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马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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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不冷吗？”
骇怪之余，一道语气平淡无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一刻，他只觉眼前人的笑颜森冷得可怕。
“什么意思...”沈澈的话就像一个开关，一瞬间，未霄就感到有一股寒气正在袭卷他的全身。
“未小将军，求人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耳畔清冷的嗓音浮现，未霄看着眼前人清冷的模样分明没有波动，却染上了狡黠。
“哐啷——”
平时用得最趁手的软剑，也因为不知何时被下的毒药发作脱手落在地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一刻，未霄突然怀疑自己的决定，因为一个突然到访的人，远赴临安。
本是为了救自己那生命垂危的弟弟，现在看来是要将自己赔进去了……
到底是冲动害人啊……
“茶水...你也喝了...”为什么他没事。在寒冷的裹挟，他无法更进一步思考，只好将注意都放在耳朵上。
“此毒名作「寒凛散」，它能让人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开始通体发寒。”沈澈答非所问，简短介绍道，“不过量很小，不致死，半个时辰后就能恢复。”
“先生好算计...是下马威吗？”未霄努力让自己说出的话连贯些，只是这样的寒凉当真是难耐。
新茶入盏，沈澈将新泡的茶水端放在未霄面前，并不理会他的提问，只说：“将军尝尝看。”
有了「寒凛散」的教训，未霄面对着这杯茶，一时难做决断。即便是寒冷使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却也挡不住未霄目光略带凶狠地看向对面的人。却见那人一脸悠闲地看着自己。
挑衅我？想着，未霄举起茶杯，仰头吞下茶水。不久便觉得体内涌入一股暖流，冲去了一身寒气。
“这是...解药”
“下马威。”沈澈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这是笑不达眼底，“将军，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说是交易，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容许反驳的余地。
“我有得选吗？”他问。
“没有。”
“愿闻其详。”
“在下携自家小妹在这山间居住，已是唯一的住所。到了京都，便是无家可归没有去处了了。”
沈澈一言随语气淡淡，话语却藏不住得可怜。未霄闻言，眉头一皱，“难道先生不打算回来吗？”
“我这个人，一旦离了某个地方，便不会再回到此处。”说着，沈澈单手撑头看向未霄，继续道，“再者，此地虽隐蔽，却是已被汴京城的来人发现。以未家的身份和地位，想来待未二公子好后，沈某的院子会是格外热闹的。沈某喜静，不喜这些你来我往的人、事。况且，沈某在此住得好好的，却因为将军搬了住处。将军不该负责吗？”
沈澈一番话十分在理，倒是让未霄有了些动摇。
“哦？是吗。”未霄手上把玩着茶杯，在茶水即将被送入口前停住，叹了口气又放下，“那依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为你安置一套宅子？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啊。”
“自然不是，只是在将军的宅院中索要方寸之地罢了。”
“这于我而言，有何好处？先生仅是救了我弟弟的命，就要我将自己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宅子让出一间屋子来？”未霄虽是这么说，却也有了打算，只想跟沈澈掰扯掰扯，看看能不能多得点好处。
于是未霄好整以暇地打量起面前的人。却发现那人的皮肤竟有些不自然的白，衬得颈间一抹红显得尤为亮眼了。但那人似乎没有察觉，垂着眼将刚煮开的水倒入杯中，再次放在未霄面前。
在未霄看来，这双白皙的手送来的不只有水还有他清亮的嗓音。他说：“将军自然可以拒绝。未家二公子身为大理寺卿，去往外地办案，归来时却遭人毒手。明明可以选择毒发更快的「春」，却用了世人少见的「乌晓月」。在知道时，您不会起疑吗？”
说话间，沈澈用手指沾了些茶水，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游走，写下“乌晓月”三字。
“再者，我既能解这「乌晓月」，自然也能下。您就没有怀疑过我吗？那个面具人呢？所以，让我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是一种保障，于你也于我一样。”
“而且，我住进去，将军有需要随时可以找到我。”
“我怎么确定你进将军府不是为了赶尽杀绝？”沈澈的话让未霄更加警惕。
“那就要你自己判断，我究竟是好是坏……”
“哈哈，先生这么说的，我似乎不亏。”未霄低笑着，手指摩挲着茶杯杯壁，两眼微眯看着沈澈。企图从对方的从容的面庞上找出破绽。
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剩下的，但天还是悄悄黯淡了。利弊权衡下，未霄同意与沈澈的合作交，按照沈澈的要求他会把自己的霄汉苑里面的两间房给他们二人。
此刻二人仍坐在窗边，一人望着窗外漆黑的树林，不时长叹。另一人则是静默地喝着茶，看着倒是悠哉，如果不注意他颈间血迹已经显露出暗红色的新伤的话。
“时候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赶回汴京？”未霄回头看着正在悠哉饮茶的人，问道。他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他的弟弟快来不及了！此刻焦虑的情绪将他裹挟，沈澈却只是为他添了杯茶。
“再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喝下茶水心情稍作平复的未霄突然想到了什么，“是那个小姑娘？”
