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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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件作品一一被拿了过来，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秦秧苗特意叫人抬了张桌子，将所有的麦编都放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吧！看我们选出来的这十个人的麦编是不是不如你的，看我们有没有弄虚作假。”
陈建明看着那些麦编有些说不出话，这些作品不能说各个都比他的手艺好，但的确有几个人做的很出彩，沉默片刻他指着其中几件道：“我做的并不比这几件差，而且当时比赛我的速度也比其他人更快，你为啥不选我。”
秦秧苗看着她，神情辩不出喜怒：“不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无需像你解释。”
其实当初秦秧苗列中选名单时候，的确是有考虑过陈建明的，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刘凤梅是这样说的：她们这里编织工几乎清一色都是女工，猛然招个男人过来，确实会增加许多不便。
陈建明脸憋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显然还是难以接受。
秦秧苗打量着他：衣服很久，肘部和领口都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性子是冲了点，但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和当众理论的口齿，反倒让她多了几分欣赏。
她话锋一转：“依我看比起编织工业务员更适合你，为啥不试试业务员？那活儿干好了，可比做个编制工有前途。”
陈建明一听，脑袋耷拉下去，刚才那股气势瞬间泄了，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不识字。你们告示上说了，业务员得有小学毕业证……”
秦秧苗心里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当初求学的艰难，语气放缓了些：“识字不难学。我也没正经上过几天学，都是后来自己啃下来的。”
她转身让赵四妹去她办公室取来一本用旧了的《新华字典》和两本一年级教材，封面已经磨损，但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这几本书我送你。你拿回去，下苦功夫学。什么时候你觉得能看懂试卷上的题目了，就直接来找我。业务员的考试，我给你留一次机会。”
秦秧苗语气温和，但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过，这次编织工的录取结果不会变。厂子有厂子的规矩，不会因谁闹就改规矩。我给你机会，是看中你可能有别的潜力，不是因为你今天在这儿吵了这一场，明白吗？”
陈建明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又浮起一阵羞愧。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最终，他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腔滚烫的热血与决心。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几本沉甸甸的书，像是接住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握紧拳头，声音虽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秦厂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绝不会辜负您给的这次机会！”
秦秧苗笑了笑，语气平和地纠正他：“不是让我失望不失望——我没什么可失望的。路是你自己走的，你只要别对自己失望，就够了。”她说着轻轻挥了挥手，“好了，要是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秦厂长……”陈建明却仍站在原地，脸更红了，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突然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误会您了，我不该没搞清楚就来厂子门前大吵大闹……谢谢您还愿意给我机会！”
说完，他转身面向还身后看热闹的人群，窘迫却诚恳的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刚才是我不对，一时冲动误会了秦厂长！秦厂长做事公道，是我自己没选上就急了，大家千万不要误会！”
陈建明离开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他们的嘴可都没闲着，三五一堆、交头接耳，迫不及待地把刚才的一幕添油加醋地传开来。不必说，秦秧苗又一次成了乡间话题的中心——只不过，难得这一回，她竟成了众人交口称赞的那个。
