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共潮生（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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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清冷的月光洒下，落在银白色的沙滩上，海风袭来，吹进岸边的树林里。
“咔嗒──”
一声脆响，干枯落地的树枝被踩断，因为视物有些困难的缘故，应言嘉总是扶着树干，谨慎前行。
不同于应言嘉的小心谨慎，谢昀砚的眼睛在这样暗的环境下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于是，他回头看着那人艰难前行，有些难跟前不久说让自己一刀劈开空间裂缝，自己用预言带着他们出到沙滩外的人联想起来。
当时的应言嘉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
疯狂到谢昀砚自己都没想到，碎梦的副作用竟然能这样使用。
“啪嗒──”
应言嘉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脆响，谢昀砚望那看去，却看不到这人的身影。
“应言嘉！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应言嘉连忙回应，低头努力看清绊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却看见是一根藤蔓缠住了自己的脚，他刚要将腿拔出来时，就感觉那些藤蔓受得更紧了。
甚至，还在往上爬！
应言嘉见情势不对，撑着手边的树干想重新站起来，却被缠着的藤蔓重新拽到，磕在地上。
“啊，嘶……谢昀砚！帮我！”见自己一个人起身无望，就朝着谢昀砚的方向求助。
谢昀砚听见声音，边赶过来的同时，不忘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被一个藤蔓缠住了，你直接把它斩断就行。”应言嘉说着，又试着用手去把藤蔓掰开，但藤蔓像是有意识一样收紧。
闻言，谢昀砚直接唤出碎梦一刀将藤蔓斩断，随后，原先缠着应言嘉脚腕的藤蔓就自动枯落了。
而那藤蔓的断处。却开始重新长出来了。
借着月光，应言嘉起身时看见从树上垂下来的，数条不停蠕动的枝条藤蔓。
看样子，是要抓他们的。
在与藤蔓短时间的面面相觑后，就听见应言嘉小声地倒数着：“我数三个数，你拉着我跑。”
“三……”
还不等应言嘉数完，谢昀砚就拉上他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出去。
一路上谢昀砚在前方跑得轻车熟路，应言嘉在后方狼狈地跟着，如果不是一只手被拉住，他或许就已经整个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在他们的后面，那些藤蔓像是疯了一般，紧跟着他们。
跑了很久的应言嘉有些体力不支，喘着气被谢昀砚拉着往前带，口上说着：“这些藤蔓为什么会追着人不放啊？”
“这你都没有预言到吗？”
“光是逃出来就费了那么大的劲，早就没有力气去进行新的预言了。”应言嘉及时回道。
忽然，谢昀砚拉着他，往一处发着微弱光亮的地方跑去，等他们在那边站定时，才注意到自己现在一处空地上。
回头望去，却看见那些藤蔓瑟缩着不敢靠近，只能重新躲回树林里。
见状，二人开始打量起这片空地。
低矮的灌木丛向着空地延伸，月光照射下，空地中央的建筑发出淡淡的白光。
这座高大的建筑形似玛雅金字塔，正上方的大门正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
看着眼前的台阶，此刻疲惫感上泛的应言嘉只觉得心生畏惧，转头却看见谢昀砚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像是在问：
上去吗？
“唉，来都来了，还有其他能去的地方吗？”应言嘉口中喃喃道，一边说着，抬脚往台阶上走去。
谢昀砚紧随其后。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应言嘉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直到他转头看向一旁，台阶的边上每隔几级台阶就会有一处宽大的平台。
对此，谢昀砚总会问忽然停住步子，观察这些平台的应言嘉说：“你在看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而每当这个时候，应言嘉总会问他：“你看不到吗？”
“你难道听不到有什么声音吗？”
这个时候，谢昀砚也会十分疑惑地问：“什么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带着各自的困惑，往上爬着。
应言嘉还是会走几步就停在一处平台前，他看着眼前跪朝着他双手合十的老人石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中生出一丝哀悯。
当他回头看向下方那些方向、姿态各不相同，却又整整齐齐地跪着祈祷的老人石像时。
他听着数道声音一齐传来，哭诉、哀求、啼哭，还有怒骂……这些声音冲刷着他的神经，这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这些是什么？
抬头看着还没有走到的其他石像，应言嘉不想再听他们诉苦了，这对他自己而言无疑是一种无声息的伤害。
可是，如果不走过，那我就不知道那上面究竟有什么……
