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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觥躇交错,尽管是隆冬,一切都是暖的,欢乐的。

      “他们没事吧”

      朋友瘫在沙发上,喝了一点酒,壁炉暖烘烘的火光让他有些微醺,忽然听见旁边人的问话。

      “嘉学的确是公认的不好相处,我也认为珍玉应当慎重考虑,但毕竟他们已那么多年”

      朋友懒得动,连看都不必,就知道是王献说的一些拈酸的话。

      “我看嘉学,倒有些真恼”

      旁边人回忆着刚才看见的画面。

      朋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嘉学嘛,要是哪天不恼,他倒奇怪了。

      他其实心底也同意王献的话。

      张珍玉毕竟还是太纵着嘉学,整天哄着祖宗一般的,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他。

      然而就是这样,他们也要不时小吵几架,上次是因为什么,哦,张珍玉公司那个刚进的实习生。

      张珍玉毕竟年轻,做了那么大的生意,人又漂亮。

      张珍玉连那个实习生名字都记不住,更不说理他什么,但嘉学脸上的臭脸,几乎没有消停过。

      那一副高高在上死装的样子,只在张珍玉旁边才偶尔大发慈悲地融化。

      他们交往五年,朋友只以为这两人早该分八百次手,然而他们竟然在今年夏天订了婚。

      “嘉学恼倒不稀奇”

      朋友招呼喝酒,自己也喝了一口,才紧接着慢吞吞解释:“他们爱玩闹,不必管他们,一会儿子又一起出来,笑笑闹闹的,我们倒成赤脸的关公了”。

      “如此便好”旁边人心里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我只听嘉学说什么以前的,童养夫,红围巾”。

      “只以为珍玉每年冬天戴的那边旧红围巾,约莫有个来处,担心听着什么秘闻”。

      “什么?”朋友陷在软的沙发里,他看着吊顶的灯光,一时间有些晕眩和麻木。

      迷迷糊糊中,朋友心里只浮现出一个想法,张珍玉和嘉学,今天不会一起出来了。

      一开始,朋友并不知道张珍玉以前曾有一个未婚夫。

      但因为这个未婚夫,他们吵得那副模样,谁见了都以为他们好不了。

      只要嘉学在张珍玉老宅找到一点关于以前那个未婚夫的痕迹,必然不会摆好脸色。

      哪怕那样痕迹不暧昧,聪明人或许应当闭着半只眼睛,权且过了。

      但嘉学从来不是忍耐的性格,他是国王,昂着头,等待着珍玉向他俯首称臣,在他的领土宣誓。

      他高傲,好恶爱憎那么分明,永远当不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那个以前的未婚夫七八年没什么消息,据说只是个没什么文化见识的童养夫,和张珍玉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朋友没有见过他,也就不明白,嘉学莫大的厌恶从何而来。

      留下的围巾,朋友想到那天翻地覆的场面。

      啧啧,张珍玉这个新年,只怕不好过了。

      雨雪霏霏,上海城里新引进的爱情电影很是火热,里面缠绵的歌曲也在大街小巷的店里唱着。

      那事儿已过了几天,朋友听着从其他人嘴里露出的八卦,原来是腊月里,嘉学安置在老宅的人在哪个沉箱柜子里,发现了几本子笔记。

      是那以前的未婚夫的,叫什么丛理,上头清清楚楚写着名字。

      “笔记”

      朋友很是吃了一惊,知道这事是越闹越大了。

      旧情人写的缠绵悱恻的爱之笔记,不知道上头有多少爱啊恨啊,朋友也不再继续追问。

      “你就不想知道写的什么”

      “左右是那些个爱啊恨啊的事”

      “非也”讲话的人卖了个关子:“几个本子,里头只有连在一起的两个字,珍珍”。

      纱窗外,细雨又粘稠地下起来。

      朋友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也正是由这件事,引出了一段下人的续,原来这位曾经的未婚夫,当时还留下一条红围巾,只是老宅的老妈妈怕惹得大家不高兴,偷偷地扔了,谁也没有告诉。

      半晌,朋友才说:“他们估计得吵上不少时日,至少是新年后,只长不短”。

      “只怕这次一拍两散,也未可知”

      “我看你们都猜的不对”刚走进来的王献听到这话,扬了扬手里读书会的请柬:“邀我们正月里一聚”。

      他们已是大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业,但这以前的读书会,每年都还照旧保留着。

      “豁”

      几个友人皆有些惊讶,以嘉学的脾性,此事就如此轻飘飘地揭过。

      来人吊足了胃口,才娓娓道来,原来那先前未婚夫留下的红围巾,不是这条。

      “那是七年前洋禾百货开业,珍玉自己买的,围巾上头还有牌子的商标”

      “那却是误会一场”

      “正是如此”

      几个人略有些尴尬,一场误会,然而这误会又不全然像是误会,怎么偏偏人家给你织了条红围巾,你就自己买了一条。

      这样未知的默契,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听了也只叫人如鲠在喉。

      倒不知是有意好,还是误会好。

      外人走马观花,亦觉得不对,嘉学惯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哪怕误会解除,在长辈前面此事揭过去,私下仍不摆什么好脸色。

