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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父亲 ...

  •   清晨,机场。
      薄雾尚未散尽。

      停机坪上,一架湾流G650正在晨曦中泛着青光。

      载着父子二人的劳斯莱斯缓缓停下,司机从驾驶座下车绕到后方,恭敬拉开车门:“薄董,可以登机了。”

      就算跟在薄董身边多年,他也不敢在此时去看车内的情况。这几年,只要老板和少东家呆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的全都是火药味。

      更别提这次他们几乎是绑架一样把少东家压上了车。

      薄振东这辈子大风大浪经得多了,全不在意儿子的抗拒。他下了车,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薄越,语气不容置疑:“上飞机。”
      “技不如人,就该愿赌服输。我这几年一直惯着你,不代表我就没办法管你。”

      薄越唇角溢出讥讽的冷嘲:“论不择手段,我确实差您不少。”

      跟踪、控制、强迫。
      他未曾察觉到父亲的强势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不安的翻滚,伴随着各种凌乱的怀疑混沌成团。
      薄越倏得开口:“你就这么想让我娶谢娴?”

      薄振东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赞赏:“谢娴不好么?”
      他忽然又笑起来,眉目舒展,俨然一副慈父模样:“不过——你想错了,我可没逼你娶她的意思。”他拍了拍薄越的肩,语气温和,“不是要去开会?走吧,老爸送你去。”

      薄越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
      坑蒙拐骗做尽了,这会儿倒想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等到了机舱内,薄振东甚至“体贴”地让人给薄越备好了全套办公设备,笑容和煦:“工作要紧,老爸不会耽误你的正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薄越眼底讥讽更甚。早在桃山基地大门口,他的所有电子产品就已全被收走。

      见他不动,薄振东叹气,拿过自己身前的一摞财务报表扔给他:“要是不想做你的东西,就看看这个。”

      薄越眼皮都没抬:“我早就说过,我不看你这些东西。”

      薄振东冷冷道:“你不看?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薄氏给的?没有这些,你能安心读你的博士?做你的研究?”他冷笑一声,语气讥讽,“薄越,你不是小孩子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想摆脱薄氏?做梦。”

      “看来薄董记性欠佳?”薄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顿:“从十八岁起,我没花过你一分钱。”
      “是吗?”薄振东嗤笑,“你在美国的那套别墅,难道是靠你那点奖学金买的?”
      薄越平静道:“是我妈生前留给我的。”

      “你妈的钱也是我给的。”
      “——那他妈是你欠她的!”

      薄振东猛得将茶杯砸在桌上,茶水飞溅。
      两个人不甘示弱地对视,恰逢飞机一个颠簸,桌上的文件倾斜着滑落。雪白的纸张散落在羊绒地毯上,刺眼又凌乱。

      薄越侧头望向舷窗外,云层翻涌,城市在脚下缩成模糊的方格。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向远处——一片枯黄暗红的山峦间,隐约可见桃山基地的几处高层房屋。

      薄振东随着他看过去,意识到那是哪里的方向后,蓦地发问:“你是不是因为你妈?才这么放不下她?”
      “我查过了,她就是当年送你妈去医院的那个女孩。”薄振东眯起眼,语气复杂,“我本来想不通她有什么特别,没想到竟是这点旧事。你怨我,我认,但你不该拿自己的前途赌气……”

      “你想多了。”薄越冷冷打断他,“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我不像你,能把什么都算计进去。”

      薄振东面色阴沉:“可她家境普通,对你毫无助力,你清楚吗?”
      薄越忽然笑了,那笑意古怪而锋利:“原来这就是你抛弃我妈的理由?”

      “别跟我扯你妈!!”

      薄振东猛地一拍桌子,所有茶杯都震动着七扭八歪。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冷得骇人。

      “就算我欠她的,可我薄振东这辈子没亏待过你!”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外婆晕了头,把你藏在穷山沟长大,要不是我不死心把你捞出来,你能上国际学校?能早早认识各家的公子小姐?你说不想进公司,好,我忍了,放你去搞你那些不切实际的科研——你真以为,就凭你那点本事,本科发的顶刊能那么顺利?王院士的推荐信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去美国一路绿灯,论文投一篇中一篇,项目要一个批一个,全是因为你薄越才华横溢?”