想到这里，应言嘉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借用预言看清上面的境况，抬手召唤出观星。
可是就在一瞬间，他的手腕被另一只伸出来的手按住，抬头一看──是谢昀砚。
“这个是神庙，不能用这些异能。”看清应言嘉眼底的困惑后，谢昀砚回答道，“刚刚看你走得太慢了，就先一步上去了。这句话就刻在神庙大门的入口处。”
一句话，扼杀了应言嘉原本的打算。
他收起观星，望向台阶尽头一脸为难。
谢昀砚见他这副模样以为是他累了，刚想说“实在累了我背你。”，就听见应言嘉问他：“你想知道这些平台上究竟有什么吗？”
闻言，谢昀砚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于是，应言嘉给出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答复：“这里的每一个平台上，都摆放着一个雕像。一个面容凄苦，命运多舛，走投无路，最终只能来祈求神明的老人。”
“从他的出生到他年老去世，这个神庙的台阶都有所记录。”应言嘉抬头看了眼上方，又低头往下看去，再次说：“这里能看到的有180个石像。都是他。”
“所以，他是谁？”
应言嘉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唉，走吧，上去吧。”
应言嘉不是一个会随便放弃的人，就像他自己一个人在现实中艰苦摸爬二十六年，如果不是病痛，他现在或许还活着。
况且，他也想知道那上面究竟有什么。
当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现在高大神庙的门前时，眼前的所见令他整个人有些呆滞。
“怎么了？”谢昀砚跟在他后面，却看见他忽然愣住，出声询问。
“那个人……”应言嘉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昀砚的话，他只能说，“他也在这。”
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一个浑身被金色锁链束缚的、枯瘦的怪物。
月光的角度恰到好处，正好能直射入神庙内，照射在神庙尽头的石像上。
他们向那石像走去，应言嘉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那个被束缚在石像下的人，直到谢昀砚用手肘碰了碰他。
“嗯？”
“你看这石像，有没有感觉很眼熟。”
说着谢昀砚所说看去，面前高大的石像一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向前方伸出，那只手上伸出锁链束缚着下方的那个人。
“别往前走了。”见应言嘉忽然开始往前走去，谢昀砚连忙将人拉住，示意他低头看去，“如果你想直接摔进水里，那就当我没说。”
听到声音，应言嘉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地砖，前方竟然有一道缝，将石像所在的地方与他们隔离开了。
见应言嘉一副恍然的模样，谢昀砚忍不住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那个人很熟悉，还有那个石像……”忽然，应言嘉明白了什么，转头对谢昀砚说，“祠堂！祂是祠堂里供奉的那个神，祂就是海神！”
听应言嘉这么一说，谢昀砚发现那个石像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是祠堂里跪坐在地神态悲悯的神。
可是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尊神像却神情严肃，甚至藏着些许愤怒。
被遮住的双眼……
想到这个，谢昀砚下意识地看向应言嘉。
忽然，他注意到边上似乎有一个石碑，上面好像写着什么。
「神明面前，不得掩面」
「观望罪人，不得泣泪」
「此为戒，触怒神明者，将覆水而亡」
“……覆水而亡”
“哗啦──”
忽然的水声让谢昀砚连忙回头看去，就看见应言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石像下方。
谢昀砚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令他震惊的是，神像下方留下了一滩水……
和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他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
“是，等一下。”谢昀砚再次拉住应言嘉，在他有些不解的目光中，指了指那边的石碑说，“你最好把眼罩先摘下来。”
应言嘉刚想说什么，却看见谢昀砚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转头看了眼他所指的地方，确实有一块石碑。
好吧，就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这样想着，应言嘉已经将那月纱取了下来，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再次显露出来。
或许是夜晚的缘故，眼下的环境并没有让他感到有什么不适。
只是当他回头看向他们身旁两侧的廊道时，那双眸子中透露的震惊再无法被掩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听着耳畔威严空灵的审判声和哭泣忏悔的人声，应言嘉开口时有些颤抖：“谢昀砚—”
“我在”
“这不是什么所谓的神庙……”
“而是‘罪人’忏悔的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