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仙女妈妈 ...
-
德思礼夫妇一觉醒来在大门口台阶上发现他们的外甥的第五年，隔壁搬来了一户新人家，巴里特·阿斯特和他的女儿塔莉娅·阿斯特，这个男人完全是弗农·德思礼的翻版，德思礼夫妇对这位新邻居满意极了，一个消瘦的弗农，同样热衷于维护“普通人”的秩序，多完美的新邻居！
——至于塔莉娅·阿斯特？第一次打照面时她小小的背影让佩妮发怵，深红色的头发，如果不是转身过来是一双蓝色的、近乎死水般的眼睛，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她那一晚一定睡不着。
因为太混乱，她没来得及深究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有那样的眼睛。
虽然是邻居，但在他们搬来快一年后，哈利·波特才意识到塔莉娅·阿斯特和他是一类人。
那是一个雨天，经过冲刷，草地变得脆弱，哈利那双旧长靴里盛满水，雨衣也紧紧地贴在身上，他再修剪一些就可以完成今日的园艺工作了。
就在此刻，女贞路5号的门被打开了，他急忙擦干净沾水的眼镜，仔细看过去：平时在德思礼一家面前彬彬有礼的阿斯特先生抓着一个女孩的胳膊把她拽出来，一下就甩在草地里，脆弱的草地当然不会多怜悯她，她身上瞬间沾满了泥泞。
哈利倒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个男人自己回到房子，留下女孩一个人，他想都没想放下修剪工具拔腿就跑过去，女孩还跪坐在草地上，他向她伸出手想让她起来，她抬起手，掌心里都是湿哒哒的泥，还在向下落，她冲他摇了摇头：“太脏了。”
哈利结巴了一下，他平时跟德思礼一家的对话也不多，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没关系，我也很脏……不是，那个，现在该怎么办？”
雨下大了，她的头发全都被打湿了，女孩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琢磨什么，哈利又期待又不好意思地等着她的回答，刚刚那一瞥好像从她眼睛里看到同样窘迫的自己，所以他不敢对视了。
“等他想起来就会开门了，门已经被锁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就好。”她发现了他的窘迫，突然笑了，“塔莉娅，你呢？”
“哈利·波特，很高兴认识你，塔莉娅！…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吧……”哈利深呼吸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我去问问姨妈能不能帮帮你。”
塔莉娅还没反应过来，慢慢地眨了眨眼，就看见哈利风风火火地跑回女贞路4号去了，她试着自己站起来，扑腾了两下，终于颤颤巍巍地站好了。
哈利的姨妈是一个很奇妙的女人，虽然嘴上一直在嫌这嫌那，从领居关系扯到家庭矛盾，还是给她找了条旧衣服，准备给她洗澡。
一切嫌弃都在走进浴室，她脱下她的衣服时终止了，她敢打包票，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伤痕和淤青，大大小小遍布在所有衣服盖住的地方，佩妮的动作和呼吸都轻了许多，接下来她没再絮絮叨叨，冲洗声中夹着两句温声细语的会疼吗。
塔莉娅每一次都在摇头，哪怕眼睛里的泪水溢出来了，她也在咬着嘴唇摇头，如果不是佩妮的脖子一向长，从侧脸发现了她的泪水，恐怕真的要被瞒过去。
佩妮·德思礼想，自己再也不会把她和小时候的莉莉弄混了，莉莉从来都不是个擅长忍耐的孩子，她永远炽热，明媚，永远在燃烧，燃尽了也不害怕。
想着想着，佩妮也摇了摇头，试图把妹妹从自己的脑袋里赶走，但失败了，她只能不太熟稔地跟塔莉娅搭话：“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这是合理惩罚。”塔莉娅说，随即转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恳求道，“我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吗？我不想回去。”
佩妮最终还是同意了，雨下得这么大，她总不能让一个孩子继续在锁外面，天知道她刚刚还斥责了哈利·波特的大惊小怪，还在心里冷笑妹夫的恶劣都被这小子继承了。