      他冷笑一声:“醒醒吧,没你老子在背后铺路,你以为你算什么!”

      机舱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薄振东深吸一口气,忽然疲惫地抹了把脸。

      “你以为我为什么逼你上飞机?”他声音低了下来,“不用这种手段,你连家都不肯回,连句话都不愿意听我说。”他骤然抬头,厉声斥责:“薄氏这么大的产业,难道要我拱手让人?你不肯接手,行,那就给我娶个能干的媳妇回来!谢娴哪里配不上你?同样是搞科研的,家里还搭上了互联网的快车——”

      “我不爱她。”

      薄振东顿住,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非要惦记那个戏子?!我看你是被她下了降头!”

      “她有名字。”薄越淡淡开口,“她叫孟清秋,是嘉山市高考状元,是A大环境系的优秀毕业生,是连续三天的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是一炮而红的票房女主。别用你不堪的思维去揣测她。”

      “这么说,你是不肯离开她了。”

      “没错。”

      长久沉默,互不相让。

      却是薄振东率先投降,他软了口气,似是认命:“好,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峰回路转。
      薄越却没有欣喜,一颗心沉入谷底。

      父子多年,他对薄振东也不是没有了解。凡事讲利益,重好处,他不可能为着一时心软改变态度。

      “你想开什么条件?”

      “没什么。既然你这么喜欢她,我们没必要为个女人搞得鸡飞狗跳。你喜欢就养着,想喂她什么资源都随你,你大可以跟她一起过日子,只要——”

      果然来了,帽檐下,薄越无声冷笑。

      薄振东没有察觉,像恩赦般脱口而出:“只要...你娶谢娴!”

      “......!”
      不堪的回忆如潮水拍岸,满是潮湿冷暗。

      那是模糊不清的雨夜,小小的他躲在漆黑的屋子里,客厅内满是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在求爸爸不要赶她走。

      他不明白,这不是他们的家么?
      他们不是才刚刚搬到一个又大又明亮的房子里么?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他认识了好多小伙伴,放学回家拥有了自己的玩具屋,他觉得自己刚刚度过了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可是为什么,爸爸要让妈妈走?

      他听了很久,才听到爸爸冷漠的回答:“如果你实在不想走,也可以,我同意你留下。小越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不管你们。”

      妈妈喜极而泣,没想到迎来父亲更令人绝望的审判。

      “但是我一定要娶赵清泽,你不许在她面前出现,也不要让小越出现。”

      过了很久,他才明白爸爸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哀求甚久的妈妈,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瓢泼大雨里。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招。

      在他眼里,妻子不重要,儿子不重要,都是能拿来为薄氏牺牲铺路的工具棋子。他曾拼命挣脱的牢笼,竟依然挥之不去地笼罩在他的头顶上。

      薄越的指节在真皮扶手上一寸寸收紧,青白血管在皮肤下蜿蜒如蛇。

      “不可能。”他声音淬着冰,“薄氏与谢家想怎么合作我不在乎,但联姻免谈。”

      薄振东收起笑意,从容喝了口茶:“你真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我会安排你们在欧洲订婚,”他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在这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薄越神色未变,心底却泛起一丝近乎讽刺的平静。

      ——果然如此。

      老爷子既然能把他押上这架私人飞机,自然就没打算给他留退路。可薄振东也未免太低估他了,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

      他早就不再依附薄氏生存,大不了带着孟清秋远走高飞。世界之大,难道还找不到容身之处?

      老爷子以为自己身边是铜墙铁壁,却忽略了他早不是那个无助羸弱的小孩子!想从这里脱身,并非难事。

      至于薄氏的继承权?他早已弃如敝屣。

      说到底,这世上能牵制他的软肋——

      只有那一个人。

      ——!!!

      心脏骤然紧缩,寒意突然顺着他的脊背攀爬而上。

      而对面,薄振东正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缓缓抽出一只牛皮纸信封,指尖在封口处轻轻一敲——

      “啪。”

      几张照片滑落,散开在桌上。

      舱顶黄色的头灯温暖明亮,映出大片凝重的红。
      薄越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瞳孔猛然收缩——

      车灯刺眼,扭曲的大块金属残骸散落满地,燃着熊熊火焰。

      火光映照下,苍白的女人双眼紧闭,黑色的长发浸在血里,黏稠地结成一团。

      ——那是孟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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