      他等着张珍玉认错。

      她一贯是会认错的,笑起来又好看,跟只小动物一样缠过来,鼻子啊额头啊黏糊糊地蹭一下,三言两语说些好听的话。

      但事情没有那样发展。

      张珍玉坐在窗子玻璃前,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上面的霜凝,她忽而会打算动手写些什么,但手放在纸上,又什么也没有写。

      嘉学抿着唇,几乎立刻就想质问。

      她戴着那条红围巾,是不是为了纪念他。

      她看到那几本日记了,满页的‘珍珍’,她作何感想。

      张珍玉的确有些失神,她自己也不明所以。

      如同丛理杳无音信的那一年,她发了那样大一个火,好像一瞬间,她把读的书,明的理全丢了,变成一个未开化的野人。

      现在她的思绪杂乱,自己也厘不清。

      对于丛理,她总认为全世界都会喜欢他,他长得漂亮,人才很好,学东西也是很快的。

      最重要一点,他很努力地生活,所以他在哪里,和谁一起,都应当过得很好。

      “你既然那么想他,就和他订婚,我们的婚约取消”

      嘉学冷刺刺地抛出这些话,他乌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珍玉,眼下有些憔悴的泛红。

      他故作冷漠,其实像是一块随时会碎掉的琉璃,只是自己没有发觉。

      取消婚约,分手,七年间这些话嘉学不知说过多少次,张珍玉从来不当真,只偶尔真的有些生气。

      她激动时会扯住他的头发,占据主导位置,但嘉学并不喜欢退让,有时候他们的亲吻像是打仗,两人都气喘吁吁。

      但这时候她又会非常聪明,从狼变成狡猾的狐狸,说一些好听的话,或者假意地退让,亲昵地抚摸。

      但她的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入侵,她最终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嘉学节节败退,她温水煮青蛙,以至于一开始嘉学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察觉到不对。

      最近她的入侵到了另外一种地步,她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刮了一下他眼下对抗的泪,更加肆无忌惮。

      嘉学难以接受,他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爱玩闹,但她这件事上异样的坚持,他们本来就因为这些事情有摩擦。

      “如果你想取消”

      “好,好得很,我当然想”

      嘉学脸白刺刺的,他冷笑一声,抬着下巴,始终高傲着,离开的时候连看她一眼也没有。

      过春节前两周,严先生家举办了一场聚会,朋友们都以为这是他们和好的契机。

      结果两人都不预备去。

      “她去不去和我有什么相关”

      嘉学抿了一口咖啡,面无表情。

      “的确”朋友点头:“只是恰巧他们讲电话,被王献听见,说是张珍玉中学时的先生,要她帮忙办事,有一点什么她哥哥的消息要带给她”。

      “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嘉学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手指有些不耐地敲着桌面:“她哪里来的什么哥哥”。

      “办事的筹码,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张珍玉曾经有一个哥哥”

      “她哪里有什么哥哥”

      “她那个曾经的未婚夫”

      嘉学点着桌面的手指停住,他像是气得太过,反倒冷笑出来。

      “在新兴码头,明天下午,她今天在大兴纺织厂,现在去拦她也可以”

      “我拦她作什么”

      嘉学的脸色并不好看,眼下本就有些乌青,眼睛也刷的一下泛红,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随时一副要恨得掉下血泪的样子。

      但他倨傲地抬着下巴,仍旧做出冷刺高傲的模样,不肯退步。

      这是他的骄傲和自尊。

      他再喜欢,也不能失去自我。

      她如果不要他,那他也不要她了。

      第二日下午,又是一场雨。

      “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咳嗽两声,声音有些不大好。

      朋友支吾了两句,还是把实话说了。

      张珍玉没有见到那位先生,就近的码头出了问题,船要停在下个码头,张珍玉话都没撂下一句,就赶忙地去了。

      嘉学挂断电话,他坐在沙发上,攥紧拳头,才让自己没有打出那个电话。

      到此为止。

      他整个身体埋在沙发上,任由发烧的昏沉眩晕把自己淹没。

      这样嘉学就不会想晚上张珍玉会在哪里。

      他想象那个乡下人会和那个先生一起来,在雨里,昏暗的灯光里,久别重逢。

      天越来越黑,雨是下个不停的。

      哪怕磅礴大雨把整个城市都淹没,她最终会赶到那个码头等待着。

      他们见面,或许一句话也不会说,只是抛下全世界孤独地相拥。

      想到这里,嘉学开始恨她,甚至连雨也恨起来。

      嘉学有些热,他感觉自己是热锅上的蚂蚁,或者烤箱上的已经焦烂的面包,他想立刻跑到码头,恶毒地拦下她,但他现在连动一下都非常勉强。

      “水”

