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月》暮薇流月

5、花落去

　　坊市相传，唐家出了个雷厉风行的主。
　　那唐二爷在南洋办事可谓一鸣惊人——不仅分毫不让，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狠狠敲了张家一笔，顺带从广州港拉了单生意。
　　张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怀恨，准备在宴席上给唐二爷的茶里下点东西，再安排个青楼美妓。等第二天生米煮成熟饭，丧期破了戒，唐二爷必是百口莫辩，落下话柄。
　　可谁曾想到那唐二爷洁身自好的很，坐怀不乱，硬是将娇娘请出了房门。
　　最后反是张三爷被堵在房中揍了个鼻青脸肿，又哭天抢地被那唐二爷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可惜可叹是天妒英才。眼看着唐家的船队就快要驶进扬州港，暴雨倾盆间，一个滔天巨浪突然把唐二爷从甲板上拍进了海里。
　　船上的水手倾巢而出，在海里从垂暮搜到天明，损兵又折将，也没能搜出唐二爷的尸身。
　　唐家的大当家得知这个消息，转身进祠堂跪了一夜。
　　等第二天人扶着门框出来时，额上磕得血肉模糊，不过而立的年纪，鬓发竟倏的花白了。
　　……
　　“老爷，这还存着给二爷的信呢。一月一封，这个月的估摸着快到了。”
　　唐捐接过来，定睛一看，落款都是同一个人。
　　他心下怅然：是赵怀璧那小子。
　　当年唐斐跟爹闹脾气，被罚闭门思过，打算翻墙出去，让赵怀璧在底下接着。
　　他从后墙经过，把二人抓个正着。
　　唐斐跨坐在墙上，进退两难，而垂红的滴血，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他隐约察觉到二人有些不对劲，但也只是把赵怀璧归为了唐斐的狐朋狗友。
　　后来得知赵怀璧是扬州太守的侄子，他心中还颇为欣慰：自家弟弟终于浪子回头，始而见贤思齐了。
　　哪曾想那姓赵的端的两袖清风，竟是个图谋的他弟弟身子的畜生。
　　二人串通一气，及冠之后每逢议亲便推三阻四。后来见瞒天过海不成，两只鸳鸯翅膀硬了，干脆把烂摊子往家里一扔，借着太守的掩护远走高飞到了京城。
　　然后他就遭了牵连，替他弟挨了顿家法，半个月没下床。
　　……再然后，便是天人永隔。
　　这几封情书，抑或是家书，究竟该如何处置，唐捐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瞟了眼余下的尚未埋葬的遗物，鬼使神差地把他们都收了回去，连带着那些未尽的爱语①，同一抹和煦的春光一并锁进红木柜②里。

　　“赵御史，又在给你相好写信了？”
　　赵怀璧不语。
　　无可奈何花落去。③

作者有话说

　　①未尽的爱语：指来信
②红木柜：伏笔
③出自晏殊《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