“嗯”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探入一颗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绑着两条松花色发带的小脑袋。未霄见状抬手微笑打招呼，不过小姑娘并不是很想理会这位“客人”。只听她对着沈澈说道：“先生，我都准备好了。”
闻言，沈澈站起身对未霄说：“将军，我们可以出发了。”不过转头，他又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询问道：“将军，你身边那位...”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哦！你说裴舟吗？我让他去准备马匹了，现在应该在山下等着。”
借着烛光，烟岚的目光在交谈的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心里不免觉察端倪。她忽地开口打断道：“先生，你的脖子怎么了？”
闻言，沈澈抬手在脖颈处摸了一圈，碰到一道细长又略微肿起的伤，不过已经结了痂。沈澈心下了然，只道：“没事，小擦伤罢了。”
见烟岚仍有疑虑，沈澈故意转移注意，问：“对了，‘乌山客’呢？”
“在这呢！”烟岚将手中一柄剑鞘雪白而细长的剑递给沈澈，而她自己则是手中青绿色、稍宽些许的。
与此同时，未霄的注意也从沈澈的颈间移向烟岚手中。竟是一眼，就认出是她白天与裴舟交手时用的那把剑。
这时，沈澈嗓音清冷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临走时，沈澈走在后方，回头看了眼院外竹林中，歇息在枝头的鸟儿。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是一只白色的鸺鹠。
“先生在看什么？”
“嗯，没什么……”沈澈将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拳头紧了紧，应声回头，加快了脚步跟上前方二人。
在他离开后不久，那只鸺鹠便也不再停留，飞走了。
一路上，他们踏着月光前行。
此刻的山脚下唯有一间客栈供来往的行人歇脚。夜幕之下，此处就成了这方圆天地间仅有的灯火。
裴舟就在这里，从酉初时等到日落西山，他就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见着客栈从人满为患到只偶尔听到三两的谈话声。周身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柜台前的店主，还在一旁敲着算盘记账。
直到此时，他身旁坐着的青年猎户显然失了耐心：“诶，裴兄弟。你从酉初时等到现在，怎么也有戌时一刻了！你究竟在等什么人？”
张顺着实有些没耐心，能陪着裴舟在这里等上一个下午，大抵是因为好奇，究竟怎么样的人才会出手阔绰地买走那四匹马。
那个是他家老爹不久前牵回来的野马。依稀记得老爷子跛着脚焦急牵马催促他的样子。
“顺子！顺子！快去，把门口虎子手上的两匹马牵进来！”老爷子的声音极大，就站在门口将在里边厨房的张顺喊了出来。
张顺出来的急，烧火时粘在手上的灰还未来得及洗去。
“爹，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牵马做甚？”
他边上前伸手去接老爷子手中的牵绳边问道，只是还没碰到，手就被拍开。他便只好去门外将另外两匹马牵回，但他还不忘念叨：“咱们家怎么养得起这四匹马，不如拿两匹跟虎子家换点钱。”
“你小子！这个是上等的好马，特别是白的这匹...”老爷子年轻时是跟着师父学相马的，一边痛斥自己这没有眼力见的儿子，一边摸着那白马爱不释手...
老爷子说的话太多了，他只记清了那句“顺子，相信爹。这个能买个好价钱...”没想到，真让老爷子说中了，不过价格是他自己谈的，应该是出价高了。
真是冤大头。
在张顺仍处于思绪中时，忽见裴舟起身向门外走去，抬头望去方见沈澈三人从林中走出。意识到他们就是买主后，张顺就追上前面人的步子，跟着然后又停在他的身后。
看着裴舟向为首身形高挑的男子行礼。
这就是那个花了二十金卖马的买家？
“公子，马就停在客栈侧边的马厩里。”裴舟弯腰拱手后道，随即抬手指向马厩的方向。接收到未霄的示意，他便领着一行人前去。沈澈走在后面，不时打量跟在一旁的人。
张顺对此却毫无察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马的来历，自家老爹怎么对待马儿比亲儿子还好之类的。没人搭理他也不觉尴尬，兴许是因为本地人骨子里的热情所趋。
“好了，谢谢你张顺兄弟。”未霄拍了拍马背，对张顺说，“也告诉你爹，这马很不错。”
“诶诶，好嘞。”
张顺刚应下，就见四人陆续上马，只听一声“驾”，马蹄声多而实，扬起大片尘土。不多时就不见几人的踪影。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穿不透夹道的竹林，周身的黑暗与明亮的月光将沈澈与他身下的白马衬得格外亮眼。
此刻，一股杀意悄悄地蔓延开。
耳畔仅有急促的马蹄声与夏日的虫鸣声，白日富有生命力的鸣声此刻却让人觉得诡谲。忽然，一只旋镖飞出，划破这虚假的平静。
“小心！”未霄喊道，离飞镖最近的沈澈迅速反应低头避开。一只、两只...对方的飞镖似乎用不完，不时有新的飞出。
显然对方来势汹汹。
“这些飞镖会重新飞回来。”沈澈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大家听清，“不要往空中打，打到地上去！”
就在这时，潜藏在黑暗中的人才一一现身，目标明确，剑指沈澈。情况紧急，他们不得不下马应敌。对方虽在人数上占优势，却并没有从他们四人身上讨到好处，连连败退。
僵持之时，其中一名刺客忽然开口：“这沈池清身边又多了两个碍眼的！”
“闭嘴！”站在最前面的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情况有变！先撤退！”
变化往往只在一瞬间，刚才的一切变故再次归于平静，蝉鸣声更甚。
“公子！你没事吧！”裴舟收起手中的剑，将未霄大致摸了一通，“都是干的，幸好。没受伤。”
闻言，未霄立即拍掉裴舟放在他身上的手，转头瞧见沈澈背对着他们。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低头看着。
忽然，沈澈转头道：“未玄龄，你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听到沈澈的话，未霄明显顿了一下，却也先压下心里的疑惑，再次驰骋。而跟在后面的沈澈神色晦暗，手中攥着刚刚地上拾起的旋镖，指腹在面上用力碾过。
这镖上暗纹的每一条线，与他而言都是那样熟悉。
你果然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