原来事实远比他描述的更恐怖，她总算明白每次和阿斯特打交道的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虐待自己孩子的人，再怎么伪装也伪善十足，她后怕极了，还好这几年因为照顾达力忙不开交，不然她一定会和这个总是彬彬有礼的邻居多来往的，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也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她可怜的小达力！
清洗工作结束之后塔莉娅一一和德思礼一家打了招呼，达力对她那头长发充满了兴趣，还想伸手拔两根，她怯生生地后退一步，道了个别就退出了客厅，正好撞上了在角落的哈利。
“对不起…”
“不好意思！”
几乎同步的道歉，几乎同步的相视一笑。
哈利带着塔莉娅来到了他的房间——楼梯下的储物间，两个人在里面不会拥挤，但也没有多的行动空间，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哈利坐得很板正，塔莉娅则稍微随性一点。前者是因为与德思礼一家相安无事守则里他必须板正地坐着，后者是因为怎么样坐都会磕到伤痕和淤青，所以怎样坐都无所谓了，总之，两个人很奇异地坐在了一起。
“那个…”
“你觉得……”
哈利刚想说你先说，塔莉娅抿起嘴角，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微笑，他恰巧有很强的观察力，发现了那一丝笑意，没再说话。
塔莉娅清了清嗓子：“你好，哈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那个，我也可以叫你塔莉娅吗？”
“可以呀！你觉得…唉，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哈利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说，故事，他只在达力炫耀的口吻里听过，像什么昨天晚上佩妮姨妈又给他讲了几个睡前故事啦，什么弗农姨父又买了多少绘本给达力啦，他什么也没有，从来都是这样。
塔莉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噢…关心地看向哈利，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试着安慰他，又给了他一个拥抱，塔莉娅短短的人生里也没有见过故事，她准备讲的故事是她经历过的所有，看到哈利这样天真，她叹了口气，将过去用另一种好玩的方式描述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仙女，爱上了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很普通，还惧怕仙女有的法术，仙女很漂亮，普通人长得也不算很丑，仙女假装自己不会法术，和普通人在一起了，最开始，他们很幸福，在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仙女决定告诉普通人自己是一个仙女，普通人在看到仙女展示的法术之后，把仙女送回天上去啦…还有留下来的孩子，就被普通人当作是发泄的皮球，踢来踢去，咕噜咕噜，踢来踢去……”
起初，哈利还专心致志地听着，意识到这个故事可能取材于本人时，他开始不时分神观察一下塔莉娅的脸色，她在故作轻松，明明语调上扬，睫毛却抖得厉害。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她看了他一眼，语调平稳了不少：“有一天，普通人发现孩子也有仙女的法术，但又不像仙女那样稳定，每一次孩子变出法术，他就会更加愤怒，孩子也会想，原来我真的是一颗皮球吗？”
就算是维护普通人的秩序，这代价也过于惨重了些。
塔莉娅深吸了一口气：“故事暂时就到这里了，如何？”
哈利还没说话，旁边掉下来一只蜘蛛，掉在他的肩膀上，塔莉娅凑近，轻轻地捉住它，放在地面上，蜘蛛很快爬进了角落里，看不见了。
她捉蜘蛛的手法和他的一样好。哈利为她感到骄傲，不过马上意识到她的处境可能像他一样，甚至更糟糕。
“讲得很好…但仙女的法术，我好像，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哈利努力地思考，尝试像她讲故事一样完整地叙述，“我之前，有时候被欺负，或者很愤怒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他们很生气，但是很神奇……等一下，你不要不相信我，我不是骗子，我只是…我只是……”
“就像这样吗？”塔莉娅安抚性地向他伸出手，指尖慢慢凝聚出一簇火焰，这是此刻，储物间唯一的光源，哈利盯着那簇火苗，想把它和她的样子一同刻在脑海里，他不是疯子，他是有伙伴的，有同类的…