“真没看出来，秦家这丫头说话做事这么有板有眼！几句就把道理摆得清清楚楚，那小伙子一开始气势汹汹的，最后愣是心服口服！”
“哎呦，现在可不能叫‘秦家丫头’了，得叫秦厂长！没见乡里干部见她都客客气气的？人家是真有本事！”
“就是就是！以前还说她脾气硬、没人敢娶，我看啊，这哪是缺点？没这点气性，能管得住一个厂吗？”
“说实话，她刚才那样，不吵不闹、不急不凶，倒让我心里有点佩服……”
若是秦秧苗能听到这些议论，大概会轻轻叹一句：人言如风，向来最是现实。过去他们说她是“野丫头”“嫁不出去的愁人闺女”，如今还是那些人、那些嘴，却把她的厉害夸成了本事。
这些闲言碎语，秦秧苗自然不会在意，从前在家做姑娘时她就不在乎别人说啥，更何况如今新厂初建她有那么多事要忙，哪可能为了这种琐事分心
秦秧苗独自走回办公室，窗外的阳光透过木窗，在她摊开的计划书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低头继续勾画着，笔尖沙沙作响。
厂子的管理架构已日渐清晰：刘凤梅和秦麦苗主抓编织技术，赵四妹则是管着产品存放和厂内治安。除此外她还特意请来了铁柱的媳妇周玉梅，玉梅嫂子为人爽利又认真细致，由她把关麦秆质量谁都别想糊弄。三堂婶则总览后勤，大小杂事、吃喝用度，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所有人各司其职，经过几个月磨合后，厂子运行渐渐步入正轨。
秦秧苗又带着两个新招的业务员往市里跑了两趟，打通关节维系了人情之后，便放心地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到了十二月，寒风刮过田野，农闲时节来临，她竟意外地清闲下来。
这天晌午，阳光不错，她忽然想起过几日是母亲陈秀娥的生日，便称了一块肉，又去供销社包了两盒子点心，回娘家瞧瞧。
一进门，就看见屋角堆着好几笸箩苹果，红彤彤的，映得土墙都亮堂了几分。她顺手拿起一个，在衣角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汁水饱满，一股清甜的香气瞬间在嘴里漾开。
“哟，这苹果挺甜啊。”她有些诧异，“您这是怎么了？一下买了这么多？”陈秀娥过日子向来精打细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可从来不用这么买东西。
陈秀娥正在灶台边忙着炒菜，头也没回，声音却扬高了八度：“你少在这儿埋汰老娘？我还不兴买点东西了？”
“行，行，那咋不行呢！”秦秧苗笑呵呵地凑过去，倚在堂屋门框上，“给您钱就是为了让您想吃啥买啥的。之前怎么劝都不听，这不是看您忽然转了性，我替您高兴嘛！”
陈秀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还不知道钱好花？那贵的东西好吃。可之前咱家有那个条件吗？没有！所有的家当，都是我一点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不省行么？不省你们咋长这么大，咱家的屋子从哪来？”
秦秧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您现在咋想开了？不省了？”
陈秀娥这才回过头，没好气地白了自家闺女一眼，可那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以前没有的轻松和温和：“我都是厂长的妈了，我还省啥？原来我是怕家树讨不上媳妇，咋咱家过不好让人笑话。如今看你那厂子红红火火，你二姐也跟你干的挺好，我想着将来到了家树那咋也不会差，我干啥还苦哈哈地省？我才不省呢！我也得学着享享闺女的福！”
陈秀娥的转变让秦秧苗挺高兴的，她笑着点头：“您这么想就对喽！”
又问：“您还没说呢，舍得花钱也不至于一下子买这么一大筐啊，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说起这个，陈秀娥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唉，老三啊，现如今我才真知道你把这个厂子干起来有多不容易。
咱们村的周老五不是承包了一片果园吗？之前想得挺美，指望卖了苹果赚一笔，可谁承想，这果子下来了，压根卖不出去呢！”
这不，村里大喇叭这几天天天喊，谁家想要苹果就去他家果园买，按筐买，便宜得很。我这一大筐，才花了一块钱！”
“这么便宜？”秦秧苗惊讶道。
就这，也卖不动，还剩下好多堆在家里呢，周老五愁得嘴角都起泡了。”陈秀娥边说边摇头：“我就说这生意没那么好做的吧！”
“是嘛！那我一会儿吃了饭过去看看。”秦秧苗挺感兴趣的，最近厂里的生产任务完成的不错，她正想着给大家发点福利，这苹果不就正好！
陈秀娥点点头：“去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买点也算帮她了！”
秦秧苗惊喜于陈秀娥的转变。从前，但凡涉及到花钱的事，她总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竖起全身的毛，尖锐而警惕。可这一次，陈秀娥竟能说出这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也正是在这一刻，秦秧苗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从她当上这个厂长，许多事情，连同她最亲的人，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