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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四年 ...
慕书安脱下身上的裘衣,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阿归。”
她哑着嗓音,将裘衣递给凌寒归。
凌寒归耷下着眼皮,目光落在这件他忘在湖心居的裘衣。
似乎几个时辰前,齐容叮嘱的温柔还在耳边。
“天凉,裘衣御寒。先替岁宁挡挡风,待送她回去,你带回府,得空再进宫还于朕。”
凌寒归伸手接过裘衣,拖着步子上前,感觉每一个动作,僵硬的身体都要断裂开来。
他将裘衣覆在齐容身上。
也不知,这般还给他,算不算得作数。
雪纷纷落。
一点点攒在齐容的发鬓,将他的乌发一丝丝染白,填平他紧皱的眉宇。
“陛下、殡天了——”
慕书安抬眸,天空阴沉灰暗,即便到了时辰,天边也许久亮不起来。
许多的人匆匆而至,一如从前,她默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众人跪倒一片。
凌寒归站到她身侧,挡住了风口灌过来雪风。
“陛下遗诏,封定王为摄政王,国丧百日暂由摄政王监国,百日期满,再宣传位诏书!皇贵妃德容淑慧,可不用守陵,择选封地而居。”
越丹宣读完遗诏,四下一片哗然。
“这、陛下不是意外殡天的么?怎还会留有遗诏?”
“让定王当摄政王,是不是属意定王的意思?”
“那为何不直接传位给摄政王?难不成新帝陛下另有人选?”
“那还能有什么人选?放眼望去,得力的不就摄政王一个吗?总不能是那辰王吧?”
“可为何陛下要定百日期满才宣传位诏书啊?”
盛锦笙跪在灵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望向身后哗然私语的大臣们,眼眸动了动。
春露察觉,上前询问:“娘娘可有吩咐?”
盛锦笙不语,只是幽幽地望着那群私语的大臣。
“娘娘?”春露担心地再次询问。
“春露你看啊,他们关心遗诏的可信度,猜度那个位置会轮到谁来坐,却没有人在意是谁害死陛下的……”她起身。
明明很努力地平复情绪,可是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哽咽落泪,“这是、国丧?”
春露从未在盛锦笙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由得担忧忐忑,“娘娘……”
盛锦笙嗤笑一声,抬眸冷意汹涌,“慕书安和凌寒归何在?”
一道屏风相隔。
盛锦笙端坐在里头的软榻,一众人跪在外头。
香炉冉冉而起,盛锦笙的声音似飞雪,从折屏的隙间透出来。
“慕书安、凌寒归深夜闯宫,闯宫之罪视同谋反。念其救驾之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慕书安静静地跪在人群中,低着头沉默着,连睫毛都不曾轻颤,毫不意外。
“娘娘,慕书安有陛下亲赐的令牌,闯宫乃臣一人之罪。臣愿一力承担!还请娘娘明鉴!”
不!
慕书安猛然抬头,刚张开嘴,就被凌寒归悄然握住了手。
男人微微佝了一下后背,微微凑近,低声安抚。
“你不忍我伤,我怕你受痛,总归今日逃不过。两人受罪,不如一人。安安乖,选回家替我上药。”
慕书安抬眸,凌寒归低头凝视着她,浑身的狼狈,满脸脏兮兮的像街边的乞丐。
手背的暖意蔓延,对视一眼,慕书安败下阵来。
“好啊。闯宫之罪,救驾不力,罪加一等。赐鞭刑一百!”
人群中有人欲冒头,又被人按了下去。
凌寒归俯首,“臣领罚!”
寒风吹动熏香缭绕,在透纱的屏风勾勒出沟壑山峦。
“慕太傅。”
盛锦笙的话刚一出口,屏风之外的所有人都直起了身,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只听见幽幽冷冷的声音缓缓而出,“教导无方,闯出大祸,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娘娘,我爷爷年事已高……”
“娘娘,慕太傅年事已高……”
求情的声音,急切起伏。
“孰若求情,一律同罪论处!”
“臣领罚!”慕程君抢先高声俯首认罪。
头抵在冰凉的地面,慨然低语,“泊仁感念诸位直言,但此事无用之举,不必多言,恐再受牵连……”
闻言,只得各官员纷纷叹息。
然后又将复杂的目光落在慕程君身侧的慕书安身上。
不满、责备,怨怼、气愤,许许多多的,全都落在了慕书安小小的肩头。
凌寒归心疼地重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见她低垂的眼眸轻抬,朝着他浅浅淡淡地笑了笑。
好似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于这样的后果,她已经习惯了。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替她承受的是慕程君和凌寒归,不再是她自己。
“好!”屏风后的人站起身来,“那便百官移步,观刑以自省。”
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慕书安抬头,看见她的腰间还挂着那枚涌金莲纹样的香囊。
抬眸再往上,与盛锦笙四目相对。
只是一刹,盛锦笙便移开了视线,抬脚越过她而去。
廷杖落下。
慕程君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
慕书安心下一空,下意识本能地朝前跑去,“爷爷!”
