目。
　　见到赵柏舟身后的我，他短暂惊讶了一下，便笑着同我问好。
　　他叫赵柏舟“小舟”，我偷偷看了一眼赵柏舟，他的脸上也挂着温和的笑。
　　席间赵柏舟同我聊了很多，大多数时候他都把话题往我的身上引，没有让我冷场，也很注意分寸。
　　后来我不小心把水打翻在桌子上，一边向他表示歉意，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这样不小心。
　　水溅到他的身上，也打湿了我的双手。
　　他抽出纸巾，轻轻的为我擦拭手上的水滴，还问我身上有没有弄上。
　　我摇摇头，看着他俊朗的脸庞，鬼使神差的问他为什么今晚要约我出来。
　　话说的急，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覆水难收。
　　赵柏舟的动作顿住，叫来了服务员收拾桌面。
　　直到服务员出去，整个过程我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门被轻轻拉上，赵柏舟笑了，一声叹息钻入我的耳朵。
　　他收回搭在椅子上的手，正襟危坐，看向我的目光很是认真。
　　他说：“乔冉，我们认识已经两年多了吧。我已经三十一岁了，而你才二十一岁，你尚有大好的时光，为什么要选择蹉跎在我的身上？”
　　我冷着声音打断他，问他今天来是为了让我放弃的吗？
　　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背，我抬起眼睛看着他，问他在他的世界里，年龄真的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吗？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后面他真挚向我道歉，说他只是想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老板适时的将鲜花送到我的手上，颈间他刚刚为我戴上的项链冰冷又温暖。
　　他说，乔冉，我们在一起吧。
　　赵柏舟，我们的第一年来了。
　　4
　　我没想到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开启了异地恋，赵柏舟大概也没想到。
　　那一年的寒假是我过得最漫长的寒假，等到春节一过，我便迫不及待回了北京。
　　我实在想念赵柏舟，以至于我人都到了北京才想起还没告诉他我回来了。
　　赵柏舟赶来时我正蹲坐在台阶上玩手机，看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我笑弯了眼睛，甜着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他将我从台阶上拉起来，问我怎么提前回来不说一声。
　　我小心翼翼和他并排走着，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我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牵上他的手。
　　他察觉到，偏头看向我，眼底的笑意让我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上车时他递给我一个盒子，盒子是黑丝绒的，上面的一串英文字母闪着光。
　　漂亮的钻石在车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闪耀，粉色的钻石，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大三那年的暑假，我对爸妈说我在北京找到了一份实习工作，暑假就不回家了。
　　爸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我没有骗他们，实习工作我是真的找到了。
　　只是留在北京的目的不是为了实习，是因为赵柏舟在北京。
　　学校不让除参加项目工作的人留校，我瞒着赵柏舟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一居室。
　　他说不放心，执意要接送我上下班，我只好每天提前到校门口等他，晚上等他离开后再乘地铁回到我租的房子。
　　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临时有事，下午没办法接我回学校。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语气平常，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到了给他打电话。
　　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很开心，因为今天终于可以不用折腾，直接回去。
　　回家的路上会路过一条很热闹的街道，我需要拐弯穿过一条巷子才能到家。
　　那条巷子很冷清，鲜少有人走动。
　　我从前那么晚回家都没有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唯独那天晚上。
　　那个醉酒的小混混死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时，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正当我大声呼救，并试图从包里拿出一直准备着的防狼喷雾时，一只手握住了那个小混混的手臂。
　　我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泪水才“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5
　　小混混早已被赵柏舟吓跑了，我紧紧的抱着他，泪水汹涌。
　　他同样也紧紧的抱着我，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一只手托着我的头。
　　他说，冉冉，不哭了，我这不是来了。
　　他向来只叫我乔冉，从来不会对我有什么其他亲昵的称呼。所以我在听到“冉冉”两个字时愣了一下，心里的委屈也越来越盛。
　　那天晚上我问赵柏舟怎么会到那里去，是办什么事情吗。
　　他屈起食指和中指，在我的额头上略微有些重的敲了一下，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问我疼不疼。
　　我说，还好，没多疼。
　　他说是打我是为了让我长长记性，一个女孩子，怎么自己住在那样幽僻的地方。
　　我心中一惊，“唰”的放下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这才说，他昨天晚上送完我以后，就去参加他朋友举办的聚会了，谁知道进去前看见有个人的身影很像我，他以为是认错了。今天越想越不对劲，想看看我有没有瞒着他什么事情，才故意说下午有事不来接我。
　　我心想，这都能碰见。不过还好今天晚上他在，不然我估计得挂彩了。
　　正想的出神时，头顶一道声音打断了我。
　　我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赵柏舟。
　　由于事情太过震惊，以至于我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那天晚上我是住在好友家中，可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他说的那句“乔冉，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大概是我的动作太过频繁，好友也醒了过来。
　　她问我还不睡，在想什么。
　　我想起来上次在饭店，她曾经很惊讶的问我是不是认识赵柏舟。
　　只是当时我和赵柏舟还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也就瞒着她，说就是见过几次的一个老师，在我们学校开过讲座。
　　那时的她很不正常，听见我那样说甚至松了一口气。
　　好友家中有钱，是妥妥的白富美。
　　我猜好友或许认识赵柏舟，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她。
　　她听见我的问话腾一下翻身，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说：“冉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赵柏舟？”
　　我觉得好笑，我都跟他在一起了，当然喜欢了。
　　谁知好友听见我的回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嘴巴张开了几次都没说出话。
　　我都快急死了，让她想说什么就说完。
　　她斟酌半天，才缓缓开口，“冉冉，赵柏舟不是一般人。我说的不是一般人是指，他在我们的圈子里都不是一般人。他家族非常厉害，钱、权样样不缺。其实那次在饭店我就猜出来你们可能有什么关系了，我不害怕你跟他在一起，我害怕你真的喜欢他。”
　　“你之前说的那个赞助你们活动的公司，不过是他所有资产中最不值得提起的一点。”
　　她说：“冉冉，说残酷点，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投入太多感情对你无益，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我跟赵柏舟不会有结果的。
　　我能看得出来他身份地位很不一般，那条镶嵌着很大一颗的粉色钻石项链我去搜过，价格高的令人咂舌。按照我的能力，我再工作两辈子也买不起，可他说送就送了。
　　只是我没想到好友接下来的话，直直在我心头倒下一盆冰冷刺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