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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扮作死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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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云浔。”人说。
“不对,我叫狗你就得应声,听懂了吗?”
“我叫云浔。”人说。
天旋地转,一阵吃痛。
“请不要踩我的脸。”人说。
“你的声音太低,我听不见。但是你应该听懂我说的话才对。”
“我不明白。”人说。
“在笼子里好好想清楚吧。你要知道是我给你吃,我给你喝。”
好渴……好饿……好困……好累……
“汪!”一声尖锐的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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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新得了十一位乐师,云扉博得了女皇的欢心,江橘趁人不备,劫走了最为显眼的那位乐师。
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真是皆大欢喜!
可巡查却愁眉不展,为了只野猫,头疼不已。但这并不重要,一只野猫而已。一只浑身裹满红色泥巴,在大街小巷东躲西藏、狂奔不止的该死的野猫。谁晓得是这畜牲一时蠢笨,失足落泥,还是背后有人蓄意为之。
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众人皆知,没错,众人皆知。
泥点湿润细腻,混杂着草腥味与甜腥味,巡查莫名想到了芝士奶酪,只是因为触感,这触感实在美妙。至于口感,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口感,泥点子居然是甜的,甚至甜的过了头,让他最靠里的那颗牙齿都隐隐作痛。他本想装傻充愣逃过任务,可他的牙在隐隐作痛,连带着他的脑子一起。
得过且过的人只得兢兢业业,这是职责所在。
嚣张至极的罪犯,一定要刻意宣告:你吃过血吗?不重要,重要是这红色泥点子是甜的,甜的腻人,是我特地用了很大剂量,毫不留情。所以现在,作为罪犯的我,此刻藏在哪?快来找我吧,我正在等你!
他只得继续追查,追查一只该死的畜牲。
而此时,罪魁祸首正惬意地躺在地板上,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睡着,虽然他已经睡过一觉,但是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实在磨练意志。还好地板凉意沁人,让他的嘴唇冷的发白,很好,这让他很难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乐师再次睁开了眼,他昨晚在清醒中熟睡,与被劫瘫倒在床铺上完全不同,这次他在睡前体会到了床铺的绵软,就像在雨后踩进泥地一样,深深下陷,他沉陷其中。
前段日子,应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靠墙而睡,或者是倒在地上,这让他的衣服吸满了灰,时间久了,他甚至能闻到他自己散发出的难闻气味,好在主人家没有嫌弃,一直圈养着他。每天他的食盆都会被装的满满当当。他实在没什么可烦忧的。不过,如果能洗个澡就更好了。他想。他可能会在得到许可后,手舞足蹈地跳进河,浮在水面上露出白色的肚皮,像狗那样做,他见过狗。他做梦。
而他得偿所愿了,在他进雨都的前一夜,他实现了他的愿望。
大部分的人会选择死在享乐中,乐师也不例外。他太喜欢这里,像主人给狗置办了一间金色屋子,狗会拼命摇着尾巴以示感谢。如果不是头身占比太大,旋转传来的动力完全可以达到就地起飞的程度。他本想就在这里一蹶不振,可是,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来自一条狗的敏感。
金色的屋子里还有第二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乐师转过头就能看见,就在他的床铺旁边,倒着一具浑身是血的男人的尸体。
乐师坐起身来,他看着这尸体,目不转睛。
就算是安静祥和的房间出现一具突兀的,极不相称的尸体,他仍然面不改色。乐师没有说话,甚至连一句“啊”的惊叹词也没有,就像江雀儿说的那样。
“主人,他是一个小哑巴。”
哑巴不会说话,这是当然的。可是哑巴甚至发不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吗?江橘没见过哑巴,他不知道,但是他见过用抹布堵住嘴的人,他们会发出细小的,恼人的噪声。
乐师并不认为自己的反应有什么不妥,一只成年的大狗若是发现尸体,可能会狂吠,可能会分食,但他并不是真正的狗,他只是像狗而已。所以他不会大呼小叫,也不会吃人。
因为这世上严律禁止人吃人,所以他不会吃。
乐师蹲下身来,凑近尸体,目光在那夸张出血量上停留片刻,旋即伸手探向男人胸口,隔着衣物,他感受到胸膛微微起伏——人还活着。
乐师当然知道,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地上这人是否活着,他见过太多将死未死之人,也见过太多死人,他很清楚。毕竟他是一条猎狗,他们都这样说。
“好孩子,做得好!今晚会奖励你骨头。”
他看着这人白皙皮肤下血管隐现,鲜血肆意流淌。在他检查完毕,确认地上这人根本毫无开放性伤口后,他将目光移至这人的脸。
江橘好看的脸上血污纵横,以至于看不清原本的面貌。睫毛尖悬挂着血珠,这让他每一次震颤都格外明显。乐师不假思索,用白净的衣袖轻轻擦拭,红色斑点爬满衣袖,就像雨夜的雷声一样滑稽恼人。可是乐师神情依旧寡淡。
在乐师整理好一切,打算站起身来时,江橘一手忽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轻,冰冷犀利,像上次洗澡的河水,柔软又坚硬。
乐师垂眸,撞进江橘的眼睛。蓝色瞳仁美丽又有力,有力这个词实在不应该用来形容眼睛,可是它的确散发着热浪,极具穿透力与杀伤力,像水与岩浆碰撞,生出滚滚白烟。
蓝色的火焰。乐师想。他抬起另一只手回握了江橘,热量在两人掌心间传递,自发向往,达到平衡。
这让江橘感到失望与无趣,当足量的冷水包裹着岩浆,岩浆就此熄灭,化作一块黑硬的石头。
“你当真是个哑巴?”江橘挑眉,问道。现在他的脸色并不算好,可以说是很坏,但因为掌心的温暖,所以竭力收敛着情绪。这实在不怪他,任何人遭受失败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有点生气,他总是生气。
乐师神色未变,眼神平静,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没有回答。
“别告诉我你是个聋子,”江橘烦躁地说,“聋子可做不了乐师。”
乐师闻言,微微颔首。这简单动作,却叫江橘更加困惑,不知是肯定了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江橘顿时失去所有兴致,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不能忍受这单方面的脱口相声。好在他没有摔砸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情绪,看来他并不是个坏孩子。
石头砸入水中,水花飞溅是必然的事;点燃烟花的引信,下一秒,那轰然炸响定会震彻空气。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可如今,引信被水浇湿,火已熄灭,一切戛然而止。实在无趣。江橘心下明白,换一根新的就好。
于是他站起身来想要走出门去。已经浪费了一整晚加半个白天的时光,不过至少他得出了结论,的确如江雀儿所言,这人是个哑巴。
一个醒目的小哑巴,即使他有着与众不同的银发,却和别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