“按住她。”
屏风之后的声音,比这风雪还要冷。
冻得观刑的官员,比受刑的慕程君抖得还要凶。
廷杖声落,鞭声又起。
凌寒归跪在风雪里,满身的血迹,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别人的,哪些才是新添的。
他咬着牙,隔着风雪,望着被押解跪在地上的慕书安。
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见,朝着她扯出一抹叫她放心的笑来。
那廷杖声,和鞭刑声,声声入耳,声声全落在她的心上。
慕书安眼眶发红发疼。
敲响登闻鼓时,她一心只想救齐容生死一线。
却不曾想,那鼓声奏响的,是所有人的祭曲。
她已经不再挣扎,就那样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就好似脚生了根,凭风雪融进她的骨血。
慕程君和凌寒归是被人抬出的皇宫。
一如宫中,慕书安静静地立在庭院里,低垂着眉目,任风雪肆虐。
院子中一众人,四伯母林钰希撑着伞,瞧着慕书安那不声不吭就往那儿一杵的模样。隔着伞页恨恨地剜了她一眼,“早说了她是个灾星!老太爷偏不听,如今好了!”
“就是!咒死自己亲爹就算了!还死性不改,非要把慕家都嚯嚯没了才算了?”二伯母宋琳月也跟着帮腔,更是义愤填膺,抬手推开丫鬟撑着的伞,忍不住往旁边两步,走到一身素雅的妇人面前。
听起来好像语重心长,字里行间全是埋怨,“讲道理,我说五弟妹啊,虽说五弟不在了,好歹是你生的!别杵在这儿跟你妹关系似的!”
慕书安的生母沈琬宜也不恼,同另一侧的慕书安一般,低垂着眉眼,静静而立。
“闭嘴!”二伯慕知川伸手一把将二伯母宋琳月拽回身边,低声呵斥,“这个时候扯什么五弟,还嫌家里不够乱的?!”
“二哥吼嫂子做什么?”三姑慕知瑶上前打抱不平,意有所指地瞥向角落的慕书安,“要吼也该吼某个没心肝的,捅破了这么大个天!!”
一院子的人七嘴八舌,长辈们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什么难听说什么。
小辈们聚在伞下不敢出声,但看向慕书安的目光里,也多是怨怼。
倒是慕书安一个人,仿若未闻站在风雪里,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主院的门被打开,慕书安抬眸望过去。
大伯慕知远面色凝重地走出来,众人迎上前。
大伯慕知远却是越过所有人,视线停留在最边缘处的慕书安,低沉开口:“岁宁,爷爷唤你进去。”
慕书安点了点头,穿过众人散开来的路,抬脚上了台阶。
“怎么是她啊?!明明……”四伯母林钰希立马就不乐意了,但是话说到一半,被身边的人扯了一把,又咽了回去。
“岁宁。”
慕书安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大伯慕知远。
“你……”大伯慕知远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后,才沉重开口:“还有什么话,抓紧说吧。”
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跨过门槛,朝屋内走去。
慕知远上前将门重新关掩上。
四伯母林钰希惊诧不已:“她说话了??你听见了吗?她会说话了?!”
闻言,慕知远不由得皱眉沉声:“她又不是生来哑巴,会说话有什么稀奇的。”
三姑慕知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被关掩上的房门,“不是,她不会说话都还捅这么大篓子,要是会说话,那咱慕家还不得翻了天去啊?!”
这话刚出口,就见慕知远的脸上立马黑了下来。
大伯母叶疏薇赶紧给三姑慕知瑶使了个眼色,“好了,眼下老太爷才是最重要的。都别吵了。”
不说都是人精,这一个宅子里过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该打住还是心里门儿清的。
别说老爷子护着慕书安,就叶疏薇说的也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慕程君。
慕程君侧靠在床头,垫了好几个软枕,才堪堪托住他枯瘦的身体。
房间内偏昏暗,即便房间内燃了好台个烛灯,也还是觉得暗沉沉的。
门窗都掩得很好,慕书安就像那安静燃烧的烛火,静静地跪在床前。
慕程君垂眸看着被烛光拢着的瘦小的身影,轻轻叹息,“岁宁怎么低着头,都不愿意看看爷爷啦?”
慕书安缓缓抬头看向他,“对不起,答应您的事,我没有做到。”
慕程君微微侧了侧头,思索状,“哦,那让爷爷想象,我们岁宁说的事是哪一件?”
沉吟片刻,故作恍然,“啊……是你开口说话这件事吗?”
