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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办公室特别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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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六百多条世界线里,白六的办公室总有一块地方是被丹尼尔常年“霸占”的。
这地方不大,通常是白六脚边的一块波斯地毯,面积也就刚好够十四岁时还没长很高的小丹尼尔伸开腿跨坐着。
刚被领回来的丹尼尔没什么安全感,向来是白六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也不吵闹,像个尽职尽责的小保镖,黏人得不动声色。
白六在办公室处理事务时,他就乖乖地坐在办公椅旁的地毯上,一下一下地擦着他那把玩具似的灵魂武器,不声不响,不刻意去关注时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左右并不碍事,刻意放纵小家伙对自己越来越依赖的白六并不吝于恩赐乖孩子一点儿特权。
就当养着一只恋主的小猫崽了,闲来无事时摸摸脑袋逗一逗就会自己高兴很久,心情不好随便寻个由头打一顿也从来不会记仇。
哪怕上一刻被他打得只能趴在地上呜咽,只要他招招手,丹尼尔仍旧会不顾一切地爬过来把脑袋放在他的掌心下。
挨得打多了,这个聪明的小家伙甚至能从他万年不变的笑脸上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需要发泄还是无事可做地抓他来寻乐子。
要哭会哭,要忍能忍,再也没有哪个孩子比丹尼尔更乖更合他心意了。
相较之下,同样经常挨打的牧四诚就只会梗着脖子和他犟,妄图比比是白六先把他打死还是他先把白六气死。
他记不清那大概是哪条世界线了。
或许是第四百多条,又或者是五百多条,对白六来说,记得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只记得那个傍晚丹尼尔澄明如焰的漂亮眼睛。
“丹尼尔,你把我的办公室弄脏了。”白六在浓烈的血腥味中抬起眼,含笑着看着拖着一身伤进来的丹尼尔。
这时候的丹尼尔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太久,脸上没有惯常的疯癫的笑,带着稚嫩的无措和一点肉眼可见的疲惫。
“我很抱歉,教父。”
白六不置可否,并没有兴趣问问如今已经是S级面板玩家的丹尼尔是干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衣服脱了,跪好,你知道怎么做。”
丹尼尔咬了一下嘴唇,踉跄着走到墙角扶着墙跪下来,脱掉了血淋淋的上衣露出后背。
他背上的皮肤并不光滑,除却后心上几道还在向外淌血的抓伤,几乎爬满了新旧交叠的鞭痕,向外凸起的增生浸饱了血,显得愈加狰狞可怖。
白六拎着骨鞭慢条斯理地走到丹尼尔身后,先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放松下来,这才扬起了骨鞭。
被全游戏输出最高的武器打在身上无疑是很难挨的,哪怕白六已经收敛了力道,鞭尾落下时也还是留下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丹尼尔的身体一颤,扶着墙才好险没直接倒在地上,紧咬的唇也关不住喉咙里流出仿佛濒死小兽的呻吟。
白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小东西今天的状态是真的格外不好。
他有些意兴阑珊,随意落下几鞭把丹尼尔掀翻在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丹尼尔目光涣散,顶着浑身的剧痛好半天才爬起来跪在白六脚边,苹果绿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幼犬。
白六半俯下身,扯着丹尼尔的头发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真是想不通,丹尼尔。”
“明明知道私自受伤跑到我面前只会挨打,为什么不像牧四诚一样去找小女巫?你在求我可怜你吗?嗯?丹尼尔。”
丹尼尔小声地辩解:“不是的教父。”
他似乎有些难过,明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模糊不清的水汽:“丹尼尔不值得您可怜,我只是想见您,怎么样都好,我想见您。”
“哪怕明知讨不到好?”
“被您打死也好,如果我今天死了,至少死之前能看着您的眼睛。”
白六不太懂那一刻是什么感觉,他见过很多濒死的人,聆听过很多人临死前的愿望,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愿望会是“我想看着您的眼睛”。
直到与白柳一起坐在破败的福利院里等待死亡的降临,他才隐约明白了丹尼尔的眷恋。
他想最后去一次辛奇马尼,去丹尼尔和他第一次正式遇见的地方,或者回一次流浪马戏团的会长办公室,看看那个总是坐在办公椅边陪着他的孩子。
哪怕他知道,那里除了一堆被焚烧殆尽的灵魂纸币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是被影响了吗?
