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动手了吗？》渭州小呆鱼

26、他有相好

　　仇兰辞眸色微暗，对方所言之症大差不差，若他当真中了此毒，后果不堪设想。

　　只凭一只小虫子，喂点血，就能看出这么多吗？

　　仇兰辞不免好奇，但瓷瓶已被女子收回，他只好去观察茶盏里的血。

　　茶杯中，原本鲜红色的血，如今泛着乌黑，似干涸般凝在玉白的盏底，还残留着虫子蠕动的痕迹。

　　太古怪了，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巫术……

　　巫术？

　　仇兰辞灵光一闪，忽然记起曾在某本杂记中看到过，西域有一种邪术，名为蛊术，利用毒虫和毒药制成可以控制他人甚至杀人的蛊虫。

　　这种邪秽之物，也能诊病吗？

　　仇兰辞陷入沉思，女子见他久不出声，以为他是吓傻了，嗤笑轻哼一声。仇兰辞闻声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回过神来，温声向对方虚心请教：“姑娘所言极是，敢问此毒可有何医治之法？”

　　他虽不全然相信这人，但也不怀疑她的来历，并非因为信得过吴钧，而是有其他缘由。

　　仇兰辞认得这女子，前世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那年，吴钧又一次凯旋归来，居功受赏，明和帝给他封了侯，仇兰辞难得出门相迎，碰巧见到了这位吴钧从大漠带回来的美人——玄姬。

　　将军府的大门口，玄姬穿着一身和余久那件相似的黑衣，毕恭毕敬地跟在吴钧后面，冷漠寡言。

　　仇兰辞站在院中，视线越过一身铠甲的吴大将军，与玄姬打了个照面。

　　对方看向他的眼神狠戾，发丝凌乱略显狼狈，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支绷在弦的利箭，下一刻便会破空射来。

　　若叫仇兰辞来形容，吴钧像是虎狼，充满了压迫感，玄姬则是一条蛰伏的毒蛇，伺机而动，不近人情。

　　吴钧将玄姬带回府后便安置在东院，离妾室王氏的院子不远，王氏以为她是新来的妾，时不时去折腾一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英英好事，常和将军府的丫鬟打听，回来学给他听。

　　没几日，后院之事闹到吴钧耳边，英英说王氏被将军叫去，训了一顿，回来时眼泪婆娑的，好不委屈。

　　但仇兰辞觉得，比起妾室，玄姬更像是杀手。

　　此时此刻，仇兰辞对面的女子，相较上次初见，面庞更为稚嫩，眉宇间藏不住的张扬明烈，没有前世的死气沉沉，发髻叉着簪子，一看便是用心打扮过了。

　　“不知道。”

　　“嗯？”

　　玄英突然开口，仇兰辞晃神未闻，鼻音疑惑。

　　对待将死之人，玄英难得耐着性子，言语间也放肆了些许，道：“不知道怎么治。”

　　“这样啊……”仇兰辞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句。

　　玄英见状，来了兴致，她还当这柔弱的侯爷听到没救了，会怕得哭哭啼啼起来。

　　“你不怕死吗？”

　　仇兰辞闻言一笑：“自然是怕，谁会不怕死。”

　　玄英想到了什么，没规矩地浅浅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看吴钧就不怕。”

　　仇兰辞沉吟，难得由衷认同地点了点头。

　　玄英见对面认同自己的观点，多看他几眼，心头涌现出一股惋惜的情绪，语气也软了些：“你这毒，我得回去研究研究，”

　　她本就不是中原人，用不惯那些虚礼，奈何她那个穷讲究的夫君总管着她，她一说错话就要板起个脸数落她一番，念得人头疼。

　　这会儿没人在，这个侯爷看上去也不在乎她如何称呼，索性放开了讲话。

　　“你也别太着急，起码三五年内是死不掉的，是毒总有解药，吴钧那么紧张你，更不会叫你轻易死了。”

　　仇兰辞眨了眨眼，觉着她大抵是误会了他与吴钧是关系，不过无足轻重，没多解释，拱了拱手轻声道：“那……谢谢？”

　　玄英没见过仇兰辞这种像温水一样的，她平日里打交道的，不是她那个古板的夫君，就是平日里总想调戏她的混账。

　　呃……还有吴钧那个的疯子。

　　她被仇兰辞搞得不甚自在，寻了个由头想快些回面馆。

　　临走前，仇兰辞叫住了她，道：“对了，下毒之事，能否莫要告诉吴钧。”

　　玄英想都没想，直接回绝：“那不成，我夫君告诉我，为人要信守承诺。”

　　“你夫君？”仇兰辞显然愣住了，他听玄英以妾身自称是，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对方隐瞒身份的一环。

　　不成想，她当真成亲了？

　　玄英点头，不明白他惊讶什么，以为这些读书人讲究避嫌，解释道：“你男人叫我来，我夫君知道，他虽古板，却也没这么迂腐。”