      他很渴,很热,感觉喉咙马上就要被烧穿。

      他又开始恨张珍玉,甚至希望她也淋这样一场雨,最好我们一起去死,他这样恶毒地想着。

      但耳边突然有张珍玉的声音,她不可能在这里。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太卑贱了,他想。

      张珍玉,她会在哪里,说不定和她那个童养夫谈得正欢,他们会亲吻吗?或者更多。

      那个童养夫受得了她的入侵吗,他不怀好意地想着,他们很快就会分手,张珍玉届时不得不回来祈求他的原谅,但他不会搭理她。

      又或者,嘉学想到那层可能,突然非常恨他们,希望他们立即死去。

      耳边温柔的张珍玉还在念叨个没完,一会儿往他嘴里喂水,一会儿又问他医药箱在哪里。

      嘉学答非所问,又或者故意说一个地方戏耍她,她来来回回地走动,找了几个地方都一无所获。

      次数多了,她似乎也觉察到不对,无奈地,恶狠狠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到底是谁生病啊”。

      她后来还是找到了退烧药。

      “笨蛋”

      过了不久,他又听到她恶劣的诋毁,她以为她的声音很轻,他不会听到,实际上他听得非常清楚,比那些话清楚多了。

      梦里的张珍玉很坏,但嘉学突然觉得一直发烧也没什么不好。

      他醒来约莫是半夜,雨已经停了,但天仍是乌沉沉的。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烧得更糊涂了,他在自己的卧室,张珍玉就坐在旁边睡着。

      “要喝水吗”

      许是听到动静,张珍玉醒来,但眼睛还是有些惺忪的睡意。

      她把水喂到嘉学嘴边,嘉学一开始没有动,突然恶狠狠地咬了她的手背。

      嘶。

      张珍玉下意识想甩开他。

      他仰着头,做出一副恶犬的模样盯着她。

      但他的眼睛非常红,亮晶晶的,散乱的头发垂在冷白的额头,高傲又脆弱,像是随时会碎掉。

      一些非常坏又色的念头一下子充满张珍玉的大脑。

      她几乎想要顺势扯住他的头发,看他高傲的下巴上出现非常下流的津液。

      嘉学咬了张珍玉,他以为会被立刻推开,他等着她仇恨的目光,但她不但没有推开,反而抓住他的头发,并且靠得很近。

      刺麻的痛感和幽微的香气一同传过来,嘉学几乎僵住了。

      她的一只手扯住他的头发,一只手在他的唇边摩挲。

      高热已经退了,但嘉学还是很热,他的皮肤是很白的,但这时却像是煮熟的虾子。

      “不去找你的旧情人”

      他全线溃败,但嘴上仍旧不肯服输。

      “原来是吃醋了”张珍玉笑眯眯的,像是终于抓住了狐狸的尾巴:“鼎鼎大名左嘉学,怎么会这么笨”。

      “难道这么多年,你没有感觉我爱你”。

      前一天,嘉学还这么想着,张珍玉要想取得他原谅,必须要做诸多的事,做诸多解释,明明白白划清界限,从此如何如何。

      但这一刻,嘉学故意平静地冷呵一声,但他嘴角上扬得那么明显,他几乎在瞬间原谅了她,为了找了诸多理由。

      笔记是旁人找出来的,消息是教书先生要给的,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其实他和她之间,本来并没有什么。

      “你倒是会哄人”嘉学松开冷刺的眉头,他抬着下巴看着她:“想要我原谅也可以,除非,你让我在上面”。

      “好”

      嘉学等着她反驳,但她几乎立刻就答应下来,没有一点犹豫。

      所以他也就任由她凑过来吻他,他的思绪逐渐变得迷蒙,一切都变成粘连黏腻的雨丝。

      第二天中午,阳光正好,办事的门童把信纸拿进来时,张珍玉正在书桌前处理事务。

      “这是一位老先生留下的,他说您的人帮了他,虽说您不要报酬,但他是不能不谢的”

      洁白的信纸上,写的东西并不多,只有草草几个字。

      丛理两个字在上面格外突出。

      字体方方正正,可见写信者是非常认真仔细的,张珍玉愣住,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他做出小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唤她珍珍的模样。

      张珍玉那时候只想拔下他狭长的睫毛研究一下,怎么那么长的。

      “张珍玉”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

      嘉学醒来,被窗子透进来的阳光晒得迷迷糊糊,身上到处都疼,他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张珍玉骗了。

      他说的上面,可不是这个意思,除了位置在上面,其他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嘉学想到那些张珍玉作弄他的新姿势,脸都黑了。

      黑心鬼,话一句赛一句甜蜜,嘉学被哄得迷糊了,就进入了她的圈套。

      “少爷,我可没有一点不是听你的”

      懒洋洋的声音从书房,越来越近地传过来。

      只要仔细看看那封信,就能知道丛理的地址,但张珍玉平静地放下它,任由它像其他过期报纸一样,堆积在角落。

      早在几年以前,她就已做了决定,此时也笑着,释然的,懒洋洋地朝她的嘉学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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