他的脸颊因为兴奋发烫：“塔莉娅……我…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不是怪胎对吗？”察觉到自己的样子可能有些冒犯，哈利刚刚燃起来一点的火苗又缩回去了，“不……我是说，我是想说，我们……”
“他称呼我们这类人为巫师。”塔莉娅打断了他，避免他像储物间里的蜘蛛一样织网，让对话变得乱七八糟。
门突然开了，光照进来，让她指尖那簇火暗淡了许多，达力的脸因为愤怒而愈加扭曲：“不，你们明明是怪胎！”
“你偷听我们讲话。”塔莉娅按住即将发作的哈利，语气一改刚刚的温和，听起来很冷酷。
达力是被惯着长大的，没有人指责过他偷听，这样的回答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咬了咬嘴唇，威胁式地喊出声：“这可是我家，算什么偷听！”
哈利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感慨，达力要是再用力点说话，他的头发恐怕就要飞走了，到时候就不是戴假发的猪，是没有头发的秃头猪。
塔莉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达力后退一步时笑了：“那你最好赶紧走开，怪胎可不在乎是不是你家。”
达力不甘心地瞪了他们一眼，跑走了，哈利向她解释，达力应该是去告状了，塔莉娅不高兴地捏了捏衣角，这件衣服的布料比她先前那几件都要好，她试着平静地回答他，知道了，却没有得到哈利的回应。
塔莉娅转头看向哈利，哈利有些不好意思，乱七八糟的头发没有盖住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用一种祈求的语气开口道：“那个，塔莉娅，我们算是朋友了，对吗？”
“我不太清楚……就像你看到的，我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这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女孩脸上露出了茫然，“不过我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哈利。”
从此，达力·德思礼和塔莉娅也结下了梁子，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过去给哈利·波特一个颜色看看，让新来的这个女孩像以前的同龄人一样归顺于他的阵营。
佩妮刚开始虽然也有顾虑，听到达力的诉苦之后最终选择保持沉默——沉默，以便于维护他们“普通人”的秩序，那个孩子真的应该遭受那样的苦难吗？
她不敢细想，她不能细想，细想徒增烦恼，会将她过去仰仗的一切都推翻。
塔莉娅还是回到了女贞路5号，雨停后，安静地走回去，第二天，她把从佩妮那里借来的旧衣服晾干，还了回去，自己的旧衣服因为洗得太晚，泥泞已经印在边角，洗不掉了。
后来，达力叫来了他的团伙来对付他们，主要是哈利，次要是塔莉娅。
达力最要好的狐朋狗友皮尔·波奇斯借此嘲笑她是泥巴女孩，哈利替她反击，老鼠脸说的话跟老鼠一个样，塔莉娅则懒洋洋地接上，你最好跑快点，不然我等会就把你变成老鼠。
“你真该看看波奇斯当时的表情，没想到他会被一句话吓成那样，我们真的该早点认识的！”哈利高兴地说。
塔莉娅看着他卷卷的头发，出了神。
前一天佩妮把它们剪得像达力啃过的草坪，哈利苦着一张脸来诉苦，她安慰他先睡一觉看看，说不定第二天就好了，其实她心里也没准，只是半夜在那边祈求上帝让哈利·波特的头发长回来，没想到真的长回来了。
他们两个弄不清是谁的魔法，只当是两个人一起的努力，塔莉娅也跟着感慨：“是啊，我们要是能再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如果再早一点认识，早一点成为朋友，就能更幸福一点了，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一个人。
夜晚，塔莉娅躺在床上，指尖绕着发尾，她的心还在怦怦跳，哈利·波特，她第一个朋友，她的同类，她的朋友，她一条战线上的伙伴。
她翻了个身，又想到了达力·德思礼，那个家伙在她的脑袋里一秒钟都是在浪费她的脑子，她又翻回右边，仔细地梳理今天发生的一切。
月光洒进来的同时，一只蜘蛛也落下来，塔莉娅起身，熟稔地捏起它放远些，小蜘蛛跳了两下，欢快地爬向角落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仙女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