　　仇兰辞无言缄默，自明没回来，英英也不在，他便自己起身送客。

　　二人一前一后，小偏院离大门很近，但玄英摇了摇头，说她要去见吴钧。

　　仇兰辞了然，虽是不愿进西院，不过送到门口还是打不紧。

　　去西院是路十分安静，整个将军府也没什么人，和昭平侯府一样冷清。

　　玄英走在前面，忽然开口：“对了，我夫君说，与初次遇见的人打交道应先互通姓名，我叫玄英，你呢？”

　　“在下仇兰辞。”

　　原来她叫玄英。倒是巧，也是英。

　　玄英依旧撑着那把油纸伞，只是不似起初那样冷言冷语，与他话起家常：“吴钧当真嫁给你了？”

　　仇兰辞沉吟，没有纠正她：“嗯……算是吧。”

　　“他很喜欢你？”

　　“并非，陛下赐婚，圣旨不可违。”

　　“是吗？这人在漠北的战场上打得可凶，肩膀被射穿了，掰了箭也继续砍人。我给他取箭时问他这么不要命做什么，他说是急着回去，有人在等。来的路上，听余久说他主子和你成亲，我当吴钧急着回来嫁人，照这么说，原来是有别的相好。”末了，玄英嗤笑一声。

　　“是么……”

　　仇兰辞迈向前的步子一顿，抿唇笑笑，听玄英叮嘱他忌荤腥，勿过劳……

　　他边记边想，吴钧有没有别的相好，也不干他的事。

　　*

　　西院，偏房。

　　油纸伞被收起倚在门外，玄英坐在床头边的凳子上，笑话床上被五花大绑的大将军。

　　吴钧闭眼直板板躺在软榻上，沉默不语。

　　没多久，玄英止住了笑，向他禀报仇兰辞的病情，等她的话说尽了，榻上之人像才从梦中苏醒，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有没有能立马行动自如的法子？”

　　玄英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冷笑道：“大将军真当我无所不能，是天上的神仙不成？这次带的伤药足以让你半个月后便可下地，你还不知足？”

　　吴钧没与她呛声，问道：“上次那种止痛丸可还剩下？”

　　“最后两粒了，这东西副作用不小，伤身伤体，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从袖中取出个红封瓷瓶丢了过去。

　　“谢了。”

　　“可别，我受不起，回头让我夫君知晓，又要挨念叨。”

　　想起她那病弱夫君，玄英不禁一抖。上次她一时嘴快，损了吴钧几句，那个病秧子不仅按着她给吴钧道歉，回去还打了她手板。

　　偏偏又不能反抗，生怕哪一下把对方的细胳膊拧折了。

　　吴钧似是也想起来什么，跟着叹了口气。

　　二人在这件事上不谋而合地头疼。

　　“话虽如此，夫人的毒还得要劳你费心。”

　　“假模假样，你又不喜欢他，不如先养好自己的伤。在草原上，你这种嚣张惯了的野狼负伤，可得被围剿，啖血食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吴钧显然对被分尸没在怕的，相较于此，令他更在意的是前半句。

　　他眉头狠狠一拧，道：“什么叫‘不喜欢他’，谁传的瞎话？”

　　玄英一脸鄙夷，哼他一声：“仇兰辞自己说的，说你有别的相好，亚兰奇……”

　　吴钧额角青筋直突，打断道：“没有相好，本将军恨不得下一刻就痊愈黏在他身边，还有，谁许你直呼其名的，要么叫公子要么叫将军夫人，下次再叫错，当心本将军去告状。”

　　玄英：“？”

　　“你们这些中原人就爱瞎讲究。”

　　耽误她赚银子不说，还恐吓她，哪里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玄英负气离开，但那句“他有别的相好的”的污蔑一直盘旋在吴钧脑中，堵的人气闷。

　　他的兰兰怎么油盐不进的，就这么信不过他？

　　浑然忘了自己从前干过什么混账事的大将军十分苦闷地望着帐顶，这几日是在无趣，那破纱幔快被他盯出花来了。

　　等等，吴钧后知后觉，他为什么不叫玄英帮他把绸子解开？

　　待伤好，他定要用绳子把春松捆起来，吊在房梁上晾他个三天三夜。

　　不，五天五夜。

　　吴钧咬牙切齿。

　　*

　　酝酿了一整个晌午的雨，倾泻而下。天色渐渐黑透，似被浓墨泼洒。

　　偌大的府邸安静地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水榭之间的那间屋里，灯影绰约，秋雨拍打着窗纸上的剪影。

　　英英好巧赶在雨落之前回来，在公子的屋里，像雌鸟觅食归来，邀功似地向公子展示着一天的战利品。

　　仇兰辞瞧着左一包蜜饯，右一包果脯，不禁扶额无奈，问道：“英英，你该不会忘了这次出去是做什么了吧？”

　　英英眨眨眼，公子交代的事，她自然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