慕书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慕程君说的是十四年前,他们从凌寒归母亲的葬礼回家的路上遇到老道士的事。
那天天气不怎么样,所以路过一丛花草时,她其中采了一朵小花。
一个老道士站在路边,瞧了瞧她,又瞪着慕程君掐了好一会儿手指,连连摇头,“都一把年纪半截入土了,还跟个奶娃子借命,真是作孽!”
“什么借命?”
慕程君从前不信鬼神,可后来他出门被四岁的慕书安拦住。
让他别去,有危险,会死。
鬼使神差的,他临时改了主意没有亲自前去。后来在黄昏得知,他今日将要办事的必经之路出现了滑坡,埋死了好几个人。
每每想起他都忍不住唏嘘不已。
如今又遇到老道士这般说法,他忍不住多询问了几句。
“说的就是你啊!”老道士竖指虚点着慕程君,“去年就该死了,如今还喘着气,不就是因为她把自己的命续给了你。”
言罢,又忍不住“啧啧”摇了摇头,一张脸皱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慕程君给人做了半辈子先生,为人师表,传道授业。不说多德高望重,但要说是欺负一个小娃娃那可怎么受得住。
可偏生,事情回捋,他又反驳不出半个字来。
老脸黑了又红,红了又白,“那这借命可能破之?”
老道士又摇头晃脑掐了掐手指,随即叹气摆手,“罢了罢了,既成相借,再轻举妄动,反噬也是到小娃娃身上。日后莫再乱言语,改换他人命运了就是!”
那天回去之后,慕程君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两个时辰,直到慕书安揣着晚膳留着的包子去找他。
那日的屋内也很是昏黄。
烛火跳动在他的眼中,他看着眼前捧着包子双手递给自己的小孙女,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禁泪湿眼底。
他接过包子,长长地慨叹一声,蹲下身,问她:“书安,今日那位老先生的话,你明白吗?”
小书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明白一些,一些又不是很明白。”
“那爷爷问你,你总跟人说会受伤,会死,是想帮他们吗?”
小书安点头,“嗯,他们要是听话,就会跟爷爷一样。但是他们,都和爹一样不听话。”
提及慕书安生父慕知行,慕程君更是心底忍不住难过,还是强忍着悲伤,哑着声音询问:“那他们不听话,以后咱们就不告诉他们,好不好?”
小书安迟疑了一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慕程君,澄澈又明净。
她问:“那万一呢?”
慕程君不解:“什么万一?”
“就、、”小书安皱巴着一张小脸,天真又苦恼,“万一。他们有一个听话,就会又一个会好的,不是吗?”
闻言,慕程君哑然。
他抬手,手指在鼻梁处捏了捏,悄然地将湿意拭去。
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哽咽:“可是他们好了,你就不好了呀。”
他摸着小书安的头,心疼又无奈,“傻孩子,你以赤诚待人,不一定人就感激于心啊……”
小书安仰着小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簇着火苗闪烁,又似那些后来许许多多人弄丢的纯朴,“可我没有要他们感激呀。”
慕程君当即恍然了好一会儿,自己教了许许多多的人,却在这一刻,在一个六岁孩童的身上,找到了初心。
她没有想要任何人的感激。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他们能够好。
慕程君瞧着眼前的小家伙,心头欣慰又沉重。
他重重叹息一声,尽可能温和地跟她说:“书安啊,你还小,有些事无法明白。这样,爷爷问你,你想不想爷爷死掉?”
小书安摇头,“不想。”
“好。如果你不想爷爷死掉,从今日起,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好吗?”
“为什么呢?”小书安还是不理解。
慕程君思忖了片刻后,低声开口:“你这样理解,因为你想要救爷爷,把爷爷留在身边。作为交换,神仙就要拿走你的声音。一旦你开口说话,神仙就会带走爷爷,爷爷就要死掉了。这样,你明白了吗?”
“嗯!不能开口说话。不然爷爷会死掉,唔——”小书安点着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慕程君,生怕刚刚自己说了一句话,害得爷爷死掉了。
于是,从那天起,两岁话语的慕书安,六岁缄口,往后至今做了十四年哑巴。
慕书安跪在慕程君床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呢:“是。我没有做到这件事,但不是对不起这个。”
“其实,十年前,在扶摇城,我和阿归遭遇疫病时,就开口讲过话了。也知道,我是否开口,与您的生死其实并无关系。”
提及凌寒归,慕书安脑子里全是他浑身的血迹,和一脸如纸的苍白。
“那你、怎么……”
慕书安垂眸,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想您担心。本身,也没有人愿意靠近我。我说不说话,也就那样了……”
慕程君心头一震,盯着慕书安的头顶,浑浊的眼眶泪花闪烁,“所以。你为了让我安心,又继续装了十年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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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别问,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同名动漫小视频短剧《人间褪色》已上线。 主题曲《雪覆人间》、《人间褪色》已上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