白六看着正在陪小白六看书的白柳,困惑地想。
他动了动手腕,一张灵魂纸币重新在指尖凝聚。
纸币上的少年有着世界上最天真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虔诚的信仰,这是658世界线他唯一攥在手心,没有交给白柳的神牌。
白六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指间银蓝色光茫一闪,被烙印上黑色逆十字架的灵魂纸币被光团包裹,向着遥远的世界彼岸飞去。
他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丹尼尔身上,为了他在下一条世界线睁眼时还能记起自己。
尚未坠入凡尘中的邪神不懂感情,更不懂爱,他想不出有什么能比痛苦更深刻了。
他只希望,哪怕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白柳和塔维尔都不记得他了,至少丹尼尔要记住。
那双眼睛里的赤诚与信仰他不想再分给别人,丹尼尔的痛苦他想要独自聆听。
那是他一个人的小丑……
…………
白六是被丹尼尔轻手轻脚的小动作弄醒的。
近期正值公会扩建,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往上翻了一倍,差点把木柯小少爷累进医院,白六这个当会长的自然也不能得闲,昨天晚上更是忙到了凌晨两三点。
丹尼尔被白六惯得离开他根本睡不好觉,白六不回去他也就这么耗着,最后谁也没耗过谁,就这么在办公室倒头睡了一夜,白六甚至睡得格外沉一些。
退休邪神哪怕精力再好那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累的时候,何况工作对他而言本来就是一件很难提起精神的事,一觉愣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比丹尼尔醒得还晚。
丹尼尔的手上还提着一件不算厚的小外套,似乎是担心白六会冷,想给他盖上,却不想一不小心把白六弄醒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白六并没有什么起床气,只是略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对丹尼尔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丹尼尔,我梦见你了。”
丹尼尔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六一把拽进怀中,按在办公桌的边缘亲吻着。
白六的吻丹尼尔总是招架不住,尤其今天仿佛格外难缠。
不算热烈的温度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慢条斯理地侵入,细密地交融,厮磨着,不消片刻便让丹尼尔浑身发热,软得好像要化成一汪水了。
白六伏在丹尼尔的耳边,滚烫的气息灼着少年的耳根,他用着丹尼尔永远无法拒绝的温柔嗓音略带沙哑地说:“丹尼尔,我很想念你。”
然后……就都乱了。
白六在这种事上向来很体贴,除却有意惩罚或是逗弄,往往是丹尼尔玩够了也就作罢,可今天却好似发了狠,任凭丹尼尔累得伏在他肩头哽咽也没要松手的意思。
他紧扣着少年的五指,珍重地一遍又一遍摩娑着脸颊和哭红的眼尾,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丹尼尔不知道他万能的教父原来也会做噩梦,只当是自己又犯了什么惹他生气了,不然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一点也感觉不到他运筹帷握的惬意呢?
丹尼尔轻喘了口气,反握住白六的手,回应般去吻他的唇角和锁骨,开口嗓音已经哑得不能再哑了。
“教父。”
白六温和又冷静地抚摸着丹尼尔的侧脸,用着最轻柔的语气诱哄:“乖孩子,再喊一声。”
“教父。”
“再喊一声。”
“教父……”
…………
千百年前,创造他的神曾问。
“尔既为神,能为信仰你的人做什么?”
白六那时正垂着手,百无聊赖地守着那道银蓝色缝隙。闻言他抬起眼,厌倦又懒怠地道:“当我作为邪神的时候,所能带来的只有痛苦。邪恶和无穷无尽的欲望吧。”
他的话颊了顿,唇角微勾,牵起一抹缱绻的笑意。
“但如果哪天,有人能让我因痛苦和爱意长出灵魂,令我为凡人,我将予他同等的痛苦和爱,带给他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全部幸福。”
白六想,他大抵也没有食言。
财富,力量,血亲,挚友以及爱人,这些普世中人所渴求的幸福,丹尼尔都已经拥有了。
尽管并不那么丰盛,也称不上圆满,却也已是刚刚拥有灵魂的前邪神所能给出的全部。
当他作为神时,每一刻都在被不属于他的欲望和信仰所埋葬,而当他在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沦为凡人,他的灵魂已因爱意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