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里岭

8、8

　　不知道具体路线是怎样的，但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转到了入口的锦鲤池。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里的人却不见不少，小孩子的笑闹声与水声混杂着。灯光照映着池面。
　　不少孩子拿着面包，掰成小块撒进池子里，锦鲤争先凑过去，去吃水面漂浮的面包粒。
　　“你是第一次来这边吗？”
　　江映将手伸进水面，涟漪一层层荡开。
　　不少在游动的锦鲤凑过来，可能以为有吃的落了下来，江映低笑一声，水的光晕都映在眼睛里。
　　“傻鱼。”
　　他侧过头，含着笑意的眼睛涌向林理。

　　察觉到视线，林理抬起头，静静地回望回去，慢半拍的点了下头。
　　怎么总是在点头，江映手里摩挲着烟盒，思考着怎么继续话题。他话锋一转“住的还习惯吗？”

　　这次林理依然选择点头。
　　其实不太习惯，和房东说这种话未免有点像找茬。还是个人因素，林理不想增加莫名其妙的误会，他下意识用拇指碾着食指，目光锁着一尾白麟锦鲤，让视线脱离江映。
　　接着便只有淙淙流水，空气凝滞着，白锦鲤一甩尾消失在喷泉后，久到林理已经生出了困意，他将视线重新偏向江映，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视线却蓦然交错，他正面向林理，眼里泛着浅金的湖面。
　　莫名的慌乱席卷了林理，他下意识别过脸，心脏的跳动嘈杂了起来，只能低下头，再次去寻那尾白色锦鲤。

　　为什么要躲？看回去不就好了？
　　搞不懂。
　　胸腔中的心剧烈的跳动着，盖过了水声。林理不明白这莫名的悸动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将他们收敛起来。

　　林大师从来不纠结一点。但是大师会逃避问题，白锦鲤再次悠悠的游出来时，他转头去看江映，却没对上意料中的视线，江映也垂着眸，视线散在池中。
　　“要回去吗？”林理将手插进兜里，任由夜风把他的发丝向后扬起。
　　江映没有做出反应，仍然沉默的站在原地，林理耐性耗尽，准备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江映忽然出声。“可以陪我去旁边待会吗？”
　　“？”林理的疑问几乎要溢出来了。
　　“可以。”

　　听到肯定回答，江映的面色缓了点。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往小道上钻。

　　林理刚刚跟上，江映却停了下来。孩子们已经陆陆续续走了部分，水声压过了欢笑。
　　在光线照不透的角落里，江映沉默的蹲下。
　　神经小白菜。
　　江映的行为已经映证了这个比喻。
　　林理插着兜，直面着他面前蹲下。
　　要是何日炔敢这样一定一脚给他踹土堆里去。林理暗暗想着，却在看见江映表情时熄了火。

　　光影描摹着江映的面部轮廓，半边脸没在黑暗中，这时候的江映身上有一种距离感，让林理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黑暗里猩红的亮色。
　　“不想回去吗？”林理放缓了语气，试图找出江映反常的原因。
　　“嗯，想蹲一会。”江映抱手蹲着。面上有挣扎的情绪。
　　林理没说话，静静的蹲在旁边，等待江映下一步动作。
　　他没有这种类型的朋友，自然也没有应对的经验。手在口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屏幕，思考解决方法。
　　“你明天有安排吗？”江映忽然发问。
　　林理几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换话题倒是挺快。
　　江映没有说话，他歪着头与林理对视。

　　过了会，他缓缓挪动了一下，“你想出去走走吗？”
　　“比如？”
　　“爬山？”
　　听到这个词，林理兴致不算高，但考虑到江映的反常，还是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太高的不爬。”

　　江映拿出手机，在浏览器敲出一段字，点击搜索，转过来递给林理。
　　刚接过手机，正好有信息发了过来，什么出问题，救急什么的，林理没看清楚，抬头去看江映的表情，他正在发呆，瞳孔没有夹聚焦。再低头，手机已经归于平静。仿佛刚刚的是幻觉。林理看了两眼简介，确认山难度并不大后将手机递了回去。

　　“刚刚有人给你发信息，我好像看见了一点。”
　　江映站起身，拿着手机冲他伸出另一只手，林理将手放上去，借着力站了起来。
　　“没事，没什么不能看的。”江映说完，平静的去翻信息记录。
　　“走吧，今天早点睡保存体力，明天去爬山。”
　　林理点点头，跟上江映的步伐。
　　余光里瞥着林理，压了压步子，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坐在车上，林理总感觉脑子有点乱，今天晚上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他打开车窗，想吹风醒醒神，湿润的空气却压进肺里，林理无端生出疲惫感来。
　　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林理余光里看见江映扶着方向盘里的手夹着没有点燃的烟。
　　胃部的疼痛感隐约泛了出来，以后还是在家乡附近发展吧，林理为未来划定了方向，在这个略显寂静的夜里。
　　关于这个决定，林理可以列出太多太多理由：他讨厌湿润的空气，不喜欢阴晴不定的天空，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厌恶可能出现的回南天。
　　究其根本，还是不适应，来了没几天，骨子里叫嚣的都是“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想回家…熬过了这两个月，就回家了。

　　林理闭上眼，却怎么也忽略不了湿度饱和的空气。

　　等到下车时，林理仍然没有脱离低迷情绪，胃部的疼痛越发明显，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情绪，走在路上，他尽量挺直了腰，没让江映看出端倪。

　　走上二楼，他冲江映挥挥手，边拿出钥匙去开门。
　　“嘭。”
　　关门的一瞬间，林理的身子垮了下来，他沉默的佝偻着背走进厨房，将开水壶装满，按下开关。缓缓蹲下，听开水壶开始咕噜咕噜的声音。

　　定一下明天的早餐吧，这么想着，林理按开了手机。
　　“叮咚。”
　　横幅信息提示。
　　“明天要一起吃早餐吗？”
　　是江映发来的。
　　“好的，麻烦你了。”林理一个一个字敲好，发送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不知过了多久，水壶的声音小了下去，林理在餐桌边的收纳盒里拿出胃药，兑了温水一饮而尽。
　　站在原地一会，等待药效出现，等痛感消失后，林理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切收拾妥当已经很晚了，林理坐在床沿边，轻轻敲了两下手机屏幕。
　　23:49
　　爸爸妈妈应该睡了。
　　但是林理还是给妈妈发了信息。
　　“晚安妈妈，我想你们了。”
　　不然明天就没有发信息的勇气了。
　　他大概实在是一个很恋家的人，他带着重重的思绪，沉进了梦里。

作者有话说

　　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