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有错就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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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橘大人又犯错了。”
“唉，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明白，犯错就得受罚，只有一人例外。”
“也就仅那一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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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无雨。
圣江循规蹈矩地流淌，沿着河道牵扯出微弱的振幅。
上空，两只鸟儿追逐鸣叫着。
此般情景，果真如水祭司所言，一日便可消弭这无妄之灾。
真是可喜可贺！
可河神的怒火是平息了，女皇陛下却动怒了。
并非因这场水灾，而是……江橘大人纵火一事。
殿前，女皇陛下高坐于御座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案前的金橘。
或端详，或细雕。
金橘乃雨都圣果，只产于圣江一带。有言称食下这圣果者，可开灵窍，通天灵，得神谕。故人人寻之觅之，偷之抢之，食之待之，而后大放厥词，称圣果虚有其名，那些神异之说不过是有心之人臆想编造、口口讹传。
此言一出，市井哗然，质疑声翻涌成潮。
潮水煮成沸水，热浪滚烫。
但造谣很快化解了，涌动的暗流被圣江泼了个津湿，一去不复返。
因为偷食圣果之人不出三日尽数身亡，死状极为可怖。只见死者面皮紫胀、五官扭曲，是七窍流血而死，无一例外。
此事传开，原先窃窃嘘声化作噤声，圣果威名更甚。雨都人从此视圣果为禁果，更不敢妄自议神。不过倒催生出了一桩饶有趣味的笑谈：“原想食果开灵窍，谁料七窍流血死的早，怎么不算遂了愿？”
这实在是……实在是地狱笑谈。
但这样的笑柄，自然是多多益善，毕竟没人能拒绝欢愉，尤其是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欢愉。
实在是好笑的紧！
甚至用来骂人都显得恰到好处，显得引今据典，通晓时事。再也不用“你去死罢”宣泄愤怒，直白又无力。一句“你食了圣果”不仅骂了他蠢，还咒了他死。
当真是隐晦狠辣！
女皇陛下眯着眼睛，兀自笑了。
“江橘，你可知错？”女皇问。
“我知错。”江橘垂首，声音平静。
“你认罚吗？”女皇再问。
“我认罚。”江橘咧开嘴发笑。
这么多年，江橘犯下的错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屡屡犯错，回回领罚，没有丝毫狡辩，只是这般简单的问答。
似乎都忘记了惩处的初衷，是为了让人痛改前非。
七岁那年的他最为莽撞无礼，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女皇：“女皇陛下，为何不赐死呢？”
是啊，为何不赐死呢？
屡教不改！屡教不改！！
这还不足以赐死吗？即便是质问女皇之举，竟照样安然无恙？
要知道，女皇陛下绝非心慈手软之人。
“唉，女皇陛下可真是偏心。”小祭司所言甚是客观公正，毫无半分偏差。
自始自终，女皇陛下只是一直怜爱地看着江橘，看着他发疯大闹，看着他自暴自弃，看着他像如今这般，目中无人，宛如死尸。
望着那可怜可爱的面庞，不变的是那双金蓝色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她。七岁时，就全然不像个乖巧孩童，倒是一只野犬。
“江橘，你的心是黑的，但你的眼睛倒是个好东西。”女皇陛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金蓝色的眼珠，和会发光的玻璃球有什么区别？”江橘心想，他实在不明白，不过是一双眼睛罢了。
在雨都，若是提及蓝色，那么民众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圣江，江水幽蓝绵长，可与天空比翼。
早些年，众多人家傍江而栖，世世代代，皆承蒙圣江的润泽与庇佑，江姓一族逐渐繁衍壮大，成为此地的大姓。
圣江透着婉转的蓝，也正因如此，蓝色是高贵身份的象征，唯有身居位高者，方能穿戴这颜色，身份学显赫，蓝色便越深浓。
可这样一个罪人之子，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竟生下来就有着金蓝色的高贵瞳色。
“多亏了这双眼睛啊。”
“我要是能有这双眼睛该多好。”
“我要是也有……”
众人声声哀叹，与邻里间暗戳戳地怨人穷，恨人富实在没有分别。甚至因为这心思人人都有，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放到台面上来讲。
这哪是一双眼睛？简直是荣华富贵，免死金牌！
只可惜，求不得，放不下，于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这双眼睛，江橘早就死在十年前的河神祭祀，哪里还能成为如今鼎鼎大名的魔术师？
受完刑，自是要教诲的。一向低眉顺眼的仆人，此刻掀起了眼，说道：“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故罚书888本，以平心静气。”感受到江橘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受到了轻视。
888本？怎么听也不像正经数目吧！老师张张口，学生抄断手。这事未免可笑。
不过江橘从未交上罚抄课本就是了。
仆人也只是个传话的，江橘深知这点，他只是重复走着既定的流程。
一遍又一遍。
抄书？只是过过耳朵。
教导？只是走走过场。
流程还得继续，就跟之前一样，仆人已经滚瓜烂熟，江橘也听得耳晕目眩。
“古人有训，‘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
……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
“今日殿前你怎可这般对女皇陛下说话！你为臣，她为君。那可是女皇陛下啊，高处万万人之上。”
“你得学会忍耐、伪装，要把控自身情绪。认错时，姿态得放低，神情要无辜、恳切。”仆人完成了最后的总结。
终于结束了。
早时，江雀儿已伴江橘身侧，她乖巧懂事，最初听到此番教导，便若有所思地点头，活脱脱一副好学生模样，看得仆人满心欣慰，深感教导有方。直至——
训诫次数渐多，仆人也失了耐心，终是忍不住怒喝道：“江橘，说了这么多次，你耳朵聋了吗？”
为何我磨破了嘴皮，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还是这般模样？
江橘知晓“兔子急了会咬人”的道理，可似乎仆人并不知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
这可如何是好呢？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般同我家主人说话！”向来温婉和顺的江雀儿瞬间变脸，出言回击，脸上却还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
仆人心中一凛，暗忖这女孩看着乖巧，发起狠来竟如此可怖。
这倒显得江橘气量优越了。
江橘这时也抬眸，神色淡然问道：“老师，您不是说要时刻控制情绪吗？”
“你如此这般，竟教导我尊卑之序。”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说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老师呢！”
始终淡漠的眼瞳，在仆人看来却像是卷起了深蓝色的漩涡。
仆人手指颤抖，指着他的脸，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就该……”
“就该死掉吗？这也是我一直期盼的。”江橘截住话头，语气平淡，仿若在说今日天晴这般稀松平常之事。
天空晴朗，就跟少年人的瞳色一样。
江橘身后，江雀儿探出半个身子，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割舌的狠厉手势，继而冷冷指向仆人，分明是在警告：再多嘴一句，便要你好看！
两个人面虎！
两